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进都城

“中了。”姜谷雨高兴地大喊了出声，转头看向身后的少极与风亥，那眼里的亮光便同她身后的霞光一样耀眼。

        风亥看着那红心已插满箭的靶子，目光颇为赞许：“不错，你既做到了，我必信守承诺，教你认字。”

        少极也走了过来，从姜谷雨手中接过惊云弓，丢给了身旁的刘克：“你箭术这么好，等回都城后，我着人做把新的弓给你，你原先带着的那把弓看上去很旧了，你用着也小了。”

        姜谷雨弓是周叔在谷雨七岁那年做给她的，过了这么久，于她而言确实是小了些。

        姜谷雨还未道谢，风亥却先替她出了口，回绝了少极：“你也先别费那个心思了，若到了都城，她哪还有时间练射箭。”

        少极一想，觉得风亥说得不无道理，不禁面露惋惜之色：“也是，若你是姜丞相的女儿，以后怕是也不能用弓箭这种东西了。女红、礼仪之类的，就够你学的了。”

        姜谷雨没想到去都城还有这样的约束，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自记事以来，她常常与周叔在及与村的山上狩猎，这弓伴了她这么久，也是她的一个念想。以后若是不能用，心中当真舍不得。她只会简单缝补衣物，女红之类的，从未学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学好。

        一阵失落后，她又转念一想，若真寻着了爹爹，不能再用弓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能练弓，将它好好收藏着也是好的。女红之类的，也是要认真学的，断不能因为自己做的不好丢了爹爹的面子。

        少极带着姜谷雨离开了校场，待两人走后，风亥将惊云弓接过，拿起一支箭，向着方才姜谷雨射过的靶子射去。

        那箭携着万钧之势而去，亦是没入靶心。箭靶被带动着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风亥望着那倒在地上的靶子，轻声道：“弓是好弓，箭也是好箭。”

        片刻，他又叹了一口气，只道：“罢了。”

        姜谷雨没去过都城，不知道都城离及与村有多远，不过听少极说有一个多月路程，一个多月的时间，于她也太短了些，能学得的字实是太少，故而她也更加勤奋了。

        不过会认字并不意味着她就能理解那书上话的意思，且少极这里书的内容几乎都是讲攻城防守的，对她而言极是晦涩难懂。

        风亥倒是很耐心地教着她，只要她问，他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草坪上还挂着露水，有些潮湿，早上的风有些凉，但对姜谷雨来讲，这样的微凉算不上什么。

        “听风亥说你学得很快。”少极与风亥走过来时，姜谷雨正捧着书看着。少极在姜谷雨旁边找了个地方，随意地坐下。

        姜谷雨抬起头，并没有站起身，笑道：“是三公子教得好。”

        风亥并没有坐下，而是依旧站着，问道：“谷雨，昨天教你认的字学得怎么样了？”

        “都会了。”

        “那让你抄写的文章呢？”

        姜谷雨起身，从怀中拿出一卷书来，递给了他：“在这里，都抄完了。本想着看完手中这卷书就直接拿去给你的。”

        风亥打开书，细细看了一遍，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样子：“倒是没写错，就是字太丑了。”

        少极站起身，也凑过了过去看了看：“比以前写得好多了，这么短的时间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姜谷雨身上有个优点，就是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也肯下功夫钻研，不过风亥的字是都城一绝，姜谷雨学字又没多久，她的字被风亥嫌弃也是很正常的。

        风亥不置可否，又道：“这还差得远呢。”

        姜谷雨除了每日跟着风亥学字外，少极也常常跑来叫她一起去射箭，姜谷雨想着以后到了都城估计都没有机会再射箭，便每次很乐意地跟他们去了。

        往都城的日子便这样过着，姜谷雨几乎忘了在路上行走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少极突然和她说道：“明日午时我们就能进都城了。”

        少极说出这话时，姜谷雨愣了一愣，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不安来。她听风亥说过，姜守当得是大官，而她是一个偏僻村子里来的丫头，知道的也只是自己爹爹的名字和许多年前的官位，若当今的丞相姜守不是她的爹爹该怎么办？若她爹爹早就不在都城了怎么办？若丞相是自己的爹爹但是嫌弃自己不肯认自己怎么办？

        其实她爹爹是不是丞相，她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想寻着一个亲人一起生活。

        及与村至都城本就要两个月的时间，但此次一同回都城的还有些伤员，这一个多月的路程，足足走了两个半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姜谷雨一直没有去想这个问题，可现在马上要到都城了，她不得不去想它。

        少极许是看出了姜谷雨的担忧，安慰道：“回到都城，你先去我府上住下，等我找个时间带你一同去丞相府走一趟。若丞相不是你的爹爹，我们再作打算。”

        风亥也接了少极的话道：“若姜丞相不是你爹爹，有我在都城，总不至于让你流落街头去了。再不济，你去我府上做个婢女也是可以的，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有三公子这句话，我自然不用担心的。”姜谷雨对他笑了笑，着实心安不少。

        风亥亦笑了，走近拍了拍姜谷雨的头：“回都城得多吃点好的，你看这小小个的，要长高些才行。”又对少极说道：“也得给她置办件好的衣裳。”

        “这事我肯定会办，明天先休息一下，后天上完朝后，我先找姜丞相说说此事，探探口风。等姜丞相同意了，我再将谷雨送去姜府。”

        风亥赞同道：“你说的不错。”他思索片刻，又说道：“若是定了，我便同你一块去姜府。”

        对于此事，他本想回避一下，毕竟都城太子之位未定，姜丞相又位高权重，他若与姜丞相走得太近，怕会给自己惹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次他与少极同归都城是人人皆知的事，姜谷雨的事他就算不出面，别人说起时也会想起他，倒不如坦荡些好。

        少极似是对这个决定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要进都城前，少极让姜谷雨独自一人坐在了小马驹的背上，还站刘克在前面帮她牵着缰绳。其实这一路而来，姜谷雨已然从少极那里学会了骑马，马术虽说不上多精湛，但正常行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姜谷雨问为什么要人牵着绳时，少极和她说：“都城的女子个个是娇弱娴淑的，有哪个会骑马的？你若是姜丞相的女儿，让他知道我教你这些东西，还不得找我算帐？你可千万别说你会骑马，也别说你会射箭，姜府管教严着呢！”

        姜谷雨见他是为自己着想，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一会，都城的城墙便映进了姜谷雨的眼中。

        及与村旁边有座高山，山顶终年积雪。姜谷雨每次远远望着时，都觉得那座高山气势恢宏。现下，姜谷雨见着都城的城墙，那感觉便好似又看见那座高山一般。待走近些，她更被那恢宏大气的城墙与城门给震住了，觉得自己在城墙下便如蝼蚁，是那么渺小。

        过了城门，入眼便是繁华的街道，八街九陌，鳞次栉比，百卉千葩，项背相望，街道上的人个个华冠丽服，衣香鬓影，姜谷雨一时不知将眼光放在何处，瞬间觉得不知如何自处，竟隐隐有一丝自卑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亦有一丝惶恐，若真要这样的都城生活，自己能适应得了吗？

        她陷于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难以自拔，直到少极唤了她的名字，她才知道已经到了少极的家——定安府上了。

        少商在外驻军，不在府上，所以到了定安府后，少极便直接差了一个婢女将她领进了客房，叫她安心住下。

        那婢女在前面走着，领着姜谷雨东拐西拐，姜谷雨心中唏嘘不已，她从不知道，人住的屋子可以这样大。

        到了一间房门外，那婢女停住了，对她伏了伏身：“姑娘请进，我去给姑娘准备些热水与吃食，姑娘冼个澡，吃饱了后好歇息。”

        姜谷雨从小奔走于山野之间，也是射杀过豺狼的，胆子早便练大了，但不知为何，从瞧见都城那高如山峰的城墙起，她的心里就生了一丝怯。

        或许便如以前周叔对她说的，若是知道那丛中是什么猎物，他们不会怕，若是不知道是什么猎物，也不知那猎物在哪，才会让人恐惧。

        这种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

        她以前只想着怎么样让自己吃饱便够了，那以后呢？

        方才将姜谷雨领进房的婢女很快便又回来了，还给她备了一套新衣裳，说是少极的吩咐。

        那婢女让姜谷雨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也不敢多问。待吃完饭后，便只留了她一个人在屋中。

        她们入城时已是傍晚，待吃完饭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她曾问起少极去哪了，婢女回道，少极换了衣物后，便去宫中复命了。至她躺下歇息，也再没见过少极。

        姜谷雨早早熄了灯躺下，却是一夜不能眠。

        第二日早上，少极没有来找姜谷雨，姜谷雨问过来给她送饭的婢女，那婢女说少极上朝去了，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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