第8章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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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什么事？”

        “倒是你”许岩扫视了一下她，“你还好吧？”

        斑斑驳驳的雨打在车窗上，雨刷器发出规律的却让人难以心安的声音。

        声声破碎好像彼此的生活也已分崩离析。

        “我？”重茗沉默片刻，喧噪的声音更大了，雨刷器已经打开，坐在副驾驶上的她没有其它东西可以摆弄，于是去拨弄面前的如意髓的穗带。一晃一晃的，纤细的手指将穗带缠脖在手指上，“我当然好得很。谢谢，不用担心我。”

        许岩沉默了一下，将空气净化器打开。

        于是空间里重有一阵难言的压抑的沉默。

        除了水声滴滴答答地敲击。

        “没事就好。“

        “我们现在是回剧组吧？”重茗舔舔唇。

        “抱歉啊，我也是下午接到了我好朋友漾漾姐的电话，才知道越重洋那个狗杀的又来敲诈了。我着急担心你，你又不接电话，所以就开着你的车赶过来了……“

        “回什么剧组。“许岩打断她的话。

        她的目光淡淡地朝下瞥，“你上次的伤就没好全，这次还在雨里直接跑，还跟重越洋纠缠了那么久，先去医院看看。“

        “听我的，先去医院。“许岩的语气不由分说。

        “谁都不是铁人。“

        “不要以为我在关心你，我只是在担心我的身体。“

        把重茗所有的拒绝都呛了回去。

        对于自己，重茗向来可以委屈，但是她人，则是一贯地担心和惧怕给她人添麻烦。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都没有变过啊。

        重茗不再说话。

        车缓缓行驶在高架上。

        她们很快找到了一家偏远的医疗所。

        回剧组还要至少四个小时的车程，因此必须在这里上个药，或许甚至还要借宿一晚上。

        好在正是因为这里是偏远海岛，也没有什么代拍的狗仔、追击的粉丝，重茗只需要戴上一副墨镜，就能伪装起来，轻松不少。

        许岩为她打了伞，又将她搀扶下车。

        潇潇的雨幕带来片刻的凉爽，有那么莫名的一瞬间，将她裹挟到在乡村里生长大的黄梅天里。

        这处卫生所的条件非常简陋，和二十年前黄花菜遍地的乡野小路旁边掩映着的水泥卫生所，区别也不是很大。但是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馨的感觉。

        许岩将车驶到附近的加油站去加油了。

        然而就在此时，重茗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常漾焦急的声音传来，“重茗！你这个小兔崽子！是我把他要找你的消息提前告诉你，你却出卖我——别砸了！！你们行行好啊别砸了啊——别打了！！“

        手机似乎是被人夺走又摔在地上，那边的呼救声渐渐地听不见了。

        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在砸常漾的究竟是哪一帮人，但无论如何，她是不能坐视不管的。

        常漾的家离南城还不算远，只有二十分钟的距离，面前正有出租车驶过，重茗想也不想就搭车上去。临走前跟老板娘说了，让老板娘给许岩留个口信儿，就说自己有事儿先走了。

        甚至连数据线都没来得及借。

        一路上只顾着焦急地给常漾打电话，其它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一时之间心慌意乱急作一团。

        -

        好不容易到了沈桥镇——她有七八年没回过的重男轻女的镇子，一切都改换了样貌，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没有一丝一毫怀旧之情，常漾冲出雨中，进了常家的小宅里。

        多少年了，好像她都在给重越洋善后。

        有时候恶毒一点想，什么时候，她能给重越洋料理一次后事呢？

        重茗戴好了口罩又摘了顶鸭舌帽戴在头顶，应当不容易被人发现。

        一进门就是一片腥风血雨的模样。屋子里面已经被砸的砸，抛的抛，周围还围了一圈看客，对里面的女人一家指指点点。

        一个刀疤脸的小个子往中间一站，嘴里吐出一口唾沫来，刀把在草垛子上转了两圈，便作势要杀上去。

        此时此刻倒是发现许岩的身体极为好用。仿若能够只身在黑夜中行走的女侠客一样，出腿出手比任何人都迅猛。四五个歪瓜裂枣的打手围过来她也丝毫不慌张。只是在游走和闪避中注意保护自己的左膝。

        收拾完这一大帮人，废了重茗不少力。

        那群上门闹事的见大事不妙，便作鸟兽散。

        再将躲在柴门后的常漾拉起来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别怕，我是……我是重茗的助手。”

        重茗的心里又是愤恨又是歉意又是愧疚。可是现在却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眼看从小熟知的伙伴就在面前，却无法相认。常漾却呼地将她一把推开。

        “你走！我没有重茗这么一个朋友！”

        常漾在一场大战之后也已筋疲力尽，只有情绪到了爆发的制高点。

        “十一年前，她没得吃没得穿的时候，是我们家收留了她，这些年，她没有什么回报，我们并不计较，但是她还要合着她那个赌鬼父亲……”

        “常姐，你误会了，重茗完全不知情……要是早知道重越洋会雇人来这里堵门，她说什么都会……”话音未落，被常漾大声的怒斥打断。

        “是，她那个赌鬼父亲，他就是一个疯子，可是她就没有错吗？”

        重茗被她的怒吼给愣在原地。

        好像是因为她本人并不在场，所以常漾把她对于重茗的愤怒全都发泄完了。

        雨早就停了，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瓦片落到青苔痕上，明明是很美的小桥流水的镇子，怎么会永远都是这么一个冰冷而无情的地方，重茗突然感觉，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原来她只是想成为一个导演，想在演艺的道路上走得更加长久，才会去学艺术。她想让别人都能真真切切地通过她的作品感受到人世间的苦乐哀喜。但是演艺圈的路行如九折途，没有好的起点，她做什么都不能成功。

        好在有艺姐看上了她，只能从来钱更快的艺人做起。她想着，其实这样也不错，可以为自己以后的导演路积攒不少人气。

        然而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原来她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剧。

        “好。她错了。”

        重茗听见一个个陌生的字句从自己的唇间吐出。连呼气都是陌生而且不真实的。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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