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仔细观察了几眼，确定出租车司机正专心致志地在音乐声里正常驾驶，仁野环侧眼瞥向一旁。
某人正气定神闲查看手机，毫无主动搭话的意思，她终于忍不住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喂，你不把那个追踪器丢掉吗"
简直无法理解，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不应该立刻丢得远远么，这人这么悠闲地继续把追踪器带在身上，到底怎么想的。
"没关系，"从手机屏幕里抬头，黑发女人笑得分外意味深长，"毕竟我的那份也留给他了嘛。"
没错，虽然没想到对方率先借着递伞的机会、给自己的伞尖安上了定位器，但本就有此计划，理矢顺势借着接伞的机会，立刻回敬了过去。
大概也许不那么符合刑警作风。
但身为公安，在没有搜查令的紧急情况下直接进行非法搜查、难道很稀奇么。
被她的言下之意惊到，仁野环心情复杂地移开了目光∶"原来你是早有准备。''
"算不上，"盯着屏幕地图里闪烁着移动的红色光点，理矢半心半意地随口应声，"只是想尽快结束这个案子罢了，仁野小姐不也是如此想的么。"
对方没有立即接话。
十几秒后，理矢才再次听到了她涩然的声音、带着一点犹疑响起∶"浅井警官，你坚持要追查这个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特别的原因当然有，为了救某个卷毛同事、还有翻倍的技能奖励
但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偏头，神色淡淡反问∶"仁野小姐，你坚持要调查小田切敏也的原因里，是为哥哥报仇的心情更多、还是兼具抓住新闻线索的目的"
""仁野环脸色一沉，恨恨瞪过来一眼。
这个警察，果然还是非常可恶，她就不该抱有什么期待的。
"所以原因值得深究么，"见好就收，理矢缓和语气笑道，"只要结果是我们找出了真相，其他根本不重要。
"随便你好了。"无法反驳，仁野环干脆冷哼一声。
抿唇一笑，再次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实时定位信号接收程序时，理矢的眸光陡然沉凝。
原本被抛开很远的红色光点，在她们说话的这会，居然飞快靠近了代表着自己定位的绿色光点，保持住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了后面。
这个速度是开车追了上来啊，医生看起来温和内敛的模样，居然比她所想的还要更加急躁，莫非打算今天之内就动手么。
出租车再次拐过了一条街道。
如果这样的话，让仁野环继续留下就太危险了，而且也无须再前往仁野医生死亡现场进一步引诱对方。
相反，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引着这位持枪凶徒远离闹市区。
当机立断，理矢骤然抬眼看向正专心致志开车的司机，语气如常∶"司机先生，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偏僻点的老房子吗"
"港区那边有很多等转卖的旧仓库，"仁野环随口接话，有些狐疑，"你要干嘛"
"突然接到一起违法交易的举报，所以只能改天陪你去案发公寓了，"她眼也不眨地随口编着理由抬手轻敲驾驶座，"司机先生，请先送我去港区旧仓库那边，然后再送这位小姐回家。"
今天第二次了。
通讯社闻名的高雅美人、仁野环小姐已经濒临爆发边缘。
愤愤瞪着旁边这个反复无常的警察，她控制不住提高了音量∶"喂，你刚刚不还说要找出真相吗，这就要半途而废了"
亏她刚刚还生出了一点感动，觉得这位警官十分有正义感。可恶，这家伙完全就是耍人玩的吧。
"我真是傻子才会相信你说的话，"越想越气，她半起身就要去拉车门，"够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调查下去"
糟糕了。
现在很可能带着枪的风户医生还跟在后面，如果让仁野环一个人下车成为落单者、说不定医生转而就会决定先解决她。
这里可还没出闹市区呢，万一医生不管不顾开枪、误伤了谁这个任务绝对立刻会失败的啊。
现在还无法确定医生的杀意强烈到什么程度，绝不能冒这个险。
最好的办法，还是她独自前往港区、将医生留住、一举解决，那么仁野环无论去哪都跟她无关了。
"抱歉抱歉。"思及此处，理矢飞快伸手挡在了车门之前。
"没办法，现在真的有很紧急的工作，"眼见仁野环怒气上涌，她一把扯过对方的包丢到自己身后，贴近过去单手揽住对方肩膀、低声告饶，"仁野小姐生气的话之后可以去警视厅投诉我，但是今天就请你谅解一下好么"
碧绿眼眸诚恳无比地近距离注视过来，甚至映着几分错觉般的水光，仁野环不由愣了一下。
也没必要哭吧，这不是让她看起来很像坏人了么。
都是工作的成年人，她又不是不能理解这种突然加班的无奈
看着对方逐渐动摇软化的神色，理矢悄悄松了口气。
看来是吃这套么，还好还好，能沟通就行。
她再接再厉地说了下去∶"仁野小姐，其实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有个哥哥，他也是医生哦。当然，比你哥哥那种不学无术的类型强多了。"
这人就不能好子好地连续说三句话吗
仁野环气得直接扭头看向了窗外，不想跟她争执。
"虽然很抱歉，但是这是事实么，"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理矢一刻不停地主动找着话题，"当然，对于他的死亡我仍然感到遗憾
司机正在加速、似乎试图超车、心无旁骛，无暇去看车内后视镜。
时机正好。
忍住了情不自禁的一丝笑意，理矢微微侧身、借着人声遮掩，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背包拉链，单手探了进去。
被她滔滔不绝在耳边解释了好几分钟，仁野环终于忍无可忍转回了头，咬牙喝止∶"够了，我都已经答应你了，还想怎么样"
"所以仁野小姐真是善解人意，没有了。"理矢眨眨眼，顺水推舟停住了话头。
把圆润些许的遮阳伞往后推了推，她重新坐直、随手拎起身后的背包放到了仁野环怀中∶"那么就说定了，麻烦等我在仓库那边先下车，仁野小姐再回家。"
摇头失笑，理矢重新低头看向手机，稍稍思索，建立了一封新邮件。
单手按着毛巾，漫不经心地擦拭滴水的头发，降谷零悠步走出浴室，惬意地舒了口气。
在组织阴暗复杂的任务结束之后，抛开所有工作的一场热水浴，简直就是缓解压力的最佳方式。
而且最近公安这边也是风平浪静，令人满意不，其实还有件事、有点可疑。
如昨天还大喇喇申请了最新微型追踪器的某位不省心下属。
想到那位和自己有着一样神奇经历的同伴，降谷零笑意缓缓收敛了起来。
正常刑事案件怎么可能用得着这种东西，不用问，他都想象得到对方绝对又掺和进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毕竟最近半年来，对方简直称得上事故缠身，履历丰富程度已经超过了一大部分搜查一课刑警，日常过得精彩纷呈。
尤其了解到另一个世界、这人艺高胆大混成组织高层的可能性之后，降谷零虽然能够清晰区分不同世界的差异性，但那种隐隐的忧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倒不是对对方的品格有所怀疑，而是作为上司，如果在自己眼皮底下仍然让下属走入歧路，那也太失败了不是么。
所以，虽然他痛快批准了追踪器的申请，但直接给了对方需求的双份出去额外的那份，留给她本人。
再加上以自己的权限，后台可以直接查看启用的追踪器信号，足以保证对方请求帮助的第一时间就可以快速出手。
一边思索着，降谷零走入书房，打开电脑查看了下定位器的后台信号。
浅井那里的两个信号编码应该是啊，这么快就启用了吗
对照地图看了下定位器最近的移动轨迹，浅金发青年疑惑挑眉，低声自语∶"去港区那边做什么"
没等他继续琢磨明白，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新邮件，号码来自他正在念叨的某人，内容只有简短的三个字母∶s
侧脸随意瞥了眼，降谷零瞳孔陡然收缩，不自觉捏紧了金属机身，匆忙起身就要换衣服往外走。
不过走了没两步，他就反应过来、脚步一顿。
现在这个时间段正是午时高峰期，从他所在的新宿区开车过去港区仓库带那边起码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时间太久了。
如果从警视厅去，时间可以减少半。
闭了闭眼，降谷零回到电脑前，盯着地图沉吟几秒，下定了决心。
按动键盘，他飞快将代表浅井的追踪器信号从后台系统中分离出来，转给了某个久未联络的邮箱地址。
选择发送，浅金发青年重新快步走向卧室，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他也就帮到这里了，某个卷毛混蛋，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接下来就麻烦你自己回去了，仁野小姐。"
最后叮嘱一句，理矢一手提着伞、利落关上车门，看着计程车重新发动、慢慢驶远。
辨认了下位置，她随便挑了个方向走过街道，朝仓库群走去。
不过，看似百无聊赖地漫步前行，实际上，她第一时间摸出了手机，时刻关注着那个逐渐接近的红色光点。
毕竟她只是想完成任务抓个凶手，没想真的把自己丢入险境。
所以最好是在医生到来之前，先离开街道这种开阔地带，限制对方的枪支武器、同时也能方便发挥催眠瓦斯的效果。
值得庆幸的是，司机先生停车的这个地方十分不错，肉眼可见的破败荒凉，完全见不到行人。
而且半敞着门的废弃仓库也不少，前面就有一个。
边盯着手机、一边分神观察环境，在将要走到仓库门口的时候，理矢突然听到了细碎的声音，就像有一个人站在门后、细微挪动了脚步一般。
神经瞬间紧绷，她不动声色地握住伞骨，贴近了墙边、放轻脚步缓慢接近。
直到悄声来到仓库门口，她静静站了半分钟，突然凛声低喝了一句∶"警察来了"
"什么"男人下意识循声看来。
出声的同时，趁对方被惊到下意识发出响动，理矢毫不犹豫从伞骨中抽出一瓶催眠瓦斯用力拉开丢了进去。
在烟雾散发的轻微嗤嗤声里，她给自己戴上防毒面罩，静待半分钟，听到人体踉跄几步倒地的声音之后，才悠然走了进去。
从烈阳之下走入阴暗中，适应了几秒光线的变化，理矢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在一片半人高杂物旁边，倒地的陌生青年。
走近几步、逐渐消散的烟雾中、紫发青年双眼紧闭的面容逐渐清晰，即使隔着面具，也瞬间被她认了出来。
毕竟前两天才在奈良泽警官那里看到过他作为嫌犯的资料。
但是辨认出来的瞬间，她不由一愣∶"小田切敏也，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一
突然意识到什么，理矢精神瞬间紧绷，来不及再深思，直接用力一蹬地面、骤然腰身发力往杂物堆之后滚身而去。
"嘭"的一声爆鸣，就在她动作的下一秒，来自身后的子弹擦着那片地面飞溅了出去。
险险落入杂物堆的遮挡之后，她来不及查看火辣辣疼痛的手臂，第一时间低头去确认了手机上的定位点。
果然，红色的光点，闪烁着出现在了几乎紧挨着的不远处。
可恶，医生比她预计的更快追上来了。
一片静默里，追击者似乎并没有出声的想法，只是"咔哒"一声再次拉动枪栓。
这声脆响瞬间让理矢警惕起来，不自觉瞥了眼外面一动不动倒地的小田切敏也，眉头蹙起。
之所以一步步刺激医生、主动吸引仇恨，当然有想要早点结束案件、前往另一个世界获取线索的原因。
但是在那之外，更多是由于这次特殊的任务要求∶请在第一声枪响夺走性命前阻止一切。
面板的要求十分直白，但这就意味着，在逼迫医生感到威胁从而动手的同时，理矢必须阻止医生枪杀任何一个普通人，否则只会功亏一篑。
所以，不能给他利用人质的时间
仓库门口，适应了十几秒突然转暗的光线，风户京介扫了眼仓库空旷的内部和倒地的紫发青年目光在地上的催眠瓦斯罐顿了几秒，唇边不自觉扬起笑容。
事实上，上午本已和乐队排练结束的小田切敏也，之所以会独自留在这里，正是因为他打去的匿名电话。
而决定把他扯入，其实还是在看到警官小姐主动朝着港区仓库方向而去，在那一瞬间，想到可能刚好排练完毕的小田切敏也，风户京介灵感顿生。
没想到比他想的更妙，警官小姐在他之前直接弄晕了小田切敏也，而小田切敏也提前帮他消耗了警官小姐的防身武器。
天时地利人和，连替罪的完美嫌疑人都有了，那么接下来，只要动手杀了这个女人
"风户医生，是你对吗"警官小姐稍显冷淡的轻柔嗓音突兀响起。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愣了一瞬，不过在当下的情境中，风户京介很快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是又怎么样，浅井警官，你要逮捕我吗"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
"可惜你已经提前用掉武器了，"目光缓缓扫过一旁地上滚落的催眠瓦斯空罐，他轻慢地笑了一声，语带嘲弄，"浅井警官，我劝你最好不要挣扎了，敏也可还在在我的枪口之下呢。"
"倒数三秒，如果你再不出来的话，我就直接开枪咯"
不自觉捏紧了伞骨，抬手把防毒面具扣紧了一点，在手臂挥之不去的刺痛感里，理矢此刻反而格外冷静，声音平稳如常∶"我出去你就会放过他么"
"我保证。"
风户京介手上毫不留情将枪口对准了半人高的杂物之后，眼神阴沉，声音却几乎温和到无害，信誓且旦地作出了承诺∶"敏也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想伤害他啊。''
"当然，要是你顽固抵抗的话，我也就不得不做出抉择了，警官小姐不会想看到这种惨剧的吧
他话音刚落，理矢利落地应声∶"我答应了。''
刚到仓库门外、小心翼翼探头查看情况的仁野环，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段对话，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虽然急忙抬手捂住了声音，但是见拿枪的男人踏前一步，持枪的手缓缓对准了杂物堆，她的心仿佛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一时堵得喉咙发紧。
这个讨厌的警察，明明性格那么恶劣、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啊
眼睛因为过度用力而酸痛起来，额头缓缓沁出汗水，但仁野环捏紧了手中的催眠瓦斯，几乎一错不错地盯紧了持枪的那只手，肌肉绷紧做好了准备。
"明智的选择，"风户京介此刻注意力高度集中，一眨不眨盯着杂物堆的方向，握着枪柄的手指微微用力，"我数三秒，你就什么东西"
面对突然飞来的黑色不明物体，原本就精神紧绷的他想都没想，几平是下意识就扣下了扳机
"嘭"的枪声响起。
被子弹穿透而过，收拢紧密的遮阳伞歪斜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间，本就在等待此刻的理矢随机而动、手臂甩动、将握在手里的最后一个催眠瓦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丢了出去。
"啊"男人的惨叫。
罐体落地的瞬间，随之响起了第二声枪鸣，伴随着枪支重重落地的响动。
同时响起的，还有另外一声罐体落地的动静。
这纷杂的声响、听得理矢一愣，随即就意识到什么，心下一喜。
看来是她召唤的后手到了
而仓库门口，原本紧张到微微颤抖的仁野环，愕然回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卷发青年。
本就紧张过度，她此刻几平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出声∶"你是"
一身黑西装、脸色阴沉的松田阵平完全无视了她，利落单手收起枪，快步走进了仓库。
仓库中央。
直到浓烈烟雾伴随"嗤嗤"的声响弥散，风户京介才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了剧雇的手臂，惊怒交加、难以置信地想要转头朝门外看去∶"怎么会"
没给他说完话的时间，松田阵平屏住呼吸大步上前，利落地从后扯住男人流血的手臂，一把铐住，然后将他用力推进了烟雾范围中心。
在强效催眠的烟雾中，风户京介毫无反抗余地，身体微微晃了下就瘫倒在地。
这一系列动作快到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理矢甚至只来得及抓着杂物堆最上面的木板直起身，转头就看到了凶恶气场全开、面无表情往这边走来的松田阵平。
看着好像很生气啊。
她莫名心虚了一瞬间，不过转而就镇定下来，微笑抬手挥了挥∶"松田君，来的太及时了。"
目光落在她左手臂破碎撕裂的大片布料、以及那之后暴露出的大片擦伤，松田阵平完全笑不出来。
仿佛酷烈的阳光终于才反应在身体上，冷汗缓缓渗出后背，而他向以为傲的大脑、此刻每一根袖经都在熊能燃烧。
尤其这人还能若无其事的样子笑起来。
几步走到她面前，他扶着肩膀再次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暗自咽下所有的脏字，只吐出一句废话∶"有受伤么"
他落在肩膀上的手掌、温度烫得可以，理矢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没有受伤，多亏了松田君的帮忙"张了张嘴，她看着对方紧张的脸色，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轻声补了一句，"我很感谢。"
不知为何，对方的脸色反而更阴沉了。
而在他前所未有的凌厉注视之下，理矢感觉头皮阵阵发麻，心烦意乱到无法集中注意力，几平已，要维持不住笑容。
最恼人的在于，这严厉的目光之下，是明白而坦率的赤诚关切、是无言的战栗恐惧，所以她甚至没法断然拉开距离。
幸好系统面板的结算界面及时跳了出来，将她从这困窘到不知所措的氛围里拉了出去。
就是又要麻烦对方帮忙收尾了。
想到这里，在面板窗口不断跳出、最后的几秒钟里，她抬手反握住对方的手臂，轻轻摇晃了下，感到十分抱歉∶"松田君，又要麻烦你了。"
"瞳孔中的暗杀者"调查完成。达成"枪响之前"结局。
获得奖励∶积分30，随机抽取本次任务中使用过的心理学技能之一进行翻倍提升。
催眠技能得到翻倍提升。
意志检定失败，余值1。当下意志余值为49，已跌破设定下限。你即将陷入昏迷。
面对突然袭来、几乎已变得熟悉的黑暗，理矢顺从地安心倒了下去。
坚定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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