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骑鲸去也
被……被喂了。
冯知曜心花怒放，趁机捧住顾明瞳的手，含糊不清道：“唔，我已经吃过几块了，这是送给你的。”
何止是几块，为了做好糕点，全宗上下的弟子都被他嚯嚯过一遍了。
以至于弟子们看到他就想跑。
顾明瞳不知内情，只得苦大仇深地看着剩下的糕点。
平心而论，这一次的点心至少从色和形上来讲是赏心悦目的。
能不赏心悦目吗，问剑门大师傅的辛辛苦苦刻好的模具，调配好的植物色素，都被冯知曜卷走了。
顾明瞳怀着“人或有一死”的悲壮心情，小心咬了一口糕点。
……额，好像还不赖？
至少甜度在范围以内，比上次做的好多了。
顾明瞳也不清楚是因为自己被饕餮影响，所以变得贪吃了，还是因为冯知曜进步颇大。
他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不知不觉就吃空了食盒。
反应过来之后，他脸微微红了：“味道很不错，多谢你，知曜。”
冯知曜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喜欢就好，我给你做了很多，你游历路上，可以吃。”
说着，递给顾明瞳一个储物袋。
顾明瞳一探，内里满满当当，全是吃的。不拘糕点，也有很多其他小零嘴儿。不知道是他搜刮来的，还是他自己做的。
“此物也给你，是一个防御法宝。”
顾明瞳接过那小巧的甲壳，似乎是某种海龟的背壳，呈青色，泛着光泽。
“前些日子我猎的海龟，请我爹帮忙炼的，它很坚固耐造，遇到坏人妖魔，你就用它扛。你要是累了，还能拿出来当个小憩之所。”
哪有送个连个花纹都没有的乌龟壳给心上人当临别礼物的？嘿，冯知曜还真干得出来这事儿。
好在顾明瞳的脑回路某种程度上也异于常人，他高高兴兴收下了龟壳，问他：“可起了名字？”
冯知曜道：“没有，因准备送你，等你给它起一个。”
顾明瞳琢磨了几息，道：“就叫它玉虚如何？”
冯知曜很开心：“甚好，就叫这个。”
玉虚是龟的雅称，也是民间传说里所谓玉帝居住的天宫名称。
把一个龟壳称作天宫，可太高抬这龟壳了。
想送的东西都送出去了，冯知曜一时竟然伤感，笨嘴拙舌，不知说些什么好。
“你……你出门游历，若是东西不够用，就找我，我替你弄。”
“有什么趣事，记得给我送传信纸鹤，同我说说。”
“要是遇到危险，千万不要强撑着，打不过我们就跑，不丢人的。你把那人脸记住，我们带人去围殴。”
“你……你不要在外面玩久了，就记不上我了。”
冯知曜说着说着，还动了真感情，眼睛都湿了。
活像一只大狗狗知道主人要出门却不能跟着，只能眼巴巴在家里委屈哭哭一样。
“好了，只是出去一段时间，怎么就记不上你了？”顾明瞳好笑又有些感伤，伸手摸了摸冯知曜的头。
他生于宗门，长于宗门，从来也没有离开宗门太久过。被冯知曜这么一搅，心里如何不难过呢？
冯知曜说起来还比他年长几岁，闹起情绪来却和孩子一样。顾明瞳摸摸他的头，他还要蹭一蹭顾明瞳的手。
蹭着蹭着，就把头搁在了顾明瞳肩膀上。
“你的事……要多保重。”多言无益，冯知曜紧紧抱住顾明瞳，不肯撒手。
顾明瞳闷在他颈侧，轻轻回应他。
顾明瞳借水而立，抛洒下大片的细小藻类，以灵气催发，这些藻类不久就生长得到处都是。
藻类引来了一大群食草的小鱼小虾，几乎形成了黑压压的漩涡。
水流翻涌，顾明心道：“来了。”
海下，一庞然大物张开巨口，把那黑色漩涡吞吃了半数，剩下的鱼虾惊慌逃窜，很快就散开得不见踪影了。
那巨物探出海面，喷出小山高的水柱，很是欢欣地绕着顾明瞳和顾明心。
顾明瞳十分惊讶：“没想到引来了一头大鲸。”
原来这巨物竟是头鲸。
人间有传说，圣贤老子骑青牛而去，羽化登仙。
顾明瞳利用自然界的生物链，以藻类引来鱼虾，再引来喜食鱼虾的鲸鱼，准备骑鲸渡海。
“西侧过了海，到那头就是凡人地界了。”顾明心道。
修真界的情报有清明宗和问剑门全力打探，他们经过商讨，一致认为顾明瞳去往凡人地界是最好的。
一来，如此也一样提升修为，毕竟灵气是流通的，只存在多与少的问题，不存在有或无的问题。凡人地界的灵气也可以支持修炼。
二来，凡人界若是有神降者，应当对顾明瞳没有太大威胁。
顾明瞳坐上蓝鲸。那鲸鱼很是亲人，感受到顾明瞳在它身上，并不害怕，也不排斥，而是开心地搅动着鳍。
顾明心的弟子服还是筑基期的，没有顾明瞳的金丹期服饰那么适合水的环境，被这大鲸鱼一扫尾，冷不防海水喷了一身都是。
“嘿，你找来了一个调皮的蓝鲸。”顾明心吐槽。
顾明瞳替他掐了个净身诀，失笑：“全靠运气。”
“你走了，小弟子们要哭死了。”
“哪有那么夸张，只你不要再扮作我，去哄骗他们。帐都要算我头上。”
他们俩长得极像，要是顾明心故意伪装，把气质改一改，就连顾清潇都要恍惚一下这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
他也没少拿这招去捉弄人。
“哪还骗得到，你不在门派了，他们都知道。”顾明心抱怨。
确实如此，顾明瞳松了口气。
“好啦，这鲸鱼可闹腾起来了，实在太过于活泼。”顾明瞳又是摸摸，又是安抚。
“大概你有招这种性格的体质吧。”
莫名觉得内涵了某个人呢。
茫茫大海上，只有两人一鲸，干净而空阔。
这蓝色如此无边无际，一瞬间，看不清前路，令人恐惧；一瞬间，又天高海阔，只觉胸中畅意，尽数发泄。
顾明瞳和顾明心道别，蓝鲸极通人性，积极地朝西方游去。
游了许久，直到看不清那人了，顾明心才御着一片羽毛，飞回清明宗了。
顾明瞳颇在海上漂流了几日。
头一阵子，他和蓝鲸都兴奋，只顾埋头往前。后几天，蓝色就有些看晕了，他拿出口笛吹着曲子，又让天性好奇的蓝鲸开心了好久。
再后来，一人一鲸都有些倦了。顾明瞳故技重施，利用海藻引来鱼虾，让蓝鲸饱餐一顿。
蓝鲸喷起的水柱直把顾明瞳顶到了天上，这可真是没有经历过的体验。
游着游着，顾明瞳看见了海岸线，知道要到凡人地界了。
也到了和这头蓝鲸分别的日子。
蓝鲸虽聪明而通人性，但却算不上什么高阶妖兽。它性格温和，并不捕食大型鱼类或海兽，只以小鱼小虾为生，有时也吃些藻类。
还好，凭借着无可匹敌的庞大体型，它在海洋中几乎没有什么对手，因此过得很快乐。
离开之前，顾明瞳给它施加了几道祝福术法，疗愈它的旧伤，祝福它以后平安健康。
修士修道，每进阶一次，都与天地更进一步。换言之，修士是有沟通万物与天地的能力的。
顾明瞳的术法也不是迷信，而是有确确实实的作用。
蓝鲸不懂法术，只觉得和这个人类呆在一起非常舒服，让它不想走。
顾明瞳掏出顾明心同款羽毛，飞在天上，和它告别。
蓝鲸恋恋不舍地游了好几圈，才回到大海中间去了。
它记住了这个人类。
这飞羽法宝速度也快，就是需要用灵气驱使，要么就喂灵石，不如骑鲸方便。
修士要学会借用地利，因势利导，不能完全脱离自然。
飞羽宝物，也是顾清潇给的。它材料简单，乃是越岩灵鸟的羽毛制成。越岩是一种喜好生活在至高山顶的灵鸟，它们轻灵无比，飞行速度极快。
也因此，它们大多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修士很少遇到。
不过，归一宗宗派辖内的几座山上就有越岩鸟栖息，所以顾清潇搞到了一些它们的羽毛。
用越岩鸟羽毛炼制的飞行法宝，是居家出行的好物。
顾明瞳在鲸鱼背上打坐了几日，灵气充沛，驱使飞羽，十分轻松。
不多时就到了陆地上。岸边礁石林立，到处是悬崖峭壁，只有鸟兽栖居，并无人类踪迹。一片荒芜凄凉。
听说一海之隔的西方凡人地界，乃是一个叫做陇国的大国。
情报起码几十年没有更新过了，凡人界国家更迭极快，也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叫陇国。
这倒没有什么，他一个修士，还不至于在凡人界活不下去。
顾明瞳在弟子之间人气很高，走到哪大家都对他客客气气和和善善，从没有遇到不买他帐的人。
这也导致，他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是有些自信在的。
但是人际交往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顾明瞳出生以来的环境都过于单一了，还有很多情况他压根没有遇见过。
因此，在一路走来，见识到所谓的凡人地界是什么一种景象之后，顾明瞳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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