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老师
二月下旬，南大开学。林知拖着行李箱，被司机送到校门口。
晚上宿舍人到齐，大家一起在外边吃了一顿火锅。因为这顿火锅，林知推掉了裴易请吃饭的事。
她和裴易上一次见面，还是过年期间，去他家补送他三个生日礼物。那之后，两人都是在微信上联系，次数不多。
林知没有刻意热络，也没有经常见面，只跟以前那样尽量表现得自然，让一切跟高中时期一样。
就这样一直到四月，天气渐暖。
学校论坛忽然火了一个帖子，据说学校来了一位特别帅的年轻老师。那段时间林知也经常在室友口中听到这个老师，据说他的课一座难求。
有人还偷拍了照片。
本来宿舍里四个人都是比较佛系的，平时不怎么爱凑热闹，但刷到照片那一刻，周宁宁立即改变了立场，决定去蹭课。
陈薇说：“我就算了，反正再帅也不会是我的。”
周宁宁：“还很年轻啊，据说顶多就比我们大五六七八岁吧，努力努力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这种极品怎么可能没女朋友？我对别人的男人不感兴趣。”
“……”周宁宁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着，“诶，等等。听说有人第一节课提问，就问了这个问题。”
“所以？”姚可心插话，“有没有主？”
“啊，”周宁宁失望，“拒绝回答无关学业的问题。”
“那我也算了，这样说，十有八/九就是有主的。”
“……”
“不是，”周宁宁纳闷，“就去舔个颜。管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再说，人家是老师，也不合适吧。”
“就，没什么兴趣。”姚可心说，“上次篮球场的那个特别帅的小哥哥，实不相瞒，我看上他了。比起蹭老师的课，我还是去他的课上制造偶遇比较实际。”
“啊，你要倒追啊？”
“看上了当然就抓紧追啊，不然等别人抢先了，哭都没地儿哭。”
林知做着面膜，没有搭话，实际上她也没什么兴趣。
这么多年，从最初青春期的萌动，在她眼里最好看的人，在裴易那里似乎已经到了极致。
高中到大学，追她的人不少，却再也没有谁像裴易那样让她心动。
“那林知，你跟我一起吧，反正周四二三节，我们也没课。”
乍然被提及，林知顿了下，随即摇头，“感觉没什么兴趣。”
“……”周宁宁郁闷了，“天，你们都是什么女人，美男都激不起你们的兴趣了吗！”
“而且，你先看看啊，没准正是你的菜呢！”周宁宁强买强卖，硬把手机怼到她眼前。
“不会是——”
林知后仰，话刚出口，骤然看清屏幕上的那张脸，登时哽住。
她定了两秒，然后像是确认般，眨了眨眼。
“……”
南大一座难求的特别帅的年轻老师是裴易这回事，林知是真没想到。
说实话，她有点想去蹭一蹭课的，就还挺好奇他上课是什么样子。但又觉得心虚，总害怕那些小心思被发现。
林知拒绝了周宁宁。撕掉面膜纸，去把脸洗了，然后涂水乳。
脑海里却总是会想起裴易。
这段时间，他们交流并不多，却也在她刻意的维系下，仿佛回到了高中那会儿，熟稔的问候，好像真的是兄妹一样。
这是在林知设想中的理想状态，可也比她想象中要辛苦。
裴易不会知道她的言语中藏着的是怎样的心情，也不会知道他无意间的一句话，会在她心底掀起什么风浪。
而这一切都是需要她努力的，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去克制和消化。
做好护肤，林知爬上床，把被子拉到头顶。
黑暗里，方才定格在眼前的画面一点点具象清晰起来。
偷拍的角度是他在回答学生的提问，含着点笑，眼角的弧度似乎勾住了光。
林知想起他平时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总是漫不经心的开她玩笑，眼角的弧度勾着人，跟学生也会这样吗？而且那还是个女学生。
肯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吧，像她一样。可不同的是，她们能大胆的说出来，甚至追求他。
那裴易会不会突然喜欢上谁呢。
一时间，很多念头涌进脑海，怎么都遏制不住。
林知忽然有些委屈，好像她珍藏多年的宝藏，突然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好像她的那份喜欢，轻如一粒尘埃，根本无足轻重。
林知知道这样不对，可就是控制不住。
带着这样的情绪睡了一觉，林知晚上做了个很压抑的梦，第二天起来心情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什么东西。
一连两天，她都有些萎靡。
她刻意不去想裴易，也不联系他，但周四上完一二节课回到宿舍，忽然收到他的微信：【中午一起吃饭？】
林知顿了顿，想起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学校，马上要上课了，周宁宁一下课就去教室占座位了。
多少觉得这两天忽然而来的情绪有些矫情，其实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林知叹了口气，回：【食堂？】
裴易：【下午有活动？】
南大惯例是周四下午没有课，一般由班级组织团组织生活。但她们这也不是大一新生了，也没强制要求。
林知：【没。】
裴易：【那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林知：【火锅吧。】
裴易：【行，中午我去找你。】
林知盯着这行字看了会儿，总感觉他是要到宿舍楼来的意思，想了想，拒绝：【我在校门口等你吧。】
裴易：【？】
林知瞅着这个问号，莫名瞅出了一股无名火，忍不住输了句：【要是在学校里面，我怕被你的迷妹群殴】
裴易直接发了条语音过来，笑道：“你知道了？这么关心哥哥啊。”
又是那种一贯调笑的语气，林知闭了闭眼，没好气回：【这要是不知道才奇怪吧，我整天在学校又不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
不用开她玩笑，裴易又开始打字了：【生气了？】
林知：【我生什么气。】
裴易：【我这不是想见了面亲口告诉你。如果能偶遇就更好了，可惜没等到，我这不是实在等不及了，只能来找你了。】
“……”
林知额角跳了跳，一腔心思被他三言两语弄得不上不下的，只能气呼呼的干脆息了屏，没再理他。
等到十二点，林知再次给裴易发了条在校门口等他的消息，然后跟室友说了句中午不跟她们一起吃饭，就出了宿舍。
从宿舍到校门，比裴易从教学楼过去要近一些。林知站在花坛边，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等他。中间收到了他一条微信，说是有同学问问题，会晚几分钟。
林知也没在意。
大约过了十分钟，林知翻完一章小说，退出来，朝校门口看了眼，发现他正朝这边走来。
四月的南城，温度适宜，裴易穿了件黑色衬衫，熨帖的束在长裤里。他一手拿着手机，低着眼看，一手握着本书，垂在腿侧。看着有几分冷淡，又有几分温润，十分出挑。
难怪招人。
林知腹诽了句，把手机塞进兜里，正准备跟他打招呼，忽然他身后追上来个女生，跑得气喘吁吁的，红着脸喊他：“裴、裴老师，我们小组实验，可以请你当指导老师吗？”
裴易脚步停住，耐心的等她把话说完，准备回答的时候，余光瞥到不远处的林知。
林知在那女生追上来的时候，撇了撇嘴，已经又把手机掏出来玩了。
唉，真羡慕她们啊。
林知叹口气，又扒拉了下头发，默默告诉自己，其实这样也挺好。
裴易越来越好，就很好。
念头刚冒出来，忽然听见一道声音，急急喊道：“小心——”
好像还伴随着轮子滚动地面的声音，然而没等林知回过神，她就感受到一股力量的冲撞，身体瞬间失衡，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手掌和膝盖火辣辣的，钻心的疼。
眼睛不受控制的涌出生理泪水。
旁边有人急急凑过来，问：“你、你没事吧？”
没等她回答，一双手探入腋下，直接将她给提了起来。
林知红着眼眶，雾蒙蒙的对上裴易的脸，他皱着眉，握着她的手腕翻过来，看了眼伤口。
从粗粝石子上磨过的掌心猩红一片，有的伤口里面还嵌着石子，看着就瘆人。
“对、对不起啊……”旁边的男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我不是故意的，先去校医院吧，医药费我会负责的。”
裴易眉头越拧越紧，又垂眼了眼林知被磨破的牛仔裤膝盖，显然心情极差，没理他。
林知缓过劲来，看见掉落在一边的滑板，也明白了，方才是那男生溜着滑板过来，从地上溜到花坛边沿，不知怎么的没控制好，把她给撞了。
可真够倒霉的。
林知瞥见裴易的书也丢在一边，他抬手擦了擦林知眼角的泪水，叹了口气：“可真得看小孩一样，时时刻刻看着你才行。”
被这么一比较，林知不满了，瞪着他瓮声瓮气道：“那这又不是我的错。”
“嗯，我的错。”裴易背对她，在她身前蹲下，“上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林知也没矫情，膝盖还在疼，她一点不想走路了。
裴易没回答她，他一手捡了书，稳稳将林知背了起来。
那男生还站在边上，一脸尴尬。他看着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没理他的裴易，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意识到似乎伤了人家女朋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上，总感觉人家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可又实在不想当做不想负责任的，他咬咬牙还是跟上了。
刚走两步。
裴易脚步一顿，侧头看他，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男生一凛，结结巴巴道：“我、我是环境工程大一的陈雨泽，医药费什么的，到时候我会承担的！那什么，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迅速后退一步。
裴易依旧没理他，大步朝校医院走去。
林知有点莫名：“为什么不让他一起去，本来就是他的错。这样让他走了，找不到他人了怎么办？得让他负责任，他才能长教训的。”
“暂时不想看见他。”
“啊？”
“碍眼。”
“……”
行吧。
毕竟他可是罪魁祸首。林知自己虽然没什么感觉，但想想如果有人把裴易给伤了，她大概率也是不想见始作俑者的。
到校医院清理伤口、上药，用了将近一个小时。膝盖用起力来，还是会疼。
裴易的意思是请假回去休息几天，林知想了想拒绝了，她最近事挺多的，而且膝盖上的伤也不是走不了路。
裴易也没坚持，但离开时，他坚持要背林知。
缓过劲来，林知有些不大乐意了，总觉得这样太过亲密了，这又不是她还小的时候。
“我能走。”林知说着，试着要站起来。
裴易手掌摁在她头顶，轻轻松松制止住她的扑腾，挑着眉道：“或者我去给你找个轮椅，二选一。”
“……”林知瞪大眼睛，憋屈道：“我没那么娇气。”
“但金贵。”裴易轻声笑，在她脑袋上薅了把，“我这背人的都还没说什么，你还不乐意。”
被他用很多年前的话怼回来，林知更憋闷了，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护士突然出声：“姑娘，男朋友要背就让他背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
男朋友三个字砸下来，对于林知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一时间，她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裴易也顿住，他下意识看了眼林知，见她一脸震惊，像是尴尬，轻咳了声，解释道：“不是男女朋友，我妹。”
“啊，兄妹啊，那哥哥背妹妹更正常啦。”
“……”
林知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扯着裴易的袖子催他快走。见他蹲下，她也没再推脱，趴上他的背。
临出门，还听见护士感慨了句：“兄妹感情真好。”
等走远一截，裴易轻笑道：“你就是怕这个，所以不肯让我背？”
林知阖着眼帘，不大想说话。
虽然她一开始并不是因为这个，可真当这个误会摆在面前，也只是让她更加深切而清醒的意识到，她和裴易的界限在哪里。
而裴易永远不知道她的坚持已经有多么不易。
“这是在学校。”林知强撑着精神，顺着他的话说，“被误会了当然不好。”
“行吧。”裴易像是有点感慨，“你这个年纪确实会比较在意这些，以后哥哥注意。”
这么一个插曲，吃火锅是不行了，裴易点了两份粥，把林知带回了公寓。打算晚上换过药，再送她回宿舍。
吃完粥，裴易把平板给了林知，自己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还戴上了一副无框眼镜。
林知瞥了眼电脑屏幕，被密密麻麻的英文晃得脑仁疼，赶紧移开了眼，拿过平板下载了个游戏玩。
两人就这么一个打游戏，一个办公，安静的度过了一下午的时间。
等到差不多六点的时候，两人开始商量吃什么，没想到周竟来了。
他是这一年在南市做学术交流，有时候出去要用车，都是问裴易借的，这会儿是过来还车，顺便请裴易吃饭。
看见林知在，周竟惊讶了一瞬，随即笑道：“林知也在啊，那正好一起，光两个大老爷们吃也无聊。”
他没管裴易的意思，直接笑眯眯的看着林知：“说起来，我还欠你一顿饭，刚好这次一起请了。”
哦，上次她请他吃外卖来着。
林知想着裴易方才提议的南瓜粥紫薯粥，也太寡淡了，嘴巴里想吃有味道的，瞥了裴易一眼，她有商有量，问：“火锅行吗？”
“行啊。”
“不行。”
周竟和裴易同时出声。
林知：“……”
周竟先鸣起不平来：“不是，裴易你这有点过了吧，有你管这么宽的么。”
林知眨眨眼，以退为进：“不吃晚饭也行，反正我也什么都不大想吃。”
“……”
裴易直接被气笑了，他用力在林知头上揉了一把，“行，吃火锅。”
等到了火锅店，林知总算明白裴易为什么答应的这么干脆了，他把她选的鸳鸯锅底换成了清汤，牛羊肉、海鲜一律勾掉，甚至蛋饺都没能幸免。
林知憋屈的瞪他：“这还不如在家吃水煮白菜。”
裴易挑着眉，慢条斯理的用公筷把白菜心夹进锅里：“在这儿吃也行。”
“……”
周竟本来还觉得裴易有点过分的，但看见林知手掌上贴着的纱布，还有她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明白她身上有伤口后，便安静如鸡。
好在他还能调个辣的味碟。
林知手上纱布有些厚，用筷子不是很灵活，全程大部分都是裴易在投喂。虽然不能吃辣，但好在这家味道不错，林知又喝了一碗裴易盛来的银耳汤，成功把自己喂饱了。
吃罢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裴易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叮嘱她伤口不要碰水，记得换药。
林知嘟囔了句：“你怎么这么啰嗦。”
裴易眉梢微挑：“你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林知不服气的拧眉：“怎么就跟小孩一样了？”
裴易：“怎么就不是了，你这不是老不听话。”
林知忽然就想起她高中扭到脚的时候，那次她偷偷跑出去找他，一起吃个火锅，他也管着管那。她嫌他啰嗦，他说她不听话。
其实在她眼里，也没多大点事，偏偏他格外在意。
过了这么多年，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也什么都变了，她再也没办法像那时候一样，可以放任心底对他的向往，对长大满怀着期待。
“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林知掩掉心底的情绪，说完，头不回的进了宿舍楼。
裴易在楼下等了两分钟，微信确认她回了宿舍，才转身离开。
到家后，他洗了个澡，穿着宽大t恤和长运动裤，脖间挂着毛巾，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忽然，手机震动。裴易拿起来看了眼，是周竟的微信，他刚点进去，那边撤回了。
过了一秒，又进来一条。
还没看清，又被撤回。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裴易直接被逗笑了：【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吞吞吐吐的开不了口？】
周竟：【……】
裴易：【说】
周竟：【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裴易懒得理他了，都打算撂手机了，那边蹦出一条：【你跟林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裴易顿了顿，然后极为不可思议：【？】
周竟：【不是，就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都觉得不对劲知道吗？】
周竟：【就吃饭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我是一盏瓦亮瓦亮的电灯泡知道吗？】
周竟：【我现在都觉得我是旁观者清知道吗？】
一连三个知道吗，让裴易愣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不可思议至荒唐。
隔了好一会儿，周竟又发来一条：【就你俩那状态，给人的感觉就是，没有人能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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