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日一早,祁箫匆匆离了府,只留下贴身下属陆淼一人在府内照应。
沈辞安并不见怪,相反,她对此心知肚明。
上一世的金城大典,是她入府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内容是混入统领府的家兵阵营,届时在金城大典上同暗坊行刺的人里应外合,刺杀圣上。
但当时她的立场已经开始动摇,索性大典当日躲在马车里,并未出手。事后面对暗坊的质问,精心编了一套说辞应付了事。
即便如此,祁箫还是因为护驾受了重伤,回府后养了一个月有余才勉强见好。
不过这次,她依然不打算完成这项任务。
她要做的,是紧要关头出手相助,救下圣上,让他不得不承自己这份恩情。
若是能拥有圣上的庇护,饶是祁箫军权再盛,也要对她忌惮三分。
“侧夫人,陆淼亲自来送早膳了。”屋外响起秋平的声音。
“啧,这个难缠鬼。”沈辞安蹙眉轻叹,转而换上一副虚弱不堪地模样去开门。
陆淼俯身一礼,却发现沈辞安面色不佳,将托盘递给秋平后开口询问道:“侧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去请郎中来瞧瞧吗?”
沈辞安作势倚着门框,装出强撑着身体的样子:“不必了,只是受了风寒,若是能去郊外向西三十里的医药铺取来那儿的青花散,治我这毛病便是最好不过。”
郊外向西三十里,这一来一回可得一天一夜有余啊。头儿命自己在府中好生看着侧夫人,府中本就没有太多下人,男丁又尽数跟了头儿去参加大典。可这若是自己离了府……
“罢了,”沈辞安见他犹豫,故作体贴道,“路途遥远,太过辛劳,我自己呆在房中休息几日也便好了。顶多就是落下点病根而已,不打紧。”
“我这就动身前去,侧夫人这两日好生歇息!”一听见“落下病根”四个字,陆淼什么也不想了,满口答应下来。
这要是侧夫人自己痊愈了还好,若真有些什么,头儿还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了?
望着陆淼匆匆离去的背影,沈辞安打发了秋平,声称这两日自己卧床养病,谁都不许来打扰。
合上房门,沈辞安匆匆走向梳妆台。
既是要从军,势必要抹去眉色,画上男妆。这一块一向是她最拿手的技艺,从前在暗坊就有女扮男装这项培训,同期的许多女子都没有及格,独独她一人鹤立鸡群,让她的老师都眼前一亮。
沈辞安本身眉眼就长得几分英气,两片薄唇静卧于笔挺的山根之下,连杏眸都要比常人的略显狭长。加之她似乎在乔装有着异禀的天赋,每每收拾一番后,就连她的老师都难以辨出男女。
只不过后来便渐渐荒废了,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可惜。
乔装之后,沈辞安从后窗轻巧翻出屋子。
她还记得,金城大典的军队申时才启程,且届时府内东侧会调集一小队人马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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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兄弟,上一批新来的啊?瞧着面生的很。”
裹在士兵繁重盔甲内的沈辞安,被身旁的壮汉热情地肘了一下。
“嗯对。”她吃痛地揉着肩膀,故意压着嗓子道。
一个时辰前,她吃了一颗原来从暗坊顺走的变声丸,趁整队混乱之际,打晕了一个角落里的士兵,换上他的行头混到队伍里一齐出发。
她原本想和前世一样,跟在兵车里,还可以避免祁箫巡视时会认出她来。可谁知中途被顽皮地猫绊了一跤,再起身时已经分不清队伍,误入了队伍最后方步兵的队伍。
这队伍为了体面,挑了些身材魁梧的壮汉子排在外侧,身材瘦弱矮小些的就堆在了人群中间。以至于现在沈辞安四面像是围了四座铁墙一般,炎炎烈日都晒不到她几分,到也还算安逸,就是长途跋涉苦了些。
幸好从前在暗坊训练吃过苦头,体力也还跟得上。就是这一股子雄性的味道,着实让沈辞安有点呼吸困难。
“停——原地休息!”
话音未落,周围便叮叮啷啷响起一片铠甲碰撞的声音,众人纷纷席地而坐。
沈辞安也跟着坐了下去,她环视四周,很快便看到不远处一个士兵向领头说了几句话,匆匆跑远。
虽然祁箫来队伍最后方巡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若是能回到兵车上,总归是多一份保障。不如就学着那个士兵的样子,趁机溜回去为好。
正当她准备起身时,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领头兵的声音。
“三衙统领巡视,起立——”
沈辞安:“!?”
这么小的几率都能被她撞上?
最前方的士兵已经起身,准备迎接统领的巡视。
沈辞安迅速抓了一把黄土抹在脸上,原本伪装过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灰,只剩一双清澈的杏眸可见本色。
尽管她的易装术炉火纯青,可祁箫是何等精明的人,又怎能不怕。
等会低着头,蒙混过关应该没问题吧。
沈辞安这样想的时候,自己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三衙统领!”
尽管是些零散的家兵,但在祁箫的手下,平日里也都是训练有素的,队列迅速整顿完毕,一行人齐刷刷行礼。
沈辞安也跟着抱拳俯首,大气不敢喘一下,尽量借着旁人的身躯从自己和祁箫之间隔开。
她用余光瞥见祁箫威风八面地端坐于马上,神情漠然,却又不怒自威。当那双深邃的眸子扫过沈辞安头顶时,她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九月的天好像一下子就凉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
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可下一秒,那人便勒马止步,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沈辞安所在的那排士兵旁边。
她甚至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跳的节奏,不亚于前世祁箫蓄意撩拨之时跳动的速度。
她没有抬头,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正被一道冷峻的目光注视着。
正当她觉得浑身发麻,快要败下阵来之时,清冷低沉的嗓音终于淡然响起。
“接下来的行程,任何人不可离队半步。”
祁箫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沈辞安总觉得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欸,我说兄弟,你啥时候搞得灰头土脸的。”
启程后,刚刚肘了沈辞安的黑汉子又忍不住唠起来。
“没站稳摔得。”沈辞安随口扯了个谎,应付了事。
“俺瞅你这小身板,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吧?咋会跟俺们这群粗人一块跑兵营里。”黑汉子显然没听出来沈辞安话语中的不耐烦,自顾自说道,“你爹娘不会也死了吧?”
沈辞安一愣。
她微微低下头,没有回答。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姓谁名谁。
“你别难过哈,俺只是随口一说。俺爹娘就是死了,俺才来参军的。”
沈辞安看了他一眼,黝黑的面上眉眼弯弯,似乎看不出有什么低落的情绪。
黑汉子依旧乐呵呵道:“俺娘临走前跟俺说,好好从军,精忠报国,这样日后才能娶上媳妇,抱个大胖小子。”
沈辞安静静听着他的碎语,突然有些羡慕。
没心没肺,单纯快乐,对她而言是不敢奢求的生活。
老天爷好像有点不公平,为什么她不能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一辈子不会遇见祁箫,也不会爱上他。
“……你知道不,咱们护送这一趟,回去也好写进族谱,光宗耀祖哩。”
“为何?”沈辞安忍不住问道。
她两次踏上去往金城大典的道路,却从来没有关心过金城大典究竟是什么用处。黑汉子突然提及,她倒也有几分兴趣。
黑汉子挺了挺脊背,故作严肃道:“圣上这一趟去嘉南,是要和平成国的皇帝谈判,事关两国之后五十年的安定哩,算是大阵势。”
沈辞安听罢,皱了皱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世金城大典之后,圣上回宫便大病一场。尽管她自尽也不过在那两年后,但她依稀能感觉到,金城大典之后,潘阳国是步步渐衰的。
这么看来,即使当时祁箫拼死救下了圣上,这其中依旧存在着不少变故。
沈辞安轻叹了口气。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知道她这次是否能完成计划,会不会也遇上什么意外。
可她输不起,她打的赌,只能赢。
后来队伍加快了行进速度,沈辞安兀自琢磨着别的事,黑汉子也识趣的不再多言。
天色渐晚,前头的队伍策马先行,将圣上护送至提前安排好的住所,留下后面的步兵挑了个林子,就地扎营。
劳累了一整日,士兵们三五成群围着篝火,说说笑笑烤着些瓜果兔禽。
沈辞安选了一个离人群远些的地方独自呆着。
林间鸦鸣阵阵,昏暗异常。前世她跟随的兵车是第一阵营的,直接去了嘉南歇脚。因此她并不清楚后方步兵在林子里的那晚是否发生过什么。
但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沈辞安此刻紧绷着一根弦,细细观察四周的动静,指尖也已经攀上了腰间的利刃。
沈辞安的肩头倏地被人猛拍了一下,她险些抽刀刺去,临出手时,却发现来人是白日同自己搭话的黑汉子。
黑汉子对上她那道充斥着杀意的眸子时,显然被吓到了,但很快他又调整好心态,乐呵呵说道:“小兄弟,你尝尝俺刚从隔壁讨来的烤鹌鹑,可香了!”
沈辞安:“……”
怎么阴魂不散。
沈辞安:“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说罢就想走开,却被黑汉子一把拽了回来。
“不吃怎么行,你这小身板,一会饿坏咯。”
烤鹌鹑被塞到沈辞安面前。
一股诱人的香味顿时四散开来,满满当当地溢满了沈辞安的鼻腔,勾得她不由得咽起了口水,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看着黑汉子一张笑脸,无端生出焦躁来。
莫名其妙的重生,阴魂不散的祁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猫,现在又多了个没心没肺的难缠鬼。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运气总是这么差,做什么都无法顺风顺水。
气不打一处来,黑汉子变成了沈辞安发泄用的出气筒:“说了我不吃,你聋吗?”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好心办坏事,黑汉子眼巴巴望着发火的小兄弟,一时间不知所措,呆呆地愣在原地。
触碰上那双无辜的视线时,沈辞安的无名火便消了大半。
他又有什么错,他只是热心肠,好意关心自己罢了。
虽然心中有些内疚,但她却没向黑汉子道歉,只是硬着头皮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俺……俺不是有意的,俺这就走,这就走。”黑汉子话语间满是落寞和歉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变得暗淡无光,连身形似乎都矮了几分。
下一刻,手中的烤鹌鹑突然被人一把夺去,黑汉子不可置信地回身看去。
沈辞安正大口大口吃着那只被自己拒绝的烤鹌鹑。
她真是恨死自己这颗狠不下去的心了。
黑汉子神情雀跃:“可香啊?”
沈辞安猛地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发自内心地夸赞:“真香!”
不等沈辞安咽下口中的鹌鹑肉,电光火石般的飞箭便映着月光簌簌而来,直奔黑汉子后背射去。
“躲开!”
沈辞安猛然上前推开他,一手迅速抽出腰间佩剑,将箭矢拦腰斩断。
“戒备!有人袭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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