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
其实谢茴这反应,谢迟发消息出去的时候就早有预料了。他很快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给她说:“没,姐你误会了。”
“那你说说我哪里误会了?”
大约是老久都没打通谢迟的电话,谢茴显得相当生气:“知道的是你俩好兄弟拒绝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资本家在使唤奴隶呢。连个恋爱假都不给你休一个,懂不懂打扰人家结婚是要被驴踢的啊??”
这话要是真的。
那谢迟觉得,陆行朝大概率会被驴给一脚踢死。毕竟自己在这人身上消耗的,远非仅仅只是十年。
他扯了下唇,说:“没,真不是这意思。而且那假本来也就是我调了调硬挤出来的,一开始就跟他们说了随叫随到。这不是那边天太差,怕被大雪给堵路上了,就想着早点回来。”
“况且回去坐办公室哪有外勤累啊。”
他接着补充。
“我明明是清闲了,真没这事儿,你别为了我动肝火了,消消气啊。”
谢茴仍旧是怒火难消,忿忿不平道:“赶在这时候把你给叫走,可真够有他的。要不是因为这回你男朋友太忙过不来,你现在是不是还得聊一半离场啊?他对你谈恋爱有意见吗?”
“这不是人也没来么。”
谢迟接了她的话,哂道,“姐来消消火,咱先不说这个了。今天你们怎么样,路上还算顺利么?”
谢茴其实还有点咽不下火。
但见他都这样说了,便也只能跟着转移了话题:“还好,我们运气挺好的。刚巧撞见你飞机起飞的那段时候,天气还行,也不算太冷。”
话罢,又嘀咕着说,“今年这天可真太邪门了。”
“那不是还挺好的么。”
谢迟笑了一下,“有录了视频么?发过来给我一起欣赏欣赏呗,我还挺想看的。”
“哎,你又转移话题啊?”
“看一下嘛,你拍的肯定好看。”
谢茴嘟嘟囔囔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用微信给他推了条视频过来。
谢迟戴上耳机,点开了她发来的视频。
距离谢扬离世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时的情绪也早已沉淀得七七八八。沈音在视频里看上去精神挺好,还有心情和人说说笑笑。只可惜天气实在是不好,否则还能趁着这个难得的几乎多出去走上一走。
谢迟的心情变好了一点。
他用手机和谢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情。心底却忍不住想起了之前曾和蒋柏洲提起的那个不靠谱的“想法”。
虽然还没来得及主动和陆行朝提,但他和陆行朝分手也只是迟早的事。
离开陆行朝的工作室几乎是一定的。
而等到了那时,他肯定也已经没有办法再装聋作哑地继续找理由欺骗谢茴下去了,倒还不如早做打算。
再怎么说,馊主意也总比没主意强多了。
谢迟站在他和陆行朝住过的房子门前,一边开锁,一边忍不住自嘲地想。
输完密码,谢迟拎着箱子推门而入。
这套房子是很多年前陆行朝花全款购入的,把名字署在了谢迟这里。谢迟当时还总对他怀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想从他身上找到另一个“家”的感觉,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占他便宜。
俩人僵持半天,最后一人各退一步。
谢迟补上了一部分钱,然后亲手一点一滴装出了这个曾在他梦中想念了无数次的、梦寐以求的“家”——
一个时常仍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的。
……“温馨”的地方。
谢迟打开灯,拖着行李箱进了房间。
他有小半月没回来了。
屋子里没人打扫,北方尘大,灰味儿就多多少少飘了一些,有些闷人。谢迟伸手擦掉玄关处摆放着的合照上的灰尘,拧着眉将送风量调大了些,实在不想叫人。便干脆自己动手打扫,里里外外地折腾起来。
等一通忙完,时间快走到下午。
他随手拿起搁置了不知有多久的手机,习惯性点开查看,才发现之前自己和工作室那边提交的申请已经被提前批准了下来。
再瞧一眼核发的人,竟然是陆行朝的经纪人秦东朝。
谢迟顿时便有些讶然。
秦东朝这个人他还算了解,算是那种很会揣摩人心的人精类型了。
毕竟是能跟陆行朝那种性格的处理好关系的人,为人处世方面的水平一流。能得到这个人的点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约等于陆行朝的本意了。
想起之前他曾给自己抛下的那些话。
谢迟微微扯了下唇,回道:“行,那我过会儿就去工作室那边收拾东西,麻烦你帮我记录一下了。”
那边很快给他回复:“好的。”
谢迟放下手机,换衣出门。
其实辞职这事儿也不算临时起意了,他已经想了很久。这几年他情绪一直不算太好,精神也时常难以集中。像以前那样高强度跟着陆行朝到处跑注定是不可能的,可像现在这样继续占着位置下去,闲言风语是注定少不了的。
谢迟受不太了闲话。
就像他努力适应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办法接受陆行朝用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向自己一样。
来到工作室楼下。
谢迟忽然收到了卢小枫发来的微信。
他语气看着好像有点微妙,犹犹豫豫地问道:“哥,你是回去b市了吗?”
谢迟刚好进门,和前台打了个招呼。
他边拿着纸箱收拾东西,一边抽空回道:“嗯,怎么了?”
“哦……”
卢小枫拉长了一声,“就是我想来给哥这边送点新鲜水果,到了酒店这儿来找,发现哥好像退房了。”
谢迟动作停下。
静了一会儿,给他打字回道:“我在那边的事情办完了,继续呆着也没事做,就先回来了。东西你留着吃吧,谢谢你。”
他按下回复,看见卢小枫那边输入了半天。
过了许久,才支支吾吾地抛出了后续:“那就谢谢哥了。”
“还有那个……不知道该不该问。”
“哥是……昨天跟老师发生了什么吗?”
谢迟握着手机半晌没动。
这时,忽然有人喊:“哥,秋姐叫我转交给你的档案!”
他抬起头,发现是人事那边的小助理。
小姑娘年纪不大,人蛮活泼的,挺招人喜欢。谢迟便冲她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不客气呀。”
小姑娘笑眯眯的,“哥不是在咱们这儿待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又提离职了啊?”
“还是不太适应这边的天气。”
谢迟随口说了个理由,把档案袋抽开瞟了一眼,又冲她笑,“过敏太厉害了,没办法。”
“也是。”
她有点感叹地道,“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哥的长相,也真亏哥能坚持这么多年。”
“还好吧,主要还是喜欢。”
“对对,也是喜欢才能做得下去嘛。”小姑娘很高兴的说,“我就是特崇拜陆老师,才疯狂往咱们这儿投的简历。还好秋姐把我录进来了,不然我真的要伤心死了!”
谢迟检查完档案,对她说:“好了,我这儿没什么问题。麻烦你了,也帮我和秋姐问声好,我就不过去了。”
她连连比了“ok”的动作,说:“行,那哥你慢慢收拾,有啥情况再来找我!”
谢迟点点头,目送她小跑着离开。
这才收起了手中档案,将箱子盖上,把注意力又放回了和卢小枫的对话中。
“不好意思,刚刚去办了点儿事。”
他慢腾腾地打字,“陆老师和我没什么,怎么了,突然问起来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等在旁边。
见他回复,卢小枫立刻道:“没什么没什么,哥你当我胡说好了。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挂在心上。”
谢迟回了个“嗯”,也懒得继续深究。
他不太想弄清楚卢小枫为什么对自己突然间换了态度,从凌晨起床赶飞机离开,到回了家打扫又来公司准备离职的事,忙到现在已经几乎花光了他的所有精力。如今收拾完手里的东西,他真的只想回去睡觉。
谢迟拿起箱子,和还留在工作室的其他人挨个打了招呼道别。
随后,便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出了大门。
另一边。
看着迟迟没有了下一句回复的聊天窗,卢小枫傻眼了。
他大概也能猜出俩人间发生了什么,无非又是情侣间的一点小事,问题应该不大。
只不过谢迟一贯能忍。
因此才显得平日里那些看着无伤大雅的小摩擦,这一次变得像是有那么一点严重起来。
大雪纷纷扬扬。
持久的阴霾天让能见度变得极低,却刚巧洽合了电影这一段的主题,连造景造雪的功夫都省了。趁着这段难得的天气,剧组连天加夜地一连赶拍了数天,直把人虐得叫苦连天。
卢小枫被冻得哆嗦,忍不住搓了搓手。
却看见远处穿着羊绒长风衣的男人从补光灯下迎雪走出,肩腰笔直。飘飘雪粒落在他深色的长裤上,在雪中宛如一颗站立的青松。
他走到卢小枫面前,表情淡淡:“问了?”
卢小枫赶紧拧开热水杯递了过去:“老师先喝点这个,暖暖。”
随后才说,“对,刚刚问迟哥了。他说今早上的飞机,刚回去。”
陆行朝拿起喝了一口,半晌没发话。
他垂眼看着杯中氤氲热气,过了许久,才说:“知道了。”
“那老师我这边是让迟哥……?”
“不用问了。”他又喝了一口,“回去就回去吧,不用惯着。”
卢小枫“哎”了一声,放下心来。
随后,便又听见他道:“之前说的那个颁奖晚会,拒了么。”
“对,老师您说抽不出空就不去了。”
“跟主办方换个说法。”
陆行朝拧上盖子,“霍老师过两天七十大寿,我刚好要回去看看,给老师祝寿。可以抽两三个小时过去一趟。让他们送张请帖过来,我到时候去。”
“行。”
他放下杯子,又转身回去继续拍摄。
卢小枫老实地打开联系人列表,从上往下地翻找着主办方的名字打算发通知。
过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
陆老师的那位演技老师霍明河……好像就是土生土长的b市人吧??
好家伙。
所以陆老师这是嘴上说着不打算惯,结果还是硬找了个理由,准备回去了么?
卢小枫嘀咕一声。
心情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形容。
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能被陆行朝这一番下来给搞得如此复杂。
明明只要直说出来不就好了么?
不过左右自己拿钱干活,多说多错。
卢小枫心里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开了主办方的名单,给那边打了声招呼。然后又打开软件,乖乖为陆行朝翻起了能订的机票来。
谢迟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他走的时候刚好碰上晚高峰,路上是实在堵得可以。加之又下了小雪,道路泥泞湿滑,更是弄得拥挤不堪。
他抱着箱子坐在后座,一路走走停停。
直到人都在暖气中被烘得睡上了一觉,这才勉强开回了家里。
他迷迷糊糊地从车上下来,抱着箱子开灯。
屋子里依旧冷清,连一丁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倒是房间里充盈的暖气,让空气中勉强多了点家的味道。谢迟拖着疲惫的身体将箱子放到桌上,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速食。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做了,有的吃就行。
趁着微波炉热餐的功夫,谢迟拿出了自己从工作室取回来的档案。
他过去曾为了给陆行朝打掩护,特意取了一个工作才会用的假名。虽然被人看了也不会有什么,但只要顺着档案里的资料找上一找,很容易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好在袋子有被仔细地密封过。
除了他以外,应该没有人会打开看了。
谢迟不由觉得好笑。
自己这一场恋爱谈到如今,简直比沟渠里的老鼠还要不如。至少老鼠还能时不时地抬头看看阳光,而他……?
只有陆行朝十年如一日的酷暑寒冬。
谢迟看完了,将档案丢到了箱子里。
他起身草草将晚餐吃了,又去洗了个澡,便躺去了床上。
两个人的床,一个人睡着总显得空旷。
好在谢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独自躺得久了,也就不会想太多什么。
第二天醒来。
谢迟发现自己的病挺不幸地好全了。
他摸摸自己额头,又拿体温计量了三四五六回。偏偏左测右测,温度计上显示的都是极其正常的368°。
拿生病搪塞杜南明的希望显然是破灭了。
他郁闷了一会儿,拿手机跟这人回了句“马上”。接着便从衣柜里随便找了套衣服,换上了匆匆下楼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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