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长期的空腹使得他动作变得有几分迟钝，还没来得及撒腿跑路就已经被小贩抓了起来。
身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拳头，每一下都能让他疼痛得直不起腰。
然而拼命地护住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翻滚，有人对他拳打脚踢，他却不敢睁眼看别人的相貌。
一直到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小贩才停下。
喘息片刻，他睁开眼，街道上的行人仿佛都望着他的方向，眼神怪异。
有不屑，有嗤笑，有唾弃，有愤怒……唯独没有人可怜他。
他脸颊发烫，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蔓延，害怕，羞愧……
肉包子在就在人群的踩踏中成了一个饼，镶嵌在地上。
上面漆黑一片沾满了泥土，看了没有半点食欲，连野狗都只是闻闻，舔了两口便离开了。
他带着一身伤，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子，盯着脚下被踩成饼的肉包子看了许久。
片刻，他猛地将它捡起来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肉香和泥石一同在嘴巴里嚼碎，味道不是很好，却让他吃了之后停不下来。
最后他将手指也舔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他皮糙肉厚，身上的伤没过多久就能愈合。
于是每次的厚脸皮的去偷去抢，即使被打得满身是伤也丝毫不在乎。
渴了就去河边灌水喝，饿了就去偷别人的东西吃，就算是老人和小孩手上的都不放过。
他曾无数次仰望星空，设想自己跟着族人一起游历四方的情景，回想自己还是道馆里的一颗石头，来道馆的百姓都是这么的友好和善，即使是一颗石头也会把他虔诚的放在手心里祈福。
现在他就像是阴沟里的臭虫，人见到都想踩一脚。
街道上每天都有光鲜亮丽的轿子经过，坐着轿子里面的人身着光辉夺目的衣裳，出手便是一掷千金。
那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他原以为，自己开了智，有了灵性，已经是上天眷顾，十分走运的事了。
没想到，比他幸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那些富家子弟轻轻松松就能得到普通百姓靠几辈子人才能够的着的地位。
怎么用血汗都求不来的银钱在他们手中挥霍如土。
他感到很无力也很悲愤，但是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
他也曾想过要自己的赚钱，但衣服整日都是脏兮兮的，有人见到就驱赶他，根本就没有办法上工。
不过好在老天也曾眷顾过他，在一次抢劫中他遇到过一个老婆子。
老婆子人很好，抢夺她的食物不仅没有生气，还贴心的买来肉包子送给他。
后来他想尽了办法终于赚来几个铜板，将肉包子买上之后还给她。
老婆子很感动，并把他带到了家里面。后来他才知道，她家只有老婆子一人，老伴已经死去，儿子在战场上战死得到了一笔的抚恤金。
这点钱虽然够老婆子一人活下去，但对于年纪渐长手脚不利索的她来说，仍是有些困难。
他心生怜悯之心，于是就留了下来。
老婆子给他起了一个名字：匡文华。
她说，这是他儿子的名字。
他并没有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妥，很欣然的接受了。
老婆子花一点银两帮他置办一身新衣裳，最后他也顺利的在一间客栈里面找到了一份小二的工作。
虽然每日都很辛苦，忙忙碌碌，但也总体会到了做人的滋味。
有辛酸苦辣但也有甜。
可惜的是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长久，他的身份终究是被发现了。
在看到他满身的纹路时，老婆子吓得立马抄起身边的扫帚，冲着他狠狠的打过来。
一边吼叫着，“你这个妖怪，快点给我滚出去！”街坊邻居们见状，也一起驱赶他。
他苦苦的哀求着，然而没有一个人肯松手。
“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你们这些妖给我通通都滚出去！”老婆子嚷嚷着，匡文华红着眼，心被她的话深深刺痛，久久不能回神。
他虽然是异类，但从未做过半点伤害人族的事情，就因为他不是人族所以要被痛下杀手，驱赶出人界吗？
他明明也有靠自己的双手劳动，靠自己的双手赚取银钱，光明正大，不争不抢。
街坊邻居没有给他机会，也跟着那喊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其中里面不缺乏孩子，有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句话在每条大街小巷的墙壁上都张贴着，大家早已耳熟能详。
“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活着罢了！”他向天怒吼一声，随后整个人陷入了癫狂之色，随后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后发现周围一片血海。他们都倒下了。
老婆子嘴角淌着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的方向，死不瞑目。
他一瞬间慌了，但旋即一股快感从心底里涌了出来。
快慰，恣意。
仿佛心里有一道枷锁被挣脱掉，整个人获得了新生。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入了魔，但他并不想清醒。匡文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成了妖，为了报复人族，游历四方，把所经之处搅得天翻地覆。
他痛恨人族，报复人族。
龙王祭是他的杰作，不过可惜的是，才十年的时间，这场盛大的祭祀就消亡了。
城里的旱魃也是他在作祟。
那也不是他的错，都是人的错，他从妖的身上收集怨气灌入人的身子里面就成了行尸走肉的旱魃。
倘若他们对妖族没有憎恨，妖又怎会无缘无故对人产生怨气？
这些人分明就是死有余辜。
他的手已经伸到了皇城之中，如今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过，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皇帝居然能看出他做的一切，更恐怖的是非但没有阻止他，甚至还想放过他。
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目光警惕地望着安风玉，带了几分审视。
“报复……”他嘴里念叨着二字，若有所思，“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听到这里他不由得嗤笑一声，“冤冤相报还是轻的了，人与妖之间的血海深仇可没有算干净。相比于你们人族做的这些，我们妖还算是仁慈了。”
他脸色沉沉，言语里都是怒火。
相比安风玉，整个人平淡如水，似乎他的言语并没有让他的心有任何的波澜。
“所以你做的这一些，也只是杯水车薪，该受到惩罚的那些人没有受到惩罚反而伤害的是无辜的百姓。
人族数量比起妖族数量来说，只要人齐心协力，把你们妖族全部都诛杀掉，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又如何？有本事你们便来吧！”匡文华将他说的话听成了挑衅，虽然说的没有错，但那又如何呢？大不了重新投胎就是了。
安风玉摇了摇头，知道他误解他说的话，但也没解释，继续说道：“正是知道人族之前所作所为对于妖族来说有过于残忍的地方，那也已经过去了，所以承受你们的怒火也是应该的，这次我不会同你计较。
你也清楚了，朕已经下了圣旨，人与妖不得无缘无故相互滥杀。”
匡文华嗤笑一声，似乎对他说的话，并没有感觉到高兴，甚至更是蔑视。
“这些话也就你们说来玩玩罢了，如今听信你的这些圣旨涌进城里的妖族无非都是那些心思单纯，你看他们的下场又好到哪里去，依旧是伏低做小，抬不起头来。”
“所以，朕需要你。”
从皇城里回来的三人依旧是住回原来的客栈。
夜里，赵元灵进了犰狳的房间。
此时她正躺在床上晃着腿，百般无聊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赵元灵进来的时候，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依旧晃着腿，歪着脑袋看着赵元灵。
双眼清澈，一眼能望得到底的眸子如今却像是有一阵风吹过湖面，涟漪皱起，看不清眼底。
很显然，她有心事。
“怎么样？皇城好不好玩？明天我们再去吃城北的烤鸭吧。”赵元灵问道。
这几日他们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特别是犰狳，大吃特吃，把京城的美食都吃了一个遍。
这些美食都是赵元灵在当公主的时候，听宫里的宫人们说的。
犰狳点了点头，说到吃的一脸兴奋，“当然啦，这里可比那些村子里的东西好吃多了，就是不知道宫里头的吃的什么样了。”
她脑海里回味着，离开皇宫已经有几十年，如今厨子也换了几波，也不知道那些厨子的手艺怎么样。
比起她的满脸憧憬，赵元灵心里里却是五味杂陈。
一直以来，他们三人互相扶持，俨然已经成了习惯，彼此都是最可靠的伙伴。
如今要失去一人，不由得有些伤感。
不过她也感到有些自责，毕竟她也知道神兽对一个王朝来说有多重要。
神兽的没落，跟她父皇也脱不了关系。
她本就应该住在皇城里面，受到万人的尊崇，不应该在人世间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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