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仙妖斗法（上）
李顺眨了眨眼，对方还是那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
从他意味深长地微笑来看，方才那一瞬的面孔是故意展示给李顺看的。
这是在挑衅他么？
还是说，故意路出马脚来，想引诱李顺上钩？
总之，不管阮小龙打的什么算盘，李顺几人还是得在牢房里蹲上一阵子了。
负责看守的狱卒由两个增加到了四个。
这沙棘县府衙的牢房平日空空荡荡，狱卒几乎等同于闲职，但今晚这几个人却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瞌睡，都在交头接耳地商量捣鼓着什么。
“哎哎老方，用我这个法儿，我奶奶教我的，管灵！”
“我跟你们说，甭管他什么死人还是妖精，咱去杀条黑狗，这黑狗血往那一放，什么东西都不敢过来了！”
……
一聊起这些莫名其妙的“治鬼偏方”，这些人脸上就洋溢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劲儿，似乎连恐惧也随之消退了许多。
不大会儿功夫，几个狱卒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大盆乌黑腥臭的狗血，摆到几人的牢门前。
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又从家里拎过来小半袋面粉，沿着墙角挨着撒出一条白线。
“我奶奶说了，这面粉洒在泥地上，可以阻挡阴气之物，画条线，他们就过不来了。”
当然在李顺看来，这不过是纯纯的糟践粮食而已。
几个狱卒在外面战战兢兢地捣鼓闹腾了一整夜，李顺一面嫌吵，一面又实在受不了那狗血的异味，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天亮之后，牢房外愈发吵嚷起来。
“哎！你们放心吧！这方圆百里，捉妖请神之事没有比我黄老婆子更拿手的了！”
“是是是，黄半仙您快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一群差人迎进来一个说话咋咋呼呼的老婆子，着装十分怪异。
要问有多怪异，那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
——老太婆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两颊涂着圆圆的腮黄，塌鼻子下一张让人不得不注意的“烈焰红唇”。
而且居然梳着只有娃娃才扎的两个“团子头”，身披黄底白条的一身道服，袖子宽大到往上翻好几圈才能抻出手来。
李顺一眼就看出，这明显是男人的衣服样式，故而穿在她身上才如此不协调。
她左手执一柄拂尘，右手叮叮当当摇着摄魂铃，肩上还扛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
身后几个差役七手八脚地跟着扛进来一只幡旗。
幡旗上用篆文竖写两行小子，右边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左边是“消灾赐福心诚则灵。”
那黄半仙进门看到地上的狗血，立马捏起鼻子尖叫着往回走——
“你们这是瞎胡闹啊！赶紧把那玩意给我弄走！哎哟哎哟熏死我了！”
衙役中班头模样的人勃然大怒，“这谁干的！赶紧给我弄走！”
那四个狱卒只得灰溜溜地将狗血抬走。
李顺也耸耸鼻尖，总算是呼吸通畅了。
少顷，黄半仙回到牢房，先是在外面来回踱步，罢了点头说一句，“嗯，此地确实有妖邪作祟！”
接着便打开布包，从中拿出一张毛毡铺在地上，其上画着阴阳五行八卦图，与李顺先前在阮从衡目中看到的并无区别。
黄半仙单抬起食指来，沾了点口水，闭起眼，笔直伸出去的胳膊一会儿左摆一会儿右摆，像是在测风向。
身后的衙役们大气不敢穿，目光齐齐跟随着黄半仙的手势移动。
手指向李顺三人的时候，她大喝一声：“有了！”
身后众人跟着一惊，不禁啧啧称赞：“不愧是半仙，不用眼看都能知道妖精在哪。”
她保持面朝几人的方向，缓缓盘腿在那毛毡上坐下，一手做念经状放在胸前，另一手摇着摄魂铃，念念有词唱起歌来：
“那莫悉怛哩野地尾迦南薩婆怛他蘖多喃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你快离开、快离开你快离开……”
李顺忍不出噗嗤笑出声来。
身后的众衙役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打断她，只得等着她胡念瞎唱完毕。
唱完之后，黄半仙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说道：“好了，开始作法驱妖吧！”
众人傻眼。
合着刚才不是作法？
黄半仙丝毫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目光，推门走进牢中，来到几人面前。
她双手抱起拂尘，隔着里牢的门，继续她的唱念那一套。
李顺只当她还是在瞎胡闹骗人，不料玉鬟突然说道：“不好！”
接着阮从衡突然噎声，不自在地抽搐起来，身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再看那黄半仙，此刻已经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生出一对白色吊梢眉，眼珠子里竟然放出金光！
这老婆子莫非真会法术吗！
啪嚓一声，木枷裂成两半。
阮从衡竟现了原形！变成了那副高大的僵尸模样！
门外的衙役们个个如撞见鬼一般吓得哭爹喊娘，纷纷拼命往门外挤，率先跑出去的是那几个狱卒，一边跑一边高呼“不得了啦！真的有妖怪！快去请老爷来！”
衙役们一哄而散，牢中只剩下李顺三人与那黄半仙。
阮从衡哎哟哎哟地在地上呻吟，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很痛苦的样子。
李顺胸口嗖得生起一团白雾，玉鬟化作白鼠模样的雾团，挥爪就朝那黄半仙身上抓去。
呲啦！
“哎哟！疼疼疼！”
黄半仙正闭眼诵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仰身跌倒，再起来时，右眼处平添了三道鲜红的抓痕。
她捂眼大怒道：“好你个臭老鼠！竟敢偷袭老娘！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她单手结印，口中念动咒语，拂尘往身前一点，白鼠状的玉鬟身上顿时出现一层金边，如同绳索一样将她牢牢捆住。
随着黄半仙继续念经，白鼠身上的绳索似乎越勒越紧，最后噗一声变成了白裙少女栽倒在地，身上还真的被麻绳五花大绑起来。
黄大仙眯眼看了下玉鬟，冷哼道：“小小老鼠精竟敢和老娘斗！再多给你一千年道行也不够！”
话音刚落，啪一声，她的左脸也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大嘴巴子。
“你……？”
她惊诧地回首，只见玉鬟浑身冒出尖利的骨刺，身上的麻绳早已断成无数截，正气势汹汹地瞪着她。
身旁老张和阮从衡也大吃一惊，这还是玉鬟第一次以女子的姿态在他们面前现身。
李顺心说要坏，这个傻乎乎的老婆子惹谁不好，偏偏惹了个最不该惹的妖精。
以玉鬟的脾气，不把她撕成碎片都算是好的了。
他连忙喊道：“玉鬟！切莫伤她性命！”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那黄大仙双眼金光一闪，随即瘫倒在地，与此同时她的头顶升腾出一团金黄的雾气，竟是一只黄鼠狼的模样！
玉鬟不甘示弱，也化作白鼠模样，两团差不多大小的雾气在空中扭打起来，其模样完全就是小动物互挠的状态。
“顺儿，”老张揉了揉眼睛问李顺，“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好像看到天上有只大老鼠和一黄皮子在掐架？”
李顺哭笑不得，只好将自己身上附身妖精的事情解释了一通。
不过没想到，这胡才庸请来的“除妖人”，竟然自己也是一只妖精。
俩妖精你挠我一下，我踢你一脚，打得难解难分。
“玉鬟，需要咱们帮忙吗？”李顺问道。
“滚一边去！谁都别来！让我打死这丑老太婆！”
玉鬟的语气似乎比打蛊傲的时候还要凶狠，吓得李顺不敢作声。
“臭老鼠！年轻了不起啊？老娘我可是有修炼了千年的道行！你羡慕都羡慕不来！”
黄鼠狼说着，通体变得金黄，从身后又伸出两条尾巴来，一条黑色，一条白色，顿时力量似乎也上涨了数倍，打得玉鬟节节败退。
“千年道行算个屁！等本姑娘打死你，看你还吹牛不！”
玉鬟尖声吼叫着，白鼠的眼睛变得血红，很快又占据了上风。
忽而门外又传来一大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胡才庸在门外焦急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黄半仙降服了妖精没有啊？”
二妖精不约而同停止了厮打，互相抓着对方的爪子，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李顺连忙说道：“黄半仙！你应该不会想暴露身份吧！”
两妖精闻声，当即化作雾气飞快地钻回各自来处。
黄半仙坐起身子，胡才庸推着两个衙役刚好走进门来。
胡才庸进门只看到变成僵尸的阮从衡，顿时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妖妖妖妖妖……妖精！”
黄老婆子双手合十，装作刚从打坐中醒来，捏着嗓子问道：
“是啊，是妖精，怎么了？”
“半仙，您的脸……”
黄半仙摸了摸右眼的抓痕，还有左耳根通红的巴掌印子，辩解道：
“呃……这是……这是我方才作法与那妖精缠斗所致！”
李顺暗笑，这确实是真话。
“哎哟我的半仙！”胡才庸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朝黄半仙连连拱手：
“半仙啊！您法术高超，一定要帮咱们沙棘县百姓除掉这个祸患啊！”
黄半仙抹了抹脸，咂摸了几下嘴，呵呵笑道：
“不要紧的！你们按我的吩咐去准备些物件来，我定能将这妖精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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