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魔头

　　“小魔头！”冬梅听到声音，本能的缩了缩双腿，双手抱着胸脯，却是想起了当年。因为寒江雪给她留下过很深的心理阴影。

　　“师叔……”阿蓝打开门户，对上寒江雪漆黑深邃的眸子。

　　寒江雪冲她微微一笑，阿蓝的心又狂跳了几下。

　　“师叔，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阿蓝显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一脸征求之色。

　　“我也想否认这件事，但，我想过了，整个寒家镇，关于当年那件惨案，似乎也只有我才能做得出来。”寒江雪也是无可奈何，面对阿蓝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只觉得心中有愧。

　　他终究是辜负了。

　　阿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然后，他们两人，一个傻傻的站在门外，一个低着头站在门内，一道门槛，仿佛无法跨过的障碍，堵在他们的心里。

　　冬梅已经用手帕擦去了脸上的血迹，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寒江雪。

　　这就是当年差点就将寒族毁灭的小魔头，他真的回来了。

　　不过，被灌了忘水的他，似乎变了。

　　冬梅将寒江雪的眼神和表情尽收眼底，很快就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难道！他良心发现了，这个念头才刚刚滋生，就立刻让她浑身一颤。

　　这怎么可能！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又不像是装的。

　　冬梅眼神闪烁不定，心道：如果小魔头良心发现了，岂不是天助我也！

　　只过了片刻，冬梅就越看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正所谓相由心生，如今的寒江雪和当年的那个小魔头，已经判若两人，这种心性上的变化，很难瞒得过别人，更何况在百花园禁闭了几十年的冬梅。

　　于是，她嘴角微微上扬，心中也涌起一丝报复般的快感。

　　一个人如果开始否定自己，并且为以往的所作所为后悔，那么，这个人基本上也快要废了，很容易自我毁灭。

　　更何况，这个阿蓝刚才还叫他师叔，也就是说，他如今已经是修行者，一旦产生想要和过去划清界限的想法，就会生出心魔来。

　　冬梅这般寻思着，一股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产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想要做出一点试探。

　　但，阿蓝还在，一想到她出手无情，冬梅又只能按下这个心思。

　　“阿蓝，其实当年的事，我已经忘了。”寒江雪打破沉默。

　　阿蓝把头转向一边，扁着嘴，委屈到了极点。

　　寒江雪叹了口气，向她道歉：“我白天不该那样对你……”

　　“师叔，别说了。”阿蓝的声音带着哭腔。

　　寒江雪还未说话，冬梅已经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心道：小贱人，你也有今天！哼！一个良心未泯，一个情根深种，果然是一对同命鸳鸯，八爷回来了，这下子外忧内患，我看你们接下来怎么死。

　　“我们去百花园吧！去找一找当初我失去的东西。”寒江雪忽然道。

　　“什么！”阿蓝和冬梅同时高声开口道。

　　冬梅震惊了，他怎么敢！

　　阿蓝也惊呆了，师叔难道不是良心发现了吗？

　　寒江雪挠了挠头，一脸苦笑的道：“我想找回当初的骄傲，就是那种敢独斗一个家族的大气魄，因为我发现，最近我好像有点怂。”

　　阿蓝嘴巴张到最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师叔他平时看起来不是很勇的吗？

　　冬梅则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小魔头长大了，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成了大魔头。

　　但这样，似乎也合情合理。

　　于是，除了寒江雪有些困惑，阿蓝和冬梅都是像是见了鬼似的。

　　在她们看来，做出这种惨绝人寰，天理不容的事，还是自己的家族，怎么也会有一丁点内疚不安吧？他还想找回以前的骄傲，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魔道中人，况且，寒族的人恶贯满盈，别说坑死一大半，死光了我都不在乎。”

　　“但是……”阿蓝还想说什么。

　　但寒江雪已经转过身去，他是那种说了就去做的人，恐怕也不会耐着性子听她言说，便跺了跺脚，只得跟上。

　　两人刚走不久，冬梅便站起身来，眸中闪过一道灵光。

　　“小魔头还是小魔头，八爷绝不是他的对手，也好，这或许是一个脱离百花园的机会。”

　　八爷虽然厉害，但他那种把肌肉练到脑子里的人，怎么能和小魔头相提并论？被玩死是迟早的事。

　　片刻之后，那些姨太太便壮着胆子下了楼。

　　面对强势的阿蓝，她们表面唯唯诺诺，实际上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方才也只是随便应付一下罢了。

　　“什么！你要协助他们？你疯了吗？”

　　冬梅将自己的想法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立刻就引来一阵质疑。

　　“你们逃的过阿蓝的飞剑吗？”冬梅沉声道。

　　然后，她缓缓走到门口，用脚轻轻踢了踢门槛，回头道：“想走出去吗？”

　　见她们不答，冬梅嗤笑一声，道：“我想！”

　　然后她一步踏出夕阳楼，站在月光下，舒展双臂，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百花园，决不允许她们踏出一步，也决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入，这是寒族定下的规矩，违背这个规矩的人，都得死。

　　但，规矩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唯一能打破这个规矩的人，小魔头，他又回来了。

　　几个姨太太站在楼中面面相觑，如果是以前，她们一定会告密，然后看着冬梅被活活打死，做成花肥。

　　但这段时间，她们无比空虚的心得到了满足，压抑多年的欲望得到了彻底的释放。

　　阿蓝似乎很懂她们，来夕阳楼的男人个个都龙精虎猛，身强体壮，浑身散发着青春与活力，是她们梦中幻想了无数次的理想男人。

　　有这诸多好处，自然会想着多活一天多享受一天，她们怕八爷，但她们绝不认为一个八爷就能对付得了小魔头。

　　所以，她们全都走了出来，一脸兴奋的簇拥在一起，将冬梅围在中间。

　　然后，冬梅高举双手唱起了歌，姨太太们也都欢快的手牵手，跳起了舞蹈。

　　寒家镇，最高的酒楼楼顶，寒江雪带着阿蓝看着这一切，露出一个笑脸，摸了摸阿蓝的头，道：“很好，这些姨太太们总算被你搞定了。”

　　“师叔心机城府，深不可测，阿蓝佩服。”阿蓝恭维了两句，却刻意拒绝这个功劳。

　　原来，这段时间夕阳楼里发生的一切，都掌握在寒江雪的手中。

　　而那些男人，自然就是寒枫派过去的守卫。

　　感觉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疏远了，寒江雪偏头看了看阿蓝，阿蓝别过头去，一脸委屈。

　　“师叔，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觉得，好陌生……”

　　寒江雪怔住了，这也是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啊。

　　“我有时候也会这么想，可能是因为被灌了忘水的缘故。”寒江雪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记忆可能会被遗忘，但本能不会，百花园里一定有着能让我找回一丝线索的东西。”

　　阿蓝点了点头，忽然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寒江雪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后。

　　“什么人！”阿蓝一声轻斥。

　　就在刚才，有一股杀意突然出现，又转瞬消失。

　　“是八爷。”寒江雪毫不在乎的笑笑。

　　片刻之后，阿蓝才松开寒江雪的手，如释重负的道：“他走了。”

　　“师叔，八爷会不会阻拦我们进入百花园？”阿蓝故意说的很大声，像是要说给某人听。

　　“放心吧，他巴不得我进入百花园，找回记忆。”寒江雪咧嘴一笑。

　　“走吧！”寒江雪见阿蓝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把捏住她的脸颊。

　　“师叔……”

　　最后，阿蓝还是服软了，面对寒江雪，这个傲娇的少女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百花园，如今已然不设防。

　　姨太太们全部扯旗造反，自然就不会发动什么警报，远远的看着寒江雪和阿蓝走了进去，冬梅更是端着一大盆刚刚炒好的瓜子，在姨太太们面前走了一圈。

　　“小魔头和女魔头，应该会给寒家的人一个很大的惊喜吧。”

　　“哼！关了老娘这么多年，寒家的人全都该死！”

　　“这也是报应，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就这样看着，看寒家的人怎么死吧。”

　　姨太太们嗑着瓜子，悠哉悠哉，她们等一会又要接待一些精壮的男人，有好戏看，还有男人玩，简直是不亦乐乎。

　　另一边，脚下踩着扁平的，椭圆的，鹅卵形的石头小径，两尺宽，延伸向百花园的中心处，两旁种着月季，金盏菊，迎春花，每一株花都盛开的异乎寻常，散发着淡淡香气。

　　这是一条花巷子，向前走了几十丈，便是分割的整齐有序的一块块方形花田，视线越过花田，便能看到一道高高的用活竹子编织成的篱笆围栏，后面便是姨太太们居住的竹苑，如今自然成了阿蓝的所有物。

　　阿蓝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无心欣赏。“师叔，来到这里，你想到了什么吗？”

　　寒江雪不做答，他的视线左右转动，飘忽不定，像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

　　“是他！一定是他！”

　　“寒江雪！你这个小魔头，你这个孽障！你知道你一张纸害死了我们家族多少人吗？！”

　　“寒家完了……全完了……”

　　“把他吊起来！凌迟处死！”

　　数十上百种声音忽然在寒江雪脑海中响起，让他一时间只觉得脑子仿佛要炸开，但他仍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不允许自己晕厥。

　　但他明显高估了自己，最后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八爷发出的。

　　“事已至此，给他灌下忘水，让他忘了这一切，等到十一年后，我们大功告成，他也长大了，等他想起来这件事，再把他拿下，将他交上去，自然会有所补偿。”

　　然后，寒江雪倒下，阿蓝却没有搀扶他，而是召唤飞剑，对上向寒江雪突然袭来的八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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