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血雾临城（二）
“画中仙”话说出口，堂下有围观者嚷道：“你们看你们看，是不是让我给说中了？这俩小子根本就是一伙人呐！”
胡才庸有些没明白，“你不是说，另一个李顺是假的吗？怎么又改口说你是受他所托了？难道说你要承认自己不是李顺了吗？”
“画中仙”手指阮从衡邪魅笑道：“大人！我是假的不错！但这个家伙，也不是真的！”
“放肆！”胡才庸当即怒拍惊堂木，“竟敢胡言乱语戏弄本官！给我拉下仗责三十！”
“大人！”那“画中仙”被左右衙役拖着下堂时依然高喊：“大人您忘了吗？您是不是请过一个叫‘黄半仙‘的道婆来衙门驱邪？”
“慢着！”胡才庸伸手示意差役停下，“本官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你到底想说什么？”
“画中仙”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您真的相信，那‘黄半仙’已经将妖精阮从衡除掉了吗？”
“本官亲眼所见，为何不相信？”胡才庸嘴上这么说，心中却犯了嘀咕：
显然两个李顺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假的，如果是妖精假扮，那么究竟是什么妖精？难道说真的是那未死了的阮从衡吗？
“画中仙”摇头晃脑地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您所请的那道婆，本身就是一只妖精！它是一只修炼千年的黄鼠狼！
“那妖精与狱中的李顺勾结，做法放跑了他！而那‘阮从衡’也根本没有被除掉，而是变成了李顺的模样！”
他兀自说出的这段话，在堂下围观者听来就是纯粹胡说八道，但阮从衡此刻心中却如水桶七上八下。
他一来不明白为什么“画中仙”能轻易认出自己，二来更不明白，为什么关于“黄半仙”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胡才庸也表现得将信将疑：“你空口无凭，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大人，您看！”
“画中仙”全身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缕缕的黑气，他立于黑气中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与堂上的胡才庸一模一样！
围观者有的惊声尖叫起来，“嗬！它变成胡大人的样子了！果真是妖精呐！”
“救命呐！有妖精！原来真的有妖精！”
胡才庸虽曾与阮小龙交好，但也未曾见闻过“画中仙”的能力，若不是师爷拦在前，只怕他此刻已经钻到桌案底下了。
“大胆妖孽！你……你变成本官的样子意欲何为？”
“画中仙”依旧面不改色，“胡大人，您信不信我不打紧，但话我可得跟您说到，那李顺有一招妖法，能叫咱们这些个妖精乖乖听他的话。不光是我，这个阮从衡，还有您请的黄半仙，都是被他以妖术控制了！
“如今真正的李顺可是已经跑了，而且不久之后，这沙棘县全城的人，都会因他而死！”
阮从衡大惊：好一个栽赃嫁祸！
他连忙辩解道：“大人切莫听他胡说！我就是李顺！家住黄杨县……”
他开始“自报家门”，将李顺之前告诉过他的生辰八字都准确说了出来，与“画中仙”的天方夜谭相比，显然他的话要可信得多。
堂下围观百姓也纷纷说道：“是啊，瞎编乱造谁不会啊，还全城人都得死，那李顺要有这本事，怎么会让衙门抓住的？”
但百姓中也有胆小害怕的说：“欸你们还记得前几天蛰貔山上那么大动静吗？还有我看这个天气，有些不正常啊，该不会真让他给说中了吧？”
此时衙门外头的天空与雾气已经变成像沙砾一般的赤黄色。
有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了，在街头巷尾，凡是靠近水渠，或是潮湿的青石板缝隙中，处处都长起一些小小的嫩绿的花芽，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品种的植物。
而且这些东西的生长与蔓延速度简直骇人，晌午还是只有零星的些许嫩芽。
到了这会儿，日头偏西，也就两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已经几乎到处都是了，而且每一棵花芽上都结着数颗指甲盖那么大的、漆黑如墨的花骨朵。
有些花骨朵已经微微地开放了，雾气中弥散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花香。
衙门内胡才庸在内的人还未察觉到这些变化，他一时做不下决定，本来断案对他来说就是一件苦差事。
再加上他生性胆小，最怕妖魔鬼神之类的传说，现在活生生的妖精站在他面前，他已经六神无主，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胡才庸吓得语无伦次之际，衙役们也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堂上堂下乱成一锅粥。
只有那彪形大汉毫不畏怯地上前，从身后一把揪住了“假胡才庸”脑后的辫子，一记醋钵儿大的拳头啪地砸在“画中仙”脸上。
众人分明都看到那拳头几乎陷进脑袋里了！
只一拳，“假胡才庸”鼻子塌了，眼睛翻白不省人事。但大汉此时已经怒火攻心，一拳下去带来发泄的畅快感是不会让他轻易停手的。
他又是一拳将“假胡才庸”放倒在地，并且几乎是摁着他的脸，让后脑勺咚一声磕在地上，紧接着劈里啪啦一阵乱打。
“喂你干什么！这里可是公堂！”
所有衙役一拥而上，拽着他的胳臂，压着他的小腿，半天才将发疯似的大汉给控制住。
那大汉气喘吁吁，眼睛里布满着血丝，依然不停地咬牙切齿大骂，骂完“画中仙”骂衙役，连胡才庸也骂，最后开始语无伦次，而且挣扎的力气大得吓人，像一匹受惊失控了的马一样。
围观者被吓得不轻，妇孺们喊着“妖精上身啦”尽皆逃跑了，只剩几个胆大的依然留在原地。
倒在地上的画中仙身上升腾起一阵黑烟，散去之后，人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张画纸，纸上是一张李顺的画像。
“画中仙”死了！
“大人你快看！果真是妖精！”师爷指着那画纸对胡才庸喊道。
“咳咳！本官早知道他是妖精了！”胡才庸强作镇定，只想尽快退堂走人。
“好！现在案情水落石出！”他敷衍地拍案喊道：“这个死掉的妖精便是伪装成李顺的杀人凶手！并且在公堂之上先后胡编乱造，欺骗与恐吓本官！现在妖精已死，来人把李顺和刚刚那个发疯的证人锁起来，押到南监去！”
他并非不怀疑“画中仙”死前说的话，只是心存侥幸：也许都是假的吧？
他此时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忽略掉一切可疑的要素，危机也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得到化解。
随着外面渐渐日薄西山，雾气也愈发浓厚，并开始浮现出可怕的血红色。
这座城里真正恐怖的故事，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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