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世界真理
奇兰克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对于查理，他很少过度地肢体触碰。
所以，这是查理第二次被奇兰克揪起衣领，两次都是因为，查理杀了一个人。
第一次，他当着教会众人的面前杀掉了他们追捕了许久的罪犯库马里·尼朗，他死后甚至没有剩下一粒灰尘。
第二次，是他杀掉了一些与奇兰克素不相识的人，他甚至还没看到那些人的尸体。
“就在刚刚，我出门前，一个人敲响了事务所的门，他告诉我他不小心害死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醉汉，两人发生争执，那个醉汉最后一头撞死在路边的石头上。”
查理的眼皮跳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动手，“你先冷静一下。”
“你到底杀了谁？是那对母子吗？只有他们吗？”
“……”
两人之间的氛围再一次凝固了，只是这次的空气中不满了血腥味。
查理原本觉得，当他帮助奇兰克解决掉这件事后，自己就会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回到奇兰克已死的那个世界中去，但可惜设想终究只是设想，当奇兰克发现自己离开事务所后，事态就已经失控了。
现在的处境不得不让查理多想一些。
假设说，奇兰克并没有死。
或者，在一切发生之前，殷红女童醒来了，祂并没有第一时间处决自己的信徒，而是先跟查理·德森进行了一场生死恩怨。
如果，查理在那场战斗中胜出了，奇兰克会怎么办？
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拽着他的衣领，指控他杀死了他的神明？
想到这里，查理打破了许久的沉寂，“不只是他们，你昨天看到的那张报纸，凶手就是我。”
奇兰克并没有露出惊诧的神情，而是紧接着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奇兰克说道，“你总该有动机对吧？”
查理伸手在鼓鼓的西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长相丑陋，有着一对大眼珠的木偶，“因为这个，他们是一群秘法师，并且在这个木偶上施加了死亡的诅咒。”
“诅咒的对象是你，敏，你在餐厅被人刺向的拿把刀，还有撞向你的失控马车，那都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奇兰克这才松开拽着查理衣领的手，他茫然地结果木偶，在他眼中，这个木偶除了丑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接触诅咒的办法是杀死所有下咒的人，”查理说道，“现在，所有下咒者已死，诅咒已经解除了。”
奇兰克的内心似乎经过了极大的纠结，最终吐出一句话，“你不可能对治安官们解释这些的。”
“嗯。”
“你做这些事的动机和伦理根本就不被正常人接受……”
“是的。”
查理笑了，“所幸我从来没有被法律制约的缺点。”
两人的交流仓促而短暂，查理甚至没来得及问清奇兰克的全部想法，他的眸子就暗了暗，“那群家伙来了。”
奇兰克像是个被吓坏了的羊，他惊了一下，“什么，谁？”
“当然是那群治安官。”
查理再被关进监狱也无所谓，但他不能带着奇兰克一起进去，幸好那份合同的时期早就过了，而他们也并没有签署新的合同。
也就是说，他们的命运不再相连了，查理入狱和奇兰克·敏再无瓜葛。
前提是不能让那些治安官看到他。
想到这里，查理转头就朝别的方向走，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了，回过头，发现奇兰克正看着他。
“你这个样子能跑去哪？”他的眼神极度纠结，“先跟我回事务所。”
查理瞪着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喂……你疯了吗？”他是个律师，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代表了什么。
奇兰克也被查理的反问弄出了些许怒火，“别废话了，赶紧跟来！”
如果说，殷红女童提前醒来了，查理杀死了祂，但祂并未来得及向奇兰克显露自己凶狠的爪牙，奇兰克是否会相信他？
答案是，会。
查理从未胆敢设想过的问题。
他们一路赶回了事务所，查理特地注意了周围是否有暗藏的视线，安全返回后，奇兰克甚至没能保持以往的风度，他靠着沙发坐在了地上。
奇兰克捂住自己的脑袋，“疯了，我简直是疯了。”
“……”查理不知道这时该说些什么，他还是闭嘴比较好。
他看向染血的查理，顿时怒从心生，“你做事怎么那么冲动？！”
“因为曾经有一件同样的事。”
查理说道，“我知道你距离死亡只差一步之遥，但我孤立无援，甚至无法停下这一切，因为我没能提前杀了祂，自以为是地认为能一直拖延下去，才导致了那一切的发生。”
“因为足够后悔。”查理平静地说到。
奇兰克没有再回话，他认为自己终究不是查理口中的那个人。
“治安官应该不会找到这里，那些钞票也留给你好了，你的生活在明天起，应该就会重归正常了。”
“还有，戒指还给我。”查理把抵押在奇兰克那里的惰性戒指要了回来。
奇兰克脑袋昏沉沉的，他还在琢磨自己为什么做出那么欠考虑的举动，这时他的大脑才反应过来查理的话，他诧异地问道，“等等，你这话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
“你该不会是要去和治安官同归于尽吧？”
“……”查理无语道，“我要走了。”
奇兰克瞬间了然。
当查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前的世界安静了，他听不见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奇兰克的反应，哪怕奇兰克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查理的视线仍没有聚焦在他的身上。
下一刻，查理的身影消失在这个世界。
到底是查理消失了，还是连带奇兰克的整个世界消失了，其中的缘由已经说不清，查理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这个世界还是否会存在，他只是按照心中所想，布下了最后的打算。
当查理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查理的眼前又是那扇遗迹中的大门，不过这扇大门已经被关闭了，就像一层可悲的屏障，永远隔绝了他与那边的世界。
炽日记典倒在脚边，身上的血迹也已经消失了，查理就像是离开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查理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罗伯特、马铃薯等骷髅们聚了过来。
查理试着摆了个笑容，他转过身，笑着朝骷髅们说道，“我回来了，朋友们。”
马铃薯走上前，用那根细长的骷髅手指戳了戳查理的胳膊，“你怎么回事！怎么去了那么久，要不是老大说你还活着，我都以为你心甘情愿地死在里面了！”
查理躲了一下，淡淡一笑。
“不过你想得倒是没错，我们的幻境便是解决你心中的遗憾和执念，在那个没有秘法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力所能及。”
“比起残酷的秘法世界，那里的世界更加平淡，也更为真实。”罗伯特说道。
“没有秘法的世界？”查理皱了下眉头，但还没等他说什么，马铃薯又接上话茬。
“你猜猜我们之中最快出来的用了多长时间？只有十二小时！他的女儿在某一天因为秘法死去了，当他进入幻境，陪伴女儿安全度过那一天后，他就释怀了。”
“而你，你用了多久？整整十六天两小时二十六分！”
查理歉意地咳嗽了下，说道，“那个世界并不是没有秘法。”
“怎么能？”马铃薯不假思索道，“那个世界就是我们合理创造的，我们的夙愿就是停下这一切，怎么会还有秘法的存在？”
马铃薯刚说完，他忽然意识到查理并不是在开玩笑，和一众骷髅一起看向他。
面对这么多眼窝的注视，查理也罕见地感到了压力，“如果你们能查看我在那个世界中遭遇的事，就会发现我并不是在撒谎。”
所有骷髅都愣了一会，直到罗伯特抬了下手，一名高个子壮汉骷髅马上打开大门冲了进去，大概度过了三十秒的时间，他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他身上围绕着一股低气压，就像多年的精神支柱突然被摧毁了一样，“那个世界出现了秘法，而且……还出现了幻想仪式。”
这个消息就像将一个盛满开水的水气球扔进人群中一样，所有的骷髅都炸开了锅，马铃薯更是大喊大叫地嚷嚷起来，“错误！一定是环境出现了错误！”
罗伯特心情沉闷地敲了敲他的大臂骨，他是一众人之间唯一能够保持镇定的，“谁能告诉我，是哪里出现了错误？”
他看向查理，“是我们的环境在几百年中放得腐朽了，还是我们的客人，本身就有什么特别之处？”
罗伯特勉强帮骷髅们板正了指针，查理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像个，你们百年间遇到的第一位客人，不是人类，也不是怪物，而是一位神明？”
“如果不是幻境出了问题的话……”查理弯下腰，拿起炽日记典，在每一页书页间翻找，终于，他找到了想要的文字。
“或许，你们看到的是人间幻想，而我，看到的是世界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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