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理想
林知回到车上,收到裴易的微信:到家了没?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林知眼睛发酸。
岑雅的话无法抑制的在脑海交叠重复——
裴易拿你当亲妹妹看,你却喜欢他。
如果他知道,只会想起以前的事,想起那个女人,只会觉得恶心。
一直以来,林知都觉得在这场暗恋里,她唯一无法追上的,是横亘在她和裴易之间的七年时间。
挡在她面前的阻碍,是她十五六岁的年纪,是她还没成年。
也一直觉得,只要等一等,等到她满十八岁,就能有机会。
她会长大的,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从未有过哪一刻,让林知觉得原来她离裴易那样远。
她能清醒的反驳岑雅,一切不一样,她和裴易之间没有第三个人。
却也知道,有些付出的感情是一样的。
曾经是姐姐,现在是妹妹。
她的喜欢,或许会成为撕开裴易伤口的引线。
林知低着头,回复消息,强忍住没让泪水流出来。
之后几天林知像之前一样,没有主动联系过裴易,都是他先发微信问她的情况。时常语气一如既往的调侃,喜欢逗弄她,没个正形。
好像他们之间,会这么一直下去。
这种错觉林知感到难过,经常学习的时候也会走神,思绪不受控制的总是会想起裴易,想起岑雅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每想起一次,心脏就像是被针扎一下。
一晃间两周休息时间结束,林知要回学校上课,按照以往工作日也还是住在裴易那里。
但是林知觉得她现在的状态肯定会让他看出什么来,也怕自己忍不住去问他,问他介不介意,问他能不能喜欢他。
在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里,林知告诉姜蕴,期末考马上就到了,她这段时间习惯了家里的饮食,暂时就不去裴易那边住了。
姜蕴没有多想,问她跟裴易说了没。
林知说已经说了。
等回到房间,她靠在门板上,盯着裴易的微信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组织好语言,告诉他这件事。
裴易没问什么,只调侃道:那不是,一直到明年开学才会再过来?这么久,我这还挺不习惯。
林知鼻尖一酸:也不是很久,也就一个多月。
裴易:这还不久啊。先前不是回去两周,还要哥哥去探病。
林知:那我会去看你的。
裴易:行,我记着了。可别有了好吃的就把哥哥这个孤家寡人给忘了。
林知盯着最后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这还是她住过去以后,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她想起去年他独自一个人过年。
林知手指抠着手机外壳,强忍住反悔的冲动。
她会想,她也只是在裴易家里借住了一年多,会不会她搬出来,时间久了,他就不会再拿她当妹妹。
那样,她就还有机会。
回到学校一个多星期,就迎来期末考。
寒假林知报了培训班,把时间安排的很满。这样她就不会胡思乱想,就有借口不主动找裴易。
有时候,林知自己其实都有些分不清。
她现在这样,是在放弃,还是在制造微小的希望。
林知努力不表现出异常,寒假时和池涵江寄约着一起玩,从不缺席。但身为多年好友,两人还是敏感察觉了她的不对劲。
年前,趁着买新年礼物,林知和他们俩约了一次火锅。
在国广的商场五楼,排了很久的号。因为放假,人尤其多。
或许是受氛围影响,林知喝了两瓶江寄的啤酒。里头有些热,她脱了羽绒服,脸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喝酒上头。
在她去拿第三瓶时,被江寄拦住了,他不给她喝。
林知没什么酒量,这会儿已经有些晕了,手里被江寄塞来一杯橙汁,她喝了口有点嫌弃:“这什么啊,不好喝。我要喝酒,喝了之后轻飘飘的感觉还挺舒服。”
池涵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会儿,说:“我怎么瞧着她这情况有点像想借酒消愁?”
江寄想了想,把收回去的酒又递给她,又让服务生再送一些来。
池涵:“你干嘛啊?看她这样,会喝醉的吧。”
江寄轻嗤了声,冷淡道:“憋了半个多月了,让她吐出来。”
池涵:“……”
林知毫无察觉的被灌了酒,后来感觉没什么力气了,还有点想吐。她两手撑着下巴,拄在桌面上,眼睛亮晶晶的,一点瞧不出喝醉了。
江寄懒懒散散的靠在椅背上,冲她扬了下下巴:“说吧,最近怎么回事儿?”
林知沉默了会儿,声音闷闷的:“那我说了,你不准笑我。”
江寄轻呵:“行,不笑你。”
“我失恋了。”
“……”
林知说完,有些难过,抽了抽鼻子。但看到对面表情空白的脸,又觉得不服气:“你也不用笑我,反正你一直在失恋。”
江寄被她给气笑了:“你跟谁恋了,怎么就失恋了?”
旁边的池涵隐隐约约嗅到一丝不对劲,想到什么,她睁大眼睛,下意识道:“林小只,你表白了?被拒了?”
这句话像是一根引线,委屈感铺天盖地而来,林知想哭,又竭力忍住:“没有,我不能表白,我可能永远都不能表白了。”
池涵:“……”
“不是,你知道她说的谁?”江寄脸色不大好看,“人家有对象?”
“这我也不知道啊。”池涵吞吞吐吐,“就那人年纪有点大,长得贼帅,看着倒不像是没对象的样子。”
“没有对象。”林知揉揉眼睛,“可就算他没有对象,我也不能表白。”
“……”
“他会讨厌我的。”
她怕像岑雅说的那样,是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会觉得恶心。
这是比起放弃,让她更觉得难过的事。
她不敢让他知道她的喜欢。
她不敢。
之后,不论江寄和池涵再怎么问,林知什么都不再回答。
有些秘密是她的,她可以借着酒意发泄。可有些秘密是属于裴易的,她不能告诉别人。
从商场出来已经九点多钟,林知被冷风一吹,脑袋清醒不少。但老是感觉好像有鼻子要流出来,可能有点感冒,又可能是因为哭过。
林知掏出纸巾擦了擦鼻子,感觉站着不太舒服,就蹲在一座雕像旁边,等江寄拦车。
池涵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蹲在一边陪她。
这个点人很多,这个地方又不好拦车。等了会儿,林知有点困,想睡觉,脑袋一点点的。
池涵摇摇她手臂:“林小只,先别睡,这儿不是睡觉的地方,会感冒的。”
林知唔了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着眼睛。
池涵无奈,又叫了声:“林小只?”
这时,旁边有人经过,顿了下,叫她:“林知?”
老是被打扰,林知有点烦,又唔了声,依旧趴着没反应。
池涵抬头,眼睛倏地睁大。
裴易冲她点了下头,然后大步走过来,在林知面前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林知,还醒着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知睁开眼,看清来人,鼻子又是一酸:“没有。”
“喝酒了?”裴易看她这样子,觉得好笑,两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带起来,“还喝醉了,小孩子家家的,谁准你喝酒的?”
林知听着他的教训没吭声,想起以前他误会她喜欢周南生想早恋的时候。
越是不想想起的时候,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晰。
她越发难过,以前只以为横亘的是年纪,可原来不仅仅是。
甚至连那些反驳都好像没了意义。
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
林知不想说话,垂着头站在那里,看着有些可怜。
好在这时候江寄拦到车回来。看到裴易扶着林知站着,他蹙了蹙眉,神色不大好。
池涵还以为他没见过裴易,解释说:“林知上学时暂住那家的哥哥。”
江寄和裴易见过,两人打了个招呼。江寄去拉林知手臂:“走,回家。”
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量,像是要把她拉开,林知下意识攥紧了裴易的袖子,随后意识到什么,又倏地松开,乖乖跟着江寄走。
裴易像是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看她走路有点歪,在后面虚虚扶着,一直送到路边。
江寄将林知扶上车,自己也坐进去,随即关门。
裴易看向池涵。
池涵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跟他们不顺路,我坐地铁直达。”
她指指就在旁边的地铁入口,顺便跟车里的人道别:“那我也走啦。”
池涵小跑开。
裴易看向车里两人,挑了挑眉,随即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扭头,眉眼一弯,笑容温和道:“大晚上的,两个小孩,我这不大放心,顺路送你们回去。”
江寄:“……”
这是林知第一次喝醉,抵挡不住困意,她一上车就歪着头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人叫醒,不知道说了什么,感觉像是被人抱了起来。
那个怀抱有些熟悉,身上是她熟悉的味道,林知也就没醒。
之后那股味道消失了,耳边变得有些吵吵闹闹,她还被灌了碗汤,才被放去睡觉。
林知再醒来,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头还有点疼。她茫然了会儿,一点点回忆,随即记起昨晚的一切。
她喝醉了,跟江寄和池涵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后来还碰到了裴易。
裴易还送她回家。
林知发了会儿呆,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手机上有微信消息,来自裴易和池涵的。
林知随手点开裴易的,他和往常一样,逗她几句,然后把她当小孩一样,让她以后在外边不要喝酒。
林知回复了句“知道了”。
想了想,又慢吞吞打下一行字:哥哥,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
输入完,林知看着“哥哥”两个字,总觉得有些难受,索性删掉,直接发送: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
裴易没有回复,可能在忙。
林知看剩下的消息。
池涵:那个贼帅的帅哥昨晚说不放心,非要送你回家,他是不放心司机,还是不放心江寄啊。
池涵:哈哈,笑死我了。
池涵:这么个神仙男人,对你还这么好。千万别放弃啊!
池涵:不要怂,就是上!
林知一时有些失神,忽然意识到,她确实是怂了。
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近水楼台,却不知道,在她因此窃喜时,这楼台已经为她圈好了禁区,没有留下半分逾越雷池的可能。
没过几天就是除夕,这年林知全家团聚。
江皖依旧出国旅游,裴易又是一个人过年。林琮轩年前问过他,让他除夕一起吃饭,他拒绝了。
林知没再刻意打听,年饭之后,就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守岁。快零点的时候,她回到房间,用两人平常的称呼,给他发去祝福:哥哥,新年快乐。
也像中秋节那次一样,给他发了个红包。
大约已经了解她的说辞,这回裴易没有拒绝,领取之后,同样发来祝福语和红包。
对话到这里就可以结束,林知没有退出来,盯着对话框看了好一会儿。
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也担心他一个人过除夕会觉得孤单。
去年除夕,她过去,他应该是很开心的。放假前,他自称孤家寡人,说她长时间不在,他还挺不习惯。
听着像是玩笑。林知偶尔会觉得,或许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斟酌好一会儿,林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犹豫间,一条消息蹦出来。
裴易:跟哥哥有说不完的话啊。等你半天,也没输入完。
林知懵了两秒,等看到屏幕上九宫格才反应过来,她维持这个输入信息的状态,那边会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
因为他这条消息,林知的情绪被冲淡不少,板着脸回复:手机扔在一边,我在做别的。
裴易:这样啊。
他这话像是说了一半,给人一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林知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没退出去等着看他的消息。
好一会儿,也没发送过来。
林知:?
裴易:?
林知意识到什么,感觉很憋屈:你故意的吧。
裴易:?
隔了会儿,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发来:就是,我这期待落了空,还挺难过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显玩笑的语气,林知却觉得心脏被扎了下。
隔了会儿,林知给他发过去语音通话。
裴易很快接通,散漫含笑的声音传过来:“跟你开玩笑的,我这就是太无聊了,别跟哥哥计较行不行。”
林知好说话的嗯了声,呐呐道:“我没计较。”
裴易:“那行,好好和家人相处,早点休息。”
林知又低低嗯了声。
“……”裴易顿了下,“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林知调整了下情绪,想陪他聊一会儿天,想了半天,才找到话题,“哥哥,我期末考试是班上第一名了。”
成绩一般都是下学期公布,但前几个名次总是会流出来,大家早就知道了。
“进步了啊。”裴易笑道,“那得准备礼物了,想要什么?”
“哪有买礼物还问别人要什么的。”林知不满道,“都没有惊喜感。”
“行,哥哥去准备惊喜。”裴易轻笑,又问,“能保持住吗?”
林知犹豫了下:“能吧。”
“能——吧?”裴易笑着重复,“这么没有信心?”
林知想了下:“能。”
“这还差不多。记得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
“我会的。”
这话说的有些远,像是临行嘱咐。林知想到岑雅说的他研究生毕业会出国深造,这事儿裴易还没跟她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没有问他。
只是如果是真的,下学期,她应该就不会再去他家住了。
裴易虽然没来林知家过除夕,初四的时候,他登门拜访了。像走亲戚一样,提着礼物过来。
也是这天,他正式跟林琮轩和姜蕴说了自己的学业计划。他五月毕业,美国的课程是八月开始,但是他申请了导师的实验项目,毕业之后就会过去。
这是好事情,林琮轩和姜蕴都替他高兴。
随即说到林知的事,裴易的意思是,钥匙留下,林知可以继续住在那里。等她升高三之后,学业会更加繁重,住近一些更方便。要是要请人照顾她,也可以住在家里。
林琮轩觉得不好意思,林知在他家住了一年多,已经挺麻烦人了,裴易又不收钱,说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征询林知的意见。
林知这天在一个舅舅家里,晚上回来才听说这事儿。
她听完,摇了摇头:“高三要是学业太忙,我可以申请住校的。”
同时,林知也提出了开学就搬回来的想法,林琮轩正好也是这样想的。
给了裴易回复,和他商量好在林知开学前一天去收拾东西。
那天,林知跟着林琮轩和姜蕴一起过去。
裴易在家,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毛衣,袖子向上捋起一截,露出手腕。他笑容温和,身姿挺拔,单手插着兜站在那里跟林琮轩游刃有余的闲谈时,第一次让林知有种他是大人的感觉。
进门之后,林知喊了他一声,就没再跟他说话。随后跟姜蕴一起进屋收拾东西。
大部分都是姜蕴在收拾,林知趁没人注意,偷偷打开那个她锁住的抽屉,把那本她藏在最里面的绘画本拿出来塞进书包。
姜蕴觉得她碍手碍脚,半路把她赶了出去。
客厅里没人,阳台上有个身影是林琮轩在打电话。林知抱着书包下意识找了圈裴易,看到他从卧室出来,没来由的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
她看到裴易走过来,他挑了挑眉,喊她:“林小只。”
“……”林知抬眼,不满道,“你干嘛这样叫我?”
“听你朋友这么叫的。”他顿了下,笑道,“感觉还挺贴切。”
“……”
林知有点不想理他。
“打算高三申请住校?”裴易从电视旁边的柜子上拿了瓶牛奶给她,问,“为什么不想住这里?”
林知想了想:“你人都不在家,我住这里,还要请个保姆,也太奇怪了。”
“哥哥的房子给妹妹住,”他坐到沙发上,松散的靠着,悠悠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知抿住唇,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距离,没说话。
“我怎么觉得。”裴易思索了会儿,疑惑道,“你这回去一段时间,变得生分了。还真一个月就把哥哥给忘了?以前都说过什么,都忘了?”
林知没想到他提起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裴易也没纠结,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又没罚你站。”
林知慢吞吞的挪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随后她手腕就被裴易捉过去,温热的触感贴在皮肤,林知一时有些僵住。
裴易似乎没注意到,他垂着眼,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条细细的链子,搭在她腕上。
链子细细一条,嵌着一片细小的绿色叶子,环住细白手腕,松松坠着。
林知看着裴易替她接好接扣,然后眉眼轻挑:“礼物。哥哥向来说话算话,说过的都记得。”
“……”
林知抿了抿唇,呐呐道:“我没忘。我就是想着你很快就要去很远的地方,有些舍不得。”
裴易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了下,随即揉了揉她脑袋:“嗯,哥哥也舍不得。”
林知眼睫颤了颤,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并不十分意外。
他没有说想了就联系,也没说什么时候会回来。因为他知道会很忙,而未来是没有定数的。
可能,他会一直留在国外。
可能,时间久了,他们就真的生疏了。
也可能,他会在那边交一个女朋友,不再一个人,不会再想起这个曾经短暂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女孩。
林知不知道他出国以后会怎样。
她盯着手链上那片暖玉雕刻的叶子,忽然想起曾经写在画本上的那句关于裴易的话。
那时候,她觉得裴易是她的人间理想。
现在,她希望裴易可以找到他的人间理想,找到那个能陪在他身边,带给他欢喜和温暖的人。
在那之前,如果他愿意,她会像以前约定的那样,一直做他的妹妹。
至于她的那份喜欢,如果不被需要,她便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他是天上星河,她就没必要拖他入这本就困陷他泥沼。
喜欢他,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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