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合一

　　《天鹅湖》的音乐响彻场馆，曲调纤细神秘，而又空灵柔软。
　　贺苒星正对应了这个主题。
　　她高高抛起手中球，一个平转之后，双腿向后交换剪刀跳。
　　纤长的双手向后，她的身体在空中呈现“U”字形；白皙的脖颈朝上高仰，一如高贵的天鹅，扬翅高飞。
　　贺苒星的每一个跳步动作都跳的很高，但她落地的脚步却异常轻，几乎都没有声响，不得不让人佩服她对身体的控制性。
　　但就算是她的成套再可圈可点，观看的时候总会感觉到——
　　无趣。
　　对，就是无趣。
　　在体验了秦蔓的飒爽王子，马昕精密无瑕的公主，亦或是孙妙妙尚未完成的火热黑天鹅之后，队员们对贺苒星的期待值提到了最高。
　　被队内实力最强的队员——秦蔓、马昕、孙妙妙高看一眼的贺苒星，会展现怎样的成套？会不会更加精彩？
　　结果大家看了贺苒星的成套之后，不约而同的心中蹦出两个字：
　　就这？
　　又是天鹅公主奥杰塔？
　　这也太普通了吧！
　　不可否认，贺苒星的实力确实不错，才练艺术体操一年，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超群了。
　　而且，可能是之前在芭蕾舞队的缘故，她的《天鹅湖》成套，在演绎天鹅奥杰塔上也很传神。
　　可是，在大家心目中，这只是基本要求啊。
　　应该更好的！
　　“哈……”
　　在场的有些队员已经打起了哈欠。
　　为了打分，队员们已经目不转睛的盯了5位队员的成套。轮到贺苒星，大家其实已经很疲惫了。
　　起初因为对贺苒星比较期待，大家也都强打着精神。结果一看，竟是这么没特色？
　　巨大的心理落差太大，大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
　　“教练，这是？”秦蔓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孙妙妙，紧赶慢赶的，在贺苒星开始表演时赶回了训练馆。
　　她来到林琳教练身边，觉得馆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贺苒星现在的表现，和省赛时很像。”林琳神色凛然，眉心皱的打成了结。
　　秦蔓看了看，便懂了林琳的话中之意。
　　省赛中，贺苒星的前两场比赛，分数并不高。说白了，动作美是美，但缺乏特质，像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批量产品一样。
　　直到球操的时候，突然像被注入了灵魂，使人共情，她才挽回局面的。
　　而现在，贺苒星又是同样的表现。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也表现精准，但有前人珠玉在前，她只能木椟在后。
　　此时音乐过半，旋律逐渐进入高潮，可贺苒星还在按照自己的进度舞动着。
　　“哼，怪不得退出芭蕾舞队，原来我一直为这种人耿耿于怀，真是浪费时间。”
　　马昕也有点不耐烦了，甚至有种想甩袖而去的冲动。但她想了想又不甘心，只得一边生闷气一边看。
　　秦蔓很为贺苒星着急。
　　她和林琳教练，是在场唯二见过贺苒星惊艳风华的人，真的不想她进队的第一天，就被印上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烙印。
　　和缓的音阶画上休止符，音乐正式进入高潮部分。
　　贺苒星单手前软翻抛球，接着一周跳转，再一周单臂侧手翻，接球。
　　一个risky！
　　而后以这个risky为分界，她的动作突然出现了变化。
　　“她竟然加大了动作幅度！”
　　被誉为“动作教科书”的马昕，首先看出了贺苒星动作的玄机。
　　如果说她刚才的姿势是内敛的，克制的，那么现在，就是把动作释放出来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的姿势仍然是令人熟悉的基础步，但因为刻意的改动了身体的浮动，所以又不太一样了。
　　“没错，而且你注意她的表情，也变了。”和马昕不同，秦蔓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贺苒星的神情。
　　果然，贺苒星刚开始是冷艳清贵，给人一种距离感，完全符合天鹅公主奥杰塔的人设。
　　正是这种演绎，也给人一种呆板的感觉。
　　而今，她的神情没变，但嘴角却微微上扬，眼神也不像刚才那样冰冷，噙着笑意。
　　这是一张多么复杂的脸！
　　总体的感觉依然是冷的，但竟是笑着，就像游戏人间的恶魔，诱人堕落而又冷眼旁观。
　　这时，除了秦蔓和马昕，其他的队员也看出来了。
　　贺苒星的表情太过诡异，而动作幅度的改变，让身体也带了一种扭曲感。
　　有些胆子小的队员，甚至还惊叫出声。
　　“她这是，黑天鹅奥吉丽雅？”马昕疑惑的问秦蔓，但秦蔓未置可否。
　　在正统的《天鹅湖》舞剧中，白天鹅奥杰塔和黑天鹅奥吉丽雅都是同一个舞蹈演员饰演的。
　　这对于前芭蕾舞首席的贺苒星来说，易如反掌。
　　但贺苒星在短短一分钟的球操成套里，饰演两个角色？
　　秦蔓觉得又有点不对劲。
　　“又是浮埃迪转！”
　　突然，队员们的惊呼打断了秦蔓的思绪。
　　秦蔓抬眸，只见贺苒星正单腿抬起水平地面，另一条腿脚尖踮起，旋转！
　　浮埃迪转，也就是挥鞭转——黑天鹅奥吉丽雅的经典动作，也是让孙妙妙失误丢球的动作。
　　与孙妙妙的浮埃迪转不同。孙妙妙的转体，是得意的，带有炫技性质的。
　　而贺苒星的浮埃迪转，则是带有嘲笑意味，同时暗藏痛苦的。
　　一周，两周……
　　贺苒星没有贪多，稳稳当当的做了五周就停止的转动。
　　接下来，她双腿向后交换跳，后接360度双腿弯曲剪刀跳，高抛球，同时双臂张开上下起伏。
　　“天鹅振翅！”
　　马昕“嘣”的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因为动作太猛，拉了伤口，疼得她直哆嗦。
　　秦蔓和马昕对视一眼，眼中也写满了不可置信。
　　前一秒是黑天鹅的经典动作，后一秒接白天鹅的标准动作。
　　台上的贺苒星到底是谁？
　　“既是白天鹅，又是黑天鹅。”
　　林琳在一旁解释道：“你们看贺苒星的动作。”
　　众人仔细观看，发现目前贺苒星的动作，不论是转体还是跳步，在动作标准的前提下，都多了一些扭曲。
　　“看她的球。”
　　大家发现，球每接触到她的身体，她的表情都会有细微的……痛苦？
　　这种痛苦，并不是像球伤到了她的那种身体的痛苦，而是那种从灵魂深处的挣扎和无力。
　　“是附身。”
　　深谙贺苒星戏精本质的秦蔓道出了真相。
　　“她将黑白天鹅，合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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