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想，这不是一个好的交通工具
逃？
坐在火车上的查理陷入了思考。
那不过是英琳女士一句无心之言，却勾起查理不愿翻阅的记忆。
查理上一次体会到所谓的“恐惧”是在一千年前，他的诞生之处，“人性”最为富足的阶段，他意识到自己即将在黑暗中孤独地待到永远。
再之后，就连驱逐安提安，在古老的石壁上得知命运那一刻，他的心中也未泛起涟漪。
查理一直认为，“人性”是比漆黑之湖的湖水还要难窥真形，比地狱中的恶鬼还要无法信任，比世间任何事物都要难以琢磨的东西。
它令查理在最初体会到刻骨铭心的惊恐，又将他的情绪在绝望中清空。
以至于在窥见真理的最后，查理的心中坦如死水，反倒是神性更多的维莉暴怒离开。
他曾杀死另一个自己，由人性中衍生出的“影子”，作为回馈，他真正获得了那间包容万物的收藏室。
但查理自认自己是并不完整的，他在人间游历的旅途，便是他寻找人性的过程。
但不知为何，他寻找回的东西正在令他变得懦弱，以至于他连一个城市都不愿返回。
艾薇尔·修里斯。
神女，优莱克·比露斯。
公爵独女，伊宁·格列德洛。
包括鸡汤很好喝的史密斯太太。
那些人，查理一个都不愿见到。
查理摩挲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惰性正散发着阵阵微光。
他从衣兜中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才想起自己并没有打火机，而他总不能在英琳女士面前，用魔力点燃吧。
于是，查理只能无奈地将烟放在手里。
“你真是很爱抽烟，但你看上去并没有烟瘾。”坐在他一旁的英琳女士说道。
“待在据点的这几天，你一根烟都没有抽过。”
“啊，是的。”查理含糊其辞。
查理转过头，才发现英琳正观察他的眼睛，“说起来，刚见到你的时候，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当时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把烟拿下来。”
查理笑了，“难道我要抽一口？”
“你现在倒是不抽了。”英琳也笑着。
英琳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身体也做得很近，查理总觉得他们的气氛很好，有些太过于好了。
他说道，“没有打火机。”
“可不正好？封闭空间，就别抽了。”
英琳将半截身子移了回去，查理松了口气。自从伊宁和优莱克帮他整理了头发，他的人缘都变好了。
查理的听觉、视觉，和嗅觉越好，就证明了他要分割出更多的脑细胞去处理这些讯息，久而久之，也就练就了强大的精神力，也让他的注意力更加分散。
这边，查理还在百无聊赖地摆弄手中那根没点燃的烟，忽然间，他的注意力被远方的情况吸引了。
火车在铁轨上行驶的声音掩盖了罪恶的声音，以至于临近地点，查理才警觉发现，“不对劲……”
小憩的英琳也睁开一只眼睛，作为回应，查理听到了不远处的爆炸声！
轰！！
气浪卷动每一节车厢，查理脚下的地板都在晃动，他坐在原座未动，反正这种突然式的爆炸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只是蔷薇的手下们似乎不怎么淡定，“英琳女士，铁轨被炸断了！”
英琳倚在靠背上说道，“接着开。”
一名老干部上前说道，“看样子，他们打算炮轰我们的车厢。”
英琳嗤笑，“玩这么大？”
无论以何种方式使用，炮轰都会造成极大的动静，这动静必然会惊动多罗克斯中“大势力”的警觉。即使事先找到应对策略，泽克多家族也必然陷入一段沉寂，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即使各大教会陷入了忙碌之中，但这并不代表罪恶会因此滋生。圣黑教会与纯白教会分摊了半月教会的职责后，自然也额外增添了许多工作量，并分出人手安抚招揽原半月教会的信徒们。在这个节骨眼，出来作乱的恶党们不仅无法趁乱发展，还会遭到两大教会不计代价的连根拔出。
底蕴深厚的两大教会并不会因突然的变故心力憔悴，在相对特殊的时期放任敌人的生长是愚蠢的行为。
但泽克多家族显然并不注重这一点，或者说，长居木多里瓦的泽克多家族对多罗克斯以及众教会最高层人员的决断并不了解。
无论怎么说，泽克多家族都付出了诚意，但英琳显然对他们的诚意不怎么看好，“他们冲进来了吗？不冲进车厢，就不做理会。”
看到英琳这个态度，查理的心也安定下来，他清楚那只名叫蔷薇的黑豹会展露招数，但表面上，他还是不安地问道，“女士，你难道不怕你的招数失灵？”
“嗯？什么招数？”英琳听闻，专门侧过头来看他。
查理暗道不妙，他回想起，普通人可看不到蔷薇化作一团幻影附到车上。
“呃……我是说，你看上去这么淡定，一定有什么应对手段不是吗？”
英琳满意地“嗯哼”一声，“蔷薇，它可是我们的保护/伞。”
正如组织成员汇报的，泽克多家族的炮口已经对准查理等人的方位，炮弹，不，应该说，炮弹模样的秘法已经随着一声巨响逼了过来！
然而，查理望向窗外时，他惊讶地发现，蔷薇组织乘坐的火车已经浮空起来，不，各截车厢犹如一只黑豹般腾空跃起，竟是硬生生避开了恐怖的袭击！
这是在以往的交手过程中，英琳从未用过的底牌，蔷薇的护卫，并不单指英琳一人的安全。
“敌人突入！”
英琳猛地站起身，在她周围的玻璃突然破碎，冲入几个全副武装的敌人。查理抬起腿，一脚踹出去一个，另一个迅速融入空气中，被一旁的英琳揪了出来。
胆小鬼次列的秘法师在她眼前融入空气？这是谁给他的胆量。
“绿宝石，你站在我身后，准备随时支援我。”
查理诧异地皱起眉，“英琳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保镖。”
“我的保镖一直都是危险时的保障，但不是出来送死的。”
英琳随口答了查理一句，转头看向车厢内，除了刚刚被踢出去的两名敌人以外，更多的秘法师已经攻入其中，镇压住他们的人，但英琳并不担心，被镇压，只是因为蔷薇的人还没有动手罢了。
下一秒，泽克多家族的秘法师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本该被他们的刀刃比着脖子的蔷薇成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们中套了。
“咚！”
“去他妈的臭男人，刚刚是不是想摸老娘胸？嗯？？！”一名金色短发，留着狼尾发型，外表中性的女人站起身，用手中的钝物猛地向敌人的头敲去，查理默默收回视线，那一声，他听着都疼。
旁边一名老干部立刻说道，“得了吧！就你那个身材，他能认出你是女的，都算眼神好啦！”
女人立刻回蹬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她胸前的隆起，好像确实……有点不太明显。
成员们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了车外来客，原因是，蔷薇的“肚中”一直都是他们的地盘。
这种袭击英琳自然愿意有多少来多少，不费一兵一卒消耗敌人的办法，不多了。
敌人的炮轰没有停止，蔷薇的黑豹式跳跃也没有结束，谁都没有想象过，一辆火车能够脱离铁轨，在半空中灵活跳跃，躲过万千迎面飞来的炮弹，火车改变了原有的路线，它不仅没有经过那个被炸断的铁轨，甚至在空中来了个急转弯，将秘法师们的聚集地撵了个粉碎。
查理彻底放弃抽烟，他将手指间夹着的烟塞回烟盒里，他万万没想到，途中最刺激的不是泽克多家族的袭击，而是这比过山车还要起伏的赶路方式。
查理只能和车内大部分人一样手抓座椅或栏杆，随着每一下跳跃的坠落，老旧车厢间都会传来嘶哑的摩擦声，配合着众人两脚离地，缓缓腾空。
在开始颠簸之后，查理就发现一旁的英琳女士不见了踪影，但他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发现融入空气中的英琳，她的魔力正在查理眼中散发着违和的光。她从未离开原地，只能说，她也不想感受凌霄飞车般的体验感。
即使不使用秘法，凭英琳的秘法程度也无法骗过查理的眼睛，但无论那团空气多么与众不同，查理都不会朝那边投递视线。
秘法师总是对他人投向自己的视线格外敏锐，英琳融入空气的状态时，查理是找不到她的五官和双眼的。如果在偷看过程中，查理忽地一下惊觉那边的视线也与查理对视，那该多尴尬。
一旁，那名出言嘲笑短发女人的老成员再次把头撞在了墙上，发出多次敲钟般有节奏的响声，在其他成员即将忍不住笑出声时，英琳退出了空气。
还有一段路，即将到达目的地，英琳侧身坐在了椅子上，一旁的查理还在可怜兮兮地抱着扶手。
最终，这只巨兽气势惊人地落地，即使绕了一段路，它仍是像个正常火车一样卧在了铁轨上，打开了每截车厢的车门。
英琳首当其冲走出车厢，来到空无一人的车头驾驶室迎接完成任务的蔷薇，整个过程中，只伴随着成员们的哀嚎。
她抚摸着变回黑豹的蔷薇，站在火车外对这车厢内大喊一声，“还不出来？！”
哀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事比之更甚的叹气声，成员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下车后，这些混黑已久的老成员们第一反应竟不是检查自己的武器和枪，而是或聚众或分散地抱紧垃圾桶，开始上吐下泻。
查理也无奈地走出车厢，来到英琳身边。
英琳难得没有计较查理的工作不周，“你似乎有话想说。”
查理点了下头，看了眼蔷薇，转而又移回了视线。
“阴云一定没有想到，你们的人交接他们的第一步骤，居然是集体吐个爽。”
英琳的表情僵了几秒，她忽然体会到查理的笑点，放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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