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聚餐
二中里有许多参天的香樟树，聂言抽了一条板凳坐在香樟树底，闻到淡雅的栀子花香。
梦境里的事情并不在她的记忆范围内，给她的记忆缺失补上了一块，许是今日在二中拍戏，“触景生忆”。
聂言在某个时刻会想起过往经历，却有一种虚妄的不真切，这次也不例外。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有如实质地印在脑海里，就好像现下鼻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草香味。
有一个答案即将呼之欲出，又好像远在天边，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卡在她的心里。
“聂言，吃饭了。”王书突然叫她。
聂言打消想法，回道：“来了。”
是夜，华灯初上，校友群的消息潮水般涌出。
陈起生：[我在粤湾二中，有没有人要吃夜宵，聚一聚？快点啊，我要统计人数，截止到20点前。]
[聚聚聚，我昨天刚飞到粤湾这边，发个地址来。]
[哎，我也想聚，可我不在粤湾。]
2xxx届二班萧雨：[我在粤湾三中这边，可以聚。]
……
聂言接到陈起生的电话时，她正在读剧本。
陈起生问：“看你一直没冒泡，打个电话问你，去不去同学聚会？地点是粤湾茶餐厅。”
聂言：“不去了，我还要读剧本，你们去玩吧。”
聂言头回接触影视拍摄，读剧本比一般演员要费力些，时间要久。更何况，二中同学她一个都不熟悉，去了也是徒增尴尬。
陈起生：“行。”
手机自动挂断，响起汽车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副驾驶上是萧雨，许行越和另外一个同学坐在后排。
萧雨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火红的连衣长裙，肩膀上披着雪白的短款呢绒，她问：“聂言来吗？好久没见到她了。”
陈起生看了一眼后视镜，说：“聂言不来。”
许行越闭眼虚靠在陈起生改造的鳄鱼皮后排座位上，闻言，连眸子都没睁开。
好像没听见，又好似根本不在意。
萧雨也瞄了一眼后排，她说：“可能她比较忙。那我们去哪里聚会呢？”
陈起生：“群里发了，老地方，二中门口那家粤湾茶餐厅。”
萧雨惊叹：“这么多年了，居然还开着。”
那同学说：“当然啊，每届二中人都会去捧场，这是我们二中的头牌饭店。”
茶餐厅离剧组酒店不远，无需开车，陈起生开车绕到三中那边去接了两个同学。
陈起生是个socialbutterfly，一呼百应，茶餐厅被几届校友包圆了。
粤湾茶餐厅是一家夫妻店，老板是他们好多届以前的学长和学姐，笑呵呵地把他们迎进门。
圆餐桌上放了精致的烧卖、肠粉、水晶饺等点心，海鲜粥溢出香气，勾人食欲。
许行越一行四个人一起到，顺理成章地坐在一起。
吴安和他们一桌，茶餐厅暖气很足，他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logo显眼的短袖，粗壮的手臂上挂了一个奢牌腕表，举手投足时很晃眼：“哟，这不是陈老板和许影帝吗？稀客，稀客。”
“去，”陈起生笑道：“少调侃我们啊。”
一班同学对许行越说：“班长，给个签名！”
“我也要，我也要！”
吴安问：“我们冠军来了没？我还想找她要个签名呢。”
“没呢，”萧雨说：“聂言比较忙吧。”
吴安不爽了：“有这么忙吗？每次同学聚会都见不到她，她好像前几天才进校友群，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陈起生说：“没有，她真在工作。”
“好吧，”吴安的跳过这个话题，想到什么，语气暧昧道：“陈起生，聂言在工作，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去，”又有人说：“聂言不是班长女朋友吗？你记错了吧。”
吴安缺心眼似的，他说：“不是，他俩早分了，分了八百年了。”
“我靠，吴安你可别瞎jb乱说。”
陈起生瞄了一眼许行越，他敛了神色，慢条斯理地品尝碗里的海鲜粥，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参与也不回答。
萧雨冷不丁出声：“真的，聂言和我说了。”
这时，许行越的眸光有些波动，很快被他收敛了。
吴安是七班体委，篮球赛时和一班对上了，他对许行越使阴招，没成，反而被罚下场，七班失去篮球赛冠军，他的名声因此在年级里一落千丈，他一直耿耿于怀。
吴安说：“你看，我们冠军的朋友都说了，总不会是假的吧。”
陈起生出声：“以前的事没什么好聊的，讲一讲现在呗，我都不知道你们毕业后的状况。”
吴安轻轻摆动手腕，腕表闪动：“也没什么吧，我刚回粤湾，我们公司派我去盛海出差，和盛荣集团谈业务，前几天见了他们董事长，多的就不能说了。”
“哇，盛荣集团吗？我一直想进呢。”
“听说盛荣集团的董事长不到半百，很帅，是真的吗？”
“好想去盛海，吴安你真是年轻有为。”
许行越的调羹突兀地和瓷碗磕碰了一下，陈起生差点吐出刚喝进去的水，一脸震惊，他问：“盛荣集团？盛世的盛，荣华富贵的荣？”
吴安：“不然还有哪个盛荣集团，我觉得还好吧，盛荣集团董事长也就那样，长得一般般。”
他说了半天，绕回远点，劝解许行越：“我女朋友一直想我进体制，我不想，前几天把她甩了。哎，许行越，不是我说，被女人甩了不是多大点事……”
他还欲再说，撞到许行越漆黑冷沉的双眸，如漫漫冬夜那般让人周身发冷，他忽而头皮一麻，不敢再说了。
萧雨不赞同地对吴安道：“你喝醉了吧。”
吴安不引话题，周围同学的话题自然转到其他地方。
“陈起生，你不是粤湾人吗？怎么去盛海发展了？”
陈起生：“我爸在盛海那边创业定居，全家移过去了。”
“你和许行越把哥几个留在粤湾，跑这么远，不厚道啊。”
许行越给一些校友签了名，和同学寒暄几句，便沉默地坐在座位上喝粥，肉眼可见的兴致不高。
萧雨坐在他右侧，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木质香调的香水飘在她鼻尖，颇有一种深山老林的复古神秘之感。
萧雨轻启红唇，妆容衬得人娇艳：“隐凡之路？我很喜欢这款香水。”
校友聚会上，人声鼎沸，萧雨坐在餐桌座位角落，热烈地问他香水这种对于男女而言都较为私密的问题，他与王书之间都不聊这个。
不知是喜欢香水，还是喜欢香水的主人。
许行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他的气质是冷的，笑起来却带了一种能把人溺毙的温柔。
萧雨的腮红快遮不住脸颊的飞红，只听他道：“不是，你闻错了。”
语调异常清冷。
聂言从读书时代，语文就是拉跨的存在，背书环节是拉跨中的战斗机，打个比方，往后几届她还被语文老师用来举例子——某一届的某个精英班学姐，经过魔鬼训练，高考语文诗词填空还做不到全对。
为了照顾聂言，今天拍摄的进度比较慢，但她不能时时刻刻都让人等。
聂言背了许久，胃发出抗议。
她本来想定酒店的饭菜，但陈起生一个电话打来，让她想起粤湾茶餐厅的招牌海鲜粥。
她不确定它家现在是否“与时俱进”地送外卖，能不能送——同学聚会去了不少人。
她打开外卖平台，粤湾茶餐厅挂在前排，好评如潮，可以送外卖，聂言点了几份点心和粥。
继续投身于背书大业中，可她已经背了很久，大脑昏沉，打断状态后很难再度融入。
电话响起，老板歉意地说：“抱歉啊，今天我们忙不过来了，我忘记在外卖平台上打烊店铺了，您这边方便取消订单吗？您下次再定我们给您多送一份粥您看行吗？”
聂言现在脑袋昏昏，十分晕字，背书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她说：“不用取消，我来拿。”
冷风拂面，意识清醒了许多，聂言跟老板说她马上到，老板娘特地在门口等她，脸色冻得青白，从保温箱里拿出她的订餐。
“抱歉啊。”
聂言点了完成订单，给人打了个五星好评，说：“没事，下次不用在外边等。”
她不打算进去，自从失忆后，即便记得的校友给她的印象都是飘渺陌生的，何必尴尬地凑在一起，自己没话讲，人家也不自在。
酒店和粤湾二中的中点处有一条河道，河道对面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很是好看，高中时，聂言喜欢趴在河道的护栏上思考未来。
过了几年，河道里的货轮来来往往河道，聂言溜达到河边，站在栏杆旁，凝视着对面依旧繁华的楼宇。
聂言呆了一会，怕点心冷掉，转身离开，侧身那一瞬，见到护栏另一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行越。
总不能装作不认识。
聂言不知道许行越在校友聚会的行列，客气地问他：“要吃夜宵吗？”
她感受到许行越有些冷沉——其实从绯闻事件后聂言就能感到他身上丝丝缕缕的冷。
她猜测许行越因为这事不愉快了，是她的问题，她最近在想该怎么和他诚恳道歉。
或许现在是个机会。
她难得地笑了笑，说，拎着夜宵在他面前晃荡，遂又放下手，问他：“吃不吃，很香的。”
粥香从袋子里飘出，许行越垂眸，看着她手里的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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