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收徒大典
天桥摇晃，下有长河。
慕亦珩一手抓住天桥的绳索，跨过了最后一步断桥。他终于走过了前半段的断桥险阻，没有停顿，他步入了下半部分。
身后全是断桥，弄得他满身伤痕，可这些都没能阻挡住他的脚步。
这天桥可不是普通的桥，而是一道用于考验弟子的关卡，用于检验弟子们的修行资质和心性。
前半段的断桥险阻暂且不提，后半段的幻阵才是大头。
幻阵考验的是弟子们的心性，修行一道，天赋和心性一样重要。走过天桥的人或许会在其中看到最渴望或者最害怕的东西，只要他们停下脚步掉下天桥，就算失败。
今天是云中仙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这天桥便是考验弟子的关卡，只有资质和心性都合格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云中仙拜师。
因为身体比其他人瘦弱，慕亦珩在前半段已经落后了许多，所以他不敢停下脚步，快速稳住了步子往前走。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因为幻阵的原因慢下或者停住了脚步，慕亦珩却越走越快。很奇怪，他丝毫没受到幻阵的影响。
他如有神助，不断地赶超，原本走在他前面的弟子全部被他甩在了身后。很快，他就看到了桥尾，也超过了最前面的弟子。
可就在慕亦珩将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突然被人拽住了脚踝。他快速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人面目狰狞，紧紧瞪着他吼道：“给老子回来，第一是老子的。”
紧接着，那人狠狠一拽，把慕亦珩往后拖拽，之后更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迫使他身体倾斜，落下了天桥。
慕亦珩面上惊讶，可还是紧紧地抓住了桥面，不肯松手。他咬住牙关，盯着那人，眼神很不服气。
那人站直了身体，直接踩住了他的手背，狞笑道：“下去吧你，敢跟老子抢第一！老子今天一定要第一个拜沈长老为师。”
沈长老，说的自然是五大长老之一的沈霜霜。
听到这个名字，慕亦珩眸子暗了暗，随后更加坚定，他眼中满是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倔强和坚韧。
“嘶——”可是那人丝毫没有给他留余地，不断地踩他的手，最后慕亦珩手指一阵酸麻无力，终于被迫着松开了手指，落下了天桥。
桥下的长河中设有阵法，还有不少玄龟，会把落下天桥弟子安全送回桥头。可如果慕亦珩被玄龟救下，他也就失去了进入云中仙的资格。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慕亦珩的眼中终于慢慢地变得有些无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色的灵光从校场内飞出，直接飞下了天桥。那道光以极快地速度接近慕亦珩，而他也看清了来者。
面目冷静的女子脚下御着灵剑，快速靠近他，只见她果断地伸出了一只手穿透了层层阵法，拦住了他的后腰处。
没想到会得救，原本已经无望的慕亦珩微微睁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望着孤身跳下来救他的沈霜霜，还没有反应过来。
沈霜霜揽着他的后腰带着他在灵剑上站稳，正声道：“自己站好。”
她应当很是不快，就连声音都冷冰冰的。
接着，她不再迟疑，径直御剑回到了校场之上。
方才动手的那人已经站在了桥尾，一名弟子拦住了他，似乎是在等待沈霜霜上来。那人应当是没想到会被沈霜霜瞧见，此刻脸色煞白，微微颤抖，“沈长老，我……”
沈霜霜把慕亦珩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后背以作安抚，温声道：“你在此稍作等候，待会儿会有人带你过来。”
天桥的桥尾一直有弟子守着，之后也负责带领过桥的人去校场。十名弟子为一批，虽然没有特别计较名次，却也分出了大概的层次。
“是。”
她没有特别去留意慕亦珩的表情，便也没注意到慕亦珩看她的眼神，晦暗莫名。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侧脸，但很快便移开了。
随后，沈霜霜只轻飘飘地看了那人一眼，声音毫无温度，道：“我不是随便收徒的人，更不可能收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作徒弟。”
“取消资格，送回去。”这句话是对云中仙弟子说的。
“是，沈长老。”那名弟子当即行礼。
之后，沈霜霜不再多留，当即御剑去到了高台之上，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嘴唇抿着，面色不是很好。
空气中残留着一些寒霜，暗示方才沈霜霜救人时灵力爆发时留下的。这般醇厚干净的灵力，也是少见。
方才的意外引起了一些骚动，校场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霜霜的身上。
云中仙之人都知道沈霜霜已然一百五十余岁，可因为她修行突破太快，面容和身形看起来还不过双十。再加上修为高深，浑身的气质也是脱俗无尘，不容忽视。
听闻沈霜霜幼年时期便引气入体，年少金丹，刚过半百便已是大乘修士，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她双亲俱是法修，可她却选了一柄长剑，一剑霜寒，冰封千里。
不止在云中仙，沈霜霜的名字在整个正道无人不知，不仅是因为她少年天才，剑道无双，更是因为她远近闻名的绝色容颜。
只见此刻的她微微侧首望向天桥的方向，一张莹白的脸艳而不俗，不可方物，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明媚清澈，似乎连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她今日起得有些迟，所有才来得这么晚，倒也没想到刚来到校场就遇见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她回想起方才和慕亦珩的接触，觉得有些头疼。
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比起其他弟子的光鲜亮丽或衣着整齐，他倒是略显狼狈了。长相端正，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中满是坚定。他身形瘦弱，衣衫破旧，只能算得上干净。
他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却被后面的人那般算计陷害，如果不是她出手的话，慕亦珩定然就无法进入云中仙了，那之后的剧情……
是的，这个世界原本是一本书。
这少年便是这本书里的男主慕亦珩，按照原著的内容他应该会被沈霜霜收作徒弟，之后踏上修行的道路。
别看他现在窘困落魄，这不过是男主的必经之路罢了，以后的慕亦珩会是风光霁月的一代仙首，万人敬仰。
至于沈霜霜，她是个穿书者，原身是男主的反派师尊，可她不是。
略微失神片刻，沈霜霜看向了上首的其他位置。不出所料，云柏真人和其他长老都已经到位了。就在这时，她突然瞧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的师叔珂清。
这人不是不收徒吗，以往那么多次收徒大典他都没有来过，这一次怎么突然跑了过来？直觉告诉她可能会发生变故，她不免多看了珂清一眼。
对于方才的事情，云柏真人没有多说，只道：“师妹似乎很在乎那个少年？可是看出了他的不同？”
“不同？”沈霜霜看了看云柏真人，随即看见了面前的水镜，其上还显现着现在天桥之上的场景。
沈霜霜心下明了，想来他们方才也通过水镜注意到了慕亦珩的表现。她没有直言，反问道：“师兄们认为那人如何？”
“心性不错，落步不悔，不畏不贪，根骨也好，是个修行的好苗子。”云柏真人笑眯眯地赞赏，看得出来他也看好慕亦珩。
沈霜霜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
天桥有灵，目的不纯者、心性脆弱者、吃不下苦者不得留，另外便是骄奢淫逸过度者，执念太甚者也会被拒之门外。
而此次前来云中仙拜师的人多得数不清，慕亦珩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拿下头筹，确实是当得起云柏的称赞。
“那师妹意下如何？可想要收他作弟子？”
“我要了。”
左边的云柏真人的话音刚落，没等沈霜霜应下，右边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是珂清说的。
沈霜霜蹙起秀气的眉头，准备反驳。因为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收慕亦珩为徒，如果让珂清把人带走了，她收谁去？
“师叔，那少年天生剑骨，是个剑修的好苗子。”云柏真人状若随意地说道。
云中仙五位长老中，只有云柏真人和沈霜霜是剑修。珂清是法修，确实不适合当慕亦珩的师父，除非不去计较慕亦珩的修剑天赋。
但是天生剑骨，万里挑一，何其难得，怎么可能不去计较。天生剑骨不修剑道，简直暴殄天物。
话说到这里，负责等候的弟子已经带来的前十名。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慕亦珩，他分明是第一个过桥的，在过来的路上却慢慢地落在了最后面，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见此，沈霜霜凝神看去，这才发现慕亦珩的脚踝处和手心里都是伤痕，想来是在前半段受的伤，那后半段也是硬撑的了。
一般来说，能在考验如此严苛的情况下走在前十名，那都是心性和资质都很不错的苗子，这十个人也会被长老们挑走。
负责带队的弟子站在下首，对着上首行礼，恭敬道：“启禀宗主和长老，这便是试炼的前十名弟子。”
云柏真人笑得一脸和蔼，道：“欢迎诸位小友来到云中仙，走过天桥，便是我云中仙弟子。天桥试炼固然艰辛，便也只是你们踏上仙途的开端……”
这种时候总会说些场面话，可沈霜霜向来不爱听这些。她目光落在下面的十名弟子身上，其中有六名男弟子，四名女弟子，年龄大概都在十六岁往上，这么一看，慕亦珩倒是最小的了。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也落到了队伍的最末端，和慕亦珩不期然对上了目光。
对方见她看过来，慢慢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地面上的花纹，就好像方才的对视只不过是一次错觉。
等云柏真人说完了之后，便轮到长老们挑选弟子了。长老们火眼金睛，对于这种初出茅庐的少年们的资质一目了然，很快就可以找到合眼缘的弟子。
在座的尊者中，沈霜霜的位分是最小的，挑选弟子自然也是最后一个。其他三位长老都不是剑修，她不必担心，只有珂清……
而且珂清还是他们的师叔，还坐在了上首，无论如何也得想让他先选了。
沈霜霜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珂清，双眼中带着一丝冰冷。
果然，珂清直接点了点最末尾的慕亦珩：“本座要收他……”
“师叔。”沈霜霜出声打断，她先是看了看慕亦珩，果然又和对方对上了目光，再看向珂清，“师叔，不是不爱收徒弟吗？”
珂清看过来，挑了挑眉，道：“师侄，不是也不爱收徒弟吗？”
对方的辈分和修为都比她高，可沈霜霜还是平静地与其对视，然后道：“是宗主师兄让我来的，而且师尊前段时日也传信于我，让我这次收徒大典必须给他收一个徒孙。”
前一个是真的，云柏真人一个月之前就开始跟她说，收徒大典万万不可缺席。后一个是假的，前宗主云游在外，已经一百年没回来过了，传信自然也没有。
见沈霜霜搬出了前宗主，珂清面色变得奇怪，很不悦地眯了眯眼睛，问道：“那师侄你的意思是，要跟本座抢吗？”
“师叔言重了，什么叫做抢？他还不是师叔你的弟子，我只是说了一句怎么又叫抢了？”沈霜霜微笑着说。
她就算是放弃收慕亦珩作徒弟，也不可能让珂清收他作徒弟，谁知道他是抽什么风，打着什么算盘。
“师叔，”云柏真人笑着转头看来，“方才也说了，这孩子天生剑骨，可能不适合当师叔您的弟子，我看第三名的弟子就不错，适合修法。”
听此，沈霜霜弯唇一笑，那第三名比起慕亦珩，差得有些远了。
“那为何不让小师侄换一个？”珂清问道。
沈霜霜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轻笑出声，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直言道：“我只要那一个，别的不要。”
她这一句话，可是激起了千层浪，下面新入门的弟子们也忍不住往慕亦珩的方向看去，小声议论起来。
最无法平静的莫过于慕亦珩了，他仰首盯着沈霜霜，尽管对方此刻的目光并没有再次落到他身上。
“你……”珂清怒不可遏。
“我师尊说……”沈霜霜声音轻飘飘的，再次搬出了前宗主。
珂清别的不在乎，也就只有前宗主。而前宗主最是宠爱沈霜霜，所以其他长老和弟子们害怕珂清，沈霜霜可不怕。
“不可理喻。”珂清狠狠地看了沈霜霜一眼，拂袖离去。
解决完了珂清，沈霜霜轻松了一些。可是她突然想到了方才云柏真人的话，她一脸震惊，看向云柏真人，道：“师兄，你不会也要跟我抢吧？”
毕竟云柏真人也是剑修，惜才之心人皆有之，沈霜霜差点就把这一点给忘了。
云柏真人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也没有再去计较“抢”这个字，道：“师妹要的，自然是给你。”
就算是在一百多年前，他们还不是宗主和长老，而只是师尊的弟子时，沈霜霜有想要的，那也得让着，毕竟她不仅是最小的，还最受师尊喜爱。
接着，便是依照位分，让其他人先挑选弟子。
沈霜霜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把手边的茶杯推远了一点，嘴里的苦味未散，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因为无事，沈霜霜开始打量起慕亦珩。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手指却无意识地抓住了衣角，显然是在紧张。
眼看着旁边的弟子们都被挑走，一一走上高位接受长老们的收徒礼，而方才出言坚定的沈霜霜却没有动作，他心情沉沉浮浮。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沈霜霜的眼中，她心情颇好，毕竟一切都按照自己想的在进行着，虽然中间出了些岔子，可并不影响结果是好的。
等其他九名弟子全部被挑走了，空旷的校场上只剩下了慕亦珩一个。
也终于轮到沈霜霜了，她起身运起灵力，轻飘飘地落在了校场的边缘处，之后便选择步行走向慕亦珩。
看着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好似每一步都落在了慕亦珩的心上。其他的长老都是让弟子上前，唯独她是向着他走来。
慕亦珩的眸光微闪，看着一身白衣的沈霜霜，这和他记忆中的身影渐渐重合，最后混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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