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路有冻死骨

陆铖连夜赶到冀州，带了一身的寒气。
  典当铺老板哪里见过这般带煞气的人，身后还跟着一堆穿戴盔甲人高马大的侍卫，差点给人跪下。
  他哆嗦着将今日的事说给陆铖听。
  陆铖淡淡道：“临？”
  侍卫阿七说道：“大一些的州县有临川，临州，临安。”
  “但凡是大堰地图上带临字的都派人去，联合当地衙门，一旦发现小姐，偷偷跟踪，不可将人惊动。”
  “是！”
  陆铖看向老板，淡淡道：“我知官府的玉佩值不了五张银票，这次多谢你。”
  说完让阿七还了十倍的银票给老板，便离开了此地。
  这次偷跑沿途过程中，见过不少事，让盛南栀成长不少，以前她被家中保护得太好，没见过什么阴暗。
  不知有人能因为几两碎银便谋害性命，也不知底层百姓为了上学改变家族命运该有多困难，更不知那压在千千万万个农户身上重如千斤的税收。
  现在这些都像一幅幅画，深深刻在盛南栀脑海里。
  越往西走去，便越荒凉。
  盛南栀窝在马车的软被里，不知在想什么。
  温知韫将车帘打开，递给她一个水袋，看向前方眯了眯眼道：“西北荒凉，再往前走客栈会越来越少，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客栈，否则……”
  透过打开的车帘，盛南栀看见许多衣着破旧的老人妇女，他们面容发黄。
  最近天气开始变冷，他们依旧穿着粗布麻衣，只有小孩才有一层薄薄的夹袄，徒步向前走去，偶有一两人会带着羡慕的眼神看向马车。
  她只觉心中有些发堵。
  朝温知韫扯出一个笑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表情难过，轻声道：“原来这就是书中所写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温知韫微微愣了一瞬，温声道：“身在朱门并不是小姐的错，能保持一颗良善之心，已经不可多得，”她看向人群轻声道，“说句大不敬的，丞相大人走后，皇帝愈发昏庸，底下的官员贪污腐败，做面子工程，今年天气多变收成不好，税收也重，百姓只能逃。”
  今晚还是没能赶在天黑前找到客栈，晚上风沙也越来越大，两人找了一个破寺庙先将就一夜。
  寺庙里挤着的人很多，温知韫便叫盛南栀待在车上。
  突然一个男人跪在马车面前不停磕头，“两位公子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点钱吧，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过饭了。”
  这已经不是盛南栀在路途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她微微摇头道：“抱歉，钱已经在途中被抢光了。”
  温知韫松了口气，神情戒备地看着男人。
  那男人似乎不信，想要上来查，温知韫一把长刀拦在他前面。
  男人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说什么明明有钱却不愿意捐赠，都是没有心的烂人。
  最开始时她遇见乞讨之人还会给一些银钱，其他人一见全都一窝蜂地围上来，不拿到钱不罢休，脸上癫狂，若不是温知韫反应快，将人捞上马车，驾车而走，怕是得死在那儿。
  她的钱当然没有被抢光，给男人一些也够活很久了，只是不能因为她的善良害得知韫为此丧命。
  西沙漫卷，荒凉漆黑的夜里看不见星星，寺庙的红漆斑驳腐朽，就像这些人的命运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黑色的乌鸦在枯树上凄凉地叫唤着。
  盛南栀她们到临州地界时，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那些流民被拦在城外，温知韫将路书递给守卫大哥看后，便被放行进去。
  临州人男男女女穿着豪迈，人也热情。
  盛南栀直奔衙门找知县，登记的人拿着毛笔边记边问，“名字？”
  “盛……盛团团。”
  盛南栀微微垂眸，这还是当年给哥哥取的名字。
  “家住哪？”
  “临州长石大街。”盛南栀说着娘亲留下的房产地址。
  登记地人抬眸看了一眼盛南栀，身体坐端正了，长石大街都是临州城非富即贵的人住的。
  语气没有刚刚那般傲慢，问道：“你找知县有何事？”
  盛南栀语气认真，“以临州城为中心，方圆百里有许多流民，他们无家可归，希望知县能安排就近的县城安顿流民。”
  一听到这登记的人脸色都不好了，“就因为这点小事就找大人，那大人一天得见多少人？”
  盛南栀有些震惊，想起爹爹为官时经常说的话，便是做官要对得起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为何这里的官府像是眼瞎一般，不为所动。
  她虽是一张娇俏可爱的脸，可毕竟是丞相之女，住过皇宫，左右玩耍的人也是权贵子弟，天生就带着上位者的贵气，又学着陆铖冷脸的样子也很唬人。
  盛南栀语气认真道：“那如此多流民堆积在城外，起冲突怎么办，染瘟疫又如何办？官府不疏通不安置不解决又让城中的百姓如何办？”
  登记的人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讪讪道：“大人今日去迎贵客，确实没时间，你可以明日来，不若可以见孙主簿。”
  盛南栀点点头，与孙主簿见了一面，这才明白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那孙主簿就是个半吊子，上差期间还喝酒，听盛南栀的话就像听笑话一样，摆手拒绝，“这事我们地方官府办不了！还请回吧，别再烂好心了，这个世上少些穷苦的人，更清静更能管理一些，穷人的命不重要。”
  温知韫气得想拔刀砍这狗官，被盛南栀给拦住了。
  她也气得声音不稳，“你们是办不了还是不想办，心知肚明，地方官府管不了，为何不上报中央朝廷，你们就是……”
  话还没说完，主簿便气得走人，叫衙役将人往外赶。
  温知韫看着临州府的牌匾气得牙痒痒，“待我攒军功归来，第一件事便是取他狗命！”
  盛南栀叹了口气，“待我明日见到知县再看看，希望知县是个明事理的。”
  旁边是一家饭馆，里面的饭菜香都快飘到两人鼻子下。
  盛南栀与温知韫对视一眼，肚子咕咕叫，随后一同笑着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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