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不开口是折磨，一开口是恐惧

本想着这一切都是左相宋良寅搞的鬼，而后才明白，原来这都是那位还没上任的皇子在部署一切。
就连宋良寅这个老狐狸不得不服输的人，曹震再也不敢用之前的目光来看待他。
“元灵公主倘若肯听老臣一句劝，还是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吧。”曹震目光恳切。
赵元灵没说话，心头已是漠然。
梦境中的一切都浮现在脑海之中历历在目，不仅仅是曹震，墨白还有犰狳，他们都在劝说自己，仿佛这一切不需要去验证就已经有了答案。
安风玉是一名君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也不打算这么做，可是满朝文武呢？
拥趸他的人呢？
他们怎么会任由眼前这颗大树在自己面前倒下？就连曹震都如此，剩下的那些就更不用说了。
书房外的庭院里是一颗竹林，窗外的风在簌簌地吹着，传来沙沙的声音。刚来的时候太阳只是微微露头，现在已是艳阳高挂，倾泄下来的光洒在书房的案桌上，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祥和。
今日是个好天气。
“曹大人说得对，我若是仍是想进宫把这一切都揭发出来，还是太势单力薄了些，但倘若还加上一个赵王呢？”
“赵王？.......”曹震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沉寂片刻，旋即想到什么，“您说的是万妖窟？”
赵元灵薄唇紧抿，一双眼眸漠然地看向他。
“万妖窟一事，还请大人再多告诉我一些，毕竟这是我父王的遗愿，当初他被安风玉贼人刺杀之时，孤立无援，我作为他的女儿总要做些什么，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这是自然。”曹震讪讪答道。
刚才的一句“孤立无援”赵元灵悠悠地看了他一眼，他心头一颤，又回想起自己放弃逼宫之事。
曹震自知心中有愧，把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了赵元灵。
赵元灵从丞相府走出来的时候，天幕已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灰，已经是酉时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色，一脸沉重地坐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直到停到客栈门口，赵元灵仍是没缓过神来。
“赵姑娘，赵姑娘...到了。”管家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赵元灵这才回过神来。
客栈门外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
周遭的百姓都知晓降服旱魃的侠士住在客栈内，今天一早被曹丞相去丞相府。
如今马车就停在街道上，不少百姓纷纷驻足，停下脚步想一睹侠士风采。
只见，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女子。
她身着月牙白色七重锦绣罗纱衣，衣领微窄，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脸颊未施粉黛，却焕发出无比的光彩，让人无语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她。
她消失在视线中，片刻，不知是谁喊道：“这不是元灵公主吗？”
……
玄武殿内，皇帝安风玉在案桌前肃然危坐。
公公全福将提神的雪龙白玉茶端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出声道：“皇上，该歇息了。”
安风玉不说话，提笔在案桌上写着什么，直到收回笔墨，才将抬起头，将茶盏端在手中。
他请抿一口，紧绷的神情终于变得缓和了些。
他抬头望向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
全福曲着身子开口道：“现在已经是戌时了，陛下该歇息了。”
安风玉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动了动手活络筋骨，不顾及任何形象伸了个懒腰。
全福欣慰地笑了笑。
外头都说，新皇城府极深，仅凭一己之力把朝中大臣治地服服帖帖的。
在全福看来，从龙椅上下来的皇帝也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仅仅是弱冠之年，就要掌管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天没亮就要起来批奏折，一直到夜晚除了全福给他递茶水之外，不曾停歇。
就连他都不得不敬佩。
“今日来，皇宫外有什么趣事发生？”
全福笑着上前，搜罗来的趣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御前陈太医的女儿嫁人了，嫁的是院使大人的嫡子，两人郎才女貌登对得很，还有文尚书家的狗和右仆射的狗打起来了，两人吵的不可开交，文尚书追着他们家的狗骂了三条街呢！
刑部侍郎的匡大人最近身体抱恙听说三天都没有出府了……”
全福在说的时候，安风玉在仔细地听听着，也不打断他，待他说完之后，才开始说道：“将国库里的紫檀彩绘琉璃屏风给院使送去，就说朕祝他们百年好合。”
“再给文尚书挑几只良犬送去，朕听说他爱犬如爱子，怪不得在上朝的时候就感觉到两人火药味有点重。”
“匡文华病的重不重？把陈太医请去帮他诊治。”
全福点头答应，把刚才安风玉说的话全都记下来吩咐下去。
“匡大人听说只是得了风寒，陛下这么有心，奴才相信他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安风玉：“但愿如此，朕还有事等着跟他商议呢。”
全福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皇上您真是有心了。”
这些恭维的话在外人听起来或许是有些装模作样。
但都是全福真切发出的肺腑之言。
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皇帝的杀伐果决，明知善理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们是奴才，是最下等的贱民。
明君也可以是暴君，他们的人头随时都可以落地。
所以对于他们奴才来说，最重要的是仁。
皇帝有一颗仁心，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显然安风玉就是一颗有仁心的帝王。
对于臣子一视同仁，不会因为官职地位的高低而有所迥别。
能侍奉这样的君王，简直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祖坟冒青烟了吧。
安风玉揉了揉自己酸胀的额头，全福看到立马上前。他挥了挥手，一脸疲惫的继续问道：“还有吗？”
全福愣了一会儿，脑子里在想着还有什么有趣儿的事能说给皇上听。
自从知晓皇上喜欢听一些除了朝廷之上的东西，全福就派了人专门去打听搜罗。
小到谁家阿猫阿狗生了崽子，大到哪家臣子在民间打斗伤了人，每一件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
听到趣事也会付之一笑，听到让人发怒的事情也会薄唇紧抿。
全福想了一会儿，旋即出声道：“对了皇上，降服旱魃的三位侠士住处已经找到了，你看什么时候召见他们？”
听全福说到这个，安风玉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朝廷上的旧事堆积了太多，还有许多未处理的民事，这些都需要他一人批奏。
之前赵王在位之时，遇到难处理的事务都是堆积在一边，久而久之，那些奏折都堆的都比人还高。
如今他登基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些奏折仍是丝纹不动，因为手头上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那些只能先放一边。
所以他正在奋力地想把这些奏折都批完，腾出时间去把那些沉积在书房里的奏折都拿出来吹吹灰处理掉。
以至于把这事儿都隔在一边。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平缓道：“等过两天，等朕腾把时间腾一腾。”
“哎。”全福记下来了，旋即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着说道：“听说这次除掉旱魃的是三位少年，其中有两位还是女子。”
“哦？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朕倒是有点期待见见她们。”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还认识曹丞相，奴才听说她坐着丞相府的车回到客栈，许多百姓都见到了，都在夸赞是天女下凡，那模样虽然奴才没见过，但听他们说长得跟元灵公主一模一样！”
话说出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全福身躯一震，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饶道：“是奴才嘴笨，是奴才嘴笨，请皇上赎罪！”
元灵公主，不知不觉在宫中已经成了禁忌。
虽然她已经薨了，但仍是能让宫里的下人提心吊胆。
只因为几月前有位大臣将自己的女儿献给皇上，皇上回绝，随即那位大臣便是贬低元灵公主，将自己的女儿捧在高位。
翌日，皇帝圣旨下诏直接将一家子压入大牢，曰不敬之罪。
此事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大臣们一下子全都懵了。
一向温顺敦厚的皇帝，居然是这般的心狠果决。这让朝中那些闹的最厉害的大臣们都不敢吭声。
原来皇帝不是真的心慈面软，只是他们没有踩到他的雷点上他懒得搭理罢了。
没人敢去揣测什么事情是皇上的雷区，所以他们都只能小心翼翼地。
不敢公然大放厥词。
宫里人奴才们自然是知道这件事，不仅如此，元灵公主的羲和宫依旧是每日的命人去打扫，即使无人居住。
不知情的宫人都认为皇上是个深情厚意的人。
安风玉双眼眺望着书房外久久不言语，全福脑袋死死死地贴住地面，浑身颤抖不敢动。
他不开口，是折磨，一开口，是恐惧。
全福愣在地上，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就连皇上什么时候开口说话都没听到。
“朕要歇息了你没听到吗？”安风玉的声音带了了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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