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未修文
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好像是一道黑影。
像是野猫,又像是人影。
查小良擦了擦眼睛,他手中抓着一把匕首,但是不敢往前走。
可是少爷没有来,安全充满隐患。又是在这个时候,少爷赶到,那么势必会更刺客烩面,这样就危险多了。
敌人现在在暗,他们在明,实在是形势不利。
查小良他的心里面充满了担忧和矛盾,如果自己现在不出去跟少爷接应,万一少爷跟那人碰到了,就是他的罪过。
为了少爷的安危,他决定还是搏一搏。
此刻烟雾缭绕,长长的街道空旷一片,四周的房屋都没有灯光,静悄悄的,仿佛仿佛一座死城。
查小良心脏砰砰乱跳,他急匆匆的快步往前走,不断的向四周张望,希望能快点找到季渝。
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走过了两条蕉街之后,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查小良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继续往前跨出几步,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依然跟上他的的节奏,明显就在他的身后。
查小良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缓缓地停下脚步。
“小良,是我。”
季渝柔和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查小良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松了下来,他开心的往后面转过身,笑道:“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甚至他连身后季渝的脸还没有看清楚,一道锋利的判官笔就已经刺破了他的腹部,深深地扎进里面。
查小良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他的惊讶神色还停留在脸上。
站在他身后的人,哪里是季渝,还是那个狡猾的黑衣人。
只不过此时此刻,黑衣人并没有蒙上脸,而是特别嚣张的露出全貌。
这个人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下巴滑至额头,长长的一笔,像是一条被拉长的蚯蚓。
他狞笑着看着查小良,充满了嘲讽。
“小子,你不是很能躲嘛。本来爷爷今日不想多开杀戒,只要结果了季渝即可。但是竟然碰到了你,那就顺手发发慈悲,一起送你们主仆二人上路。不用着急,你在奈何桥上先等一下。”
说完之后,他就把判官笔抽了出来,查小良捂着受伤的腹部躺在地上。
他的手虽然捂着伤口,但是源源不断的鲜血还是瞬间染透了他的手掌,从五指的指缝中渗了出来,把整一片衣服染红。
就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从长街的尽头传来疾跑声。
听声音,这回肯定是季渝。
黑衣人马上捕捉到了这一点,提起判官笔,就要往那个方向奔去。
后知后觉剧烈的疼痛,让查小良恢复了短暂的清醒意识。
他马上双手死死抓住了黑衣人的脚踝。
将死之人的力气往往都是最大的,黑衣人踹了几下,竟然脱不掉。
眼看着季渝就要从别的街道穿过去,黑衣人怒了,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铜葫。
那铜葫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药,而是当今世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化骨酒,“雁过无痕”。
这种酒可以让人的肉体瞬间化为一滩脓水。只要被滴到,均不能被幸免。
雁过无痕威力很大,但是能提炼出这种液体需要很长的时间,故而显得珍贵,杀手做任务时,平常是不会用拿出来的。
况且一般的杀手级别也得不到这种东西。
现在黑衣人急了眼,急于去追季渝,所以拔开壶嘴,捏住查小良的两腮,迫使他的齿关稍微张开一点,然后把“雁过无痕”灌了进去。
霎那间,查小良的喉咙里生出了缕缕白烟,查小良连叫都来不及叫,舌头连同舌根瞬间已经被销融了。
他叫不出声,脸上扭曲起来,难以言喻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黑衣人终于把脚抽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如此高强武艺,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要靠“雁过无痕”才能使自己脱身,越想越气,拿起判官笔,又在查小良的身上扎了几个洞后,方才离开。
寒风萧瑟,雾霭茫茫,查小良脖颈间,以及额头处的青筋全都暴起,他躺在地上,脸朝上,睁着眼睛。
没有人路过,亦没有人知道巷道发生的事情,只有他身下源源不断溢出一摊鲜血为他成席送葬。
他的眼睛之所以死死的睁开,是因为他的眼皮已经被融化掉了。
第三天,有一个推着泔水桶车的人过来,发现了一个没有脸的人。
吓得连桶都不要了,惊叫着跑出了巷道。
·
白渟熙是从清贫小院里出来的得意少年郎,从小就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因为他极强的占卜挂相,以及天象研究的能力出众而进入到官场中去。
但是他依然像闲云野鹤一般,游离在官场边边,这么远那么近。
其实这些都是外人所以为的,真正的白渟熙是神荼郁垒的首领。
—— 既谨慎又心狠手辣,处处算计着人心。
“殿下,前面就是白监正小时候的故居。”
“嗯,吩咐下去,进去的时候都要小心点,若是碰到了人,尽量扮做平常人的样子,切勿惊扰到他们。”
“诺!”
在摄政王李成暄的眼里,小白一直是一朵安静而芬芳的桂花。
温润地开着,开在小家小院里,自由自在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沐浴着晨暮阳晖,简单而又惬意。
“启禀殿下,这里除了一个看院的老伯,已经别无他人。而且这位老伯眼睛几乎失明。”
“嗯。”
李成暄站在屋檐之下,闭着眼昂起头来,感受冬日阳光的温暖。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敢问在廊下站着的这位老爷是……”
摄政王李成暄睁开眼睛,循着声音望过去。
一个上了年纪的布衣老人,从月拱门出来,他的手上驻着一个拐杖,一步三抖,兴许是年纪大了,看东西朦朦胧胧,走几步路都要谨慎,拐杖柱在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李成暄快步走过去扶住老人,轻声回答:“鄙人姓李,是小白的朋友。”
听到“小白”,老人皱成一团的脸立刻舒展,高兴:“小白的朋友?!这么说是荷子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
“您误会了,小白并没有跟我同行。我现在贸然到来,是想上门拜访他的。”
“哦,荷孑还没有回来。”老人失望了,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脸也瞬间耷拉了下来来。
“老人家,您的眼睛不方便,怎么不找个人替你?”
“老朽虽然眼睛不太利索了,可是并不碍事。”老人说完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不用别人搀扶和指引,径直就走到院子中摆放着的石桌石凳旁,非常熟络地坐了下去。
摸索着还想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茶杯倒水给李成暄这位远来的客人。
李成暄马上接过茶杯,“老人家,这么看来,你比看得见的人还要更加的眼明心静。”
老人也不避讳,坦诚的点点头,“那是当然的啦!老朽在这里也有快三十年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水一石,一楼一亭,他们在哪里长的什么样,有什么东西,老朽通通都熟记在心。”
“对了白伯,你刚才叫小白为盒子?”
“呵呵,”老伯笑了,“此盒子非彼盒子也。是七月荷花的荷子,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荷孑。”
“此名雅趣得很。”李成暄赞叹道。
“荷子是在六月份出生的,那个时候长的跟年画上的小娃娃似的,红粉菲菲,特别的惹人怜爱。”老人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思绪似乎飘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白家一屋老少还在的欢乐日子里。
“荷子长大了之后反而文静了许多,喜欢站在河边看别人垂钓,他自己不爱钓鱼。又喜欢吃莲子,是个干净肃静的孩子。”
“只是可惜呀,自从老爷夫人不在了之后,荷子当了官也就不常来了,终究是个伤心地。”
“伤心地?”
“是啊,在实武十年,我们这闹了大旱灾,天灾人祸,禄河百姓生活的十分的艰苦。有一群盗匪,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盘踞了后山,做起了山寨王,有一次抢到了这里来,把老人和夫人都给祸害掉了。尸体就扔到了荷花池里。唉,荷子回来后看到,别提有多惨啦。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哭,因为很多后事还需要荷子料理,白家本来就人丁单薄,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呢,所以就更不能哭了。”
听到了这一段往事,李成暄悄然握紧了拳头,“后来呢?这帮土匪山贼杀了生民,官府的人可追责?”
“没有啊,当时就查不出有什么结果。因为……因为那群山匪实在是鬼精,实不证明不了他们曾经来过白庄。官i府也不能够给出证据,一起拖就拖到了十几年,没评没据,也快成了一宗尘封的灰案子。”
“这些年来,荷子努力的日夜诵读,试图从诗书冲改变命运,将锁在自己内心里的那层枷锁摘掉。然而,他始终都觉得这是一种亏欠,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高兴起来的。”
“我知道,我理解这种心情,因为我早就已经体会过了。”李成暄说道,他的声音暗哑,显得更加的别有故事。
“他的内心尘封着这么多伤心难过的往事,却依然微笑面对,从不曾经苦痛所起,这是一个难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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