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信使—伽拉

等他说完这句话后，查理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原来滴虫不只摧残了他们，还顺便跑去布尔威亚搞死了一位神明，间接搞垮了一个国家。

        原本就只有两位神明可供依靠的国家，一个巧奥芬多疯了，唯一一位靠谱一点的神明还死在了滴虫泪下，只剩下被饥荒折磨的人类们苦苦应对天灾和末日。

        怪不得这个国家会灭亡。

        不像佩恩，虽然佩恩王恩裴洛奇跑路了，但教会的掌权者仍在苦苦支撑，查理为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联合了神明，提前解决了本该持续更久的战争，就连维莉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解决饥荒的问题。

        也难怪佩恩灭亡不了。

        当然，一个人类国度灭亡与否，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令查理惊讶的是——作为伽拉，世界信使的化身，丰饶女神居然被世界所创造出的，最为特殊的神系怪物杀死了。

        这件事的总体意义都变得非同一般了起来。

        不过，再怎么非同一般，这都不过是一场神明之间的普通争斗罢了，如若滴虫对某位神明流泪，是绝对不会像查理这样考虑这么多的。

        但令查理想不通的事，滴虫为什么要对丰饶女神落泪？

        丰饶女神有什么值得滴虫落泪的？

        查理现在很好奇伽拉发现自己的化身死去后，将会是什么反应。

        但提到滴虫，刚刚深挖了另一位神明死因的查理，很容易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查理记得，那位化为尸骸的神系怪物死前，曾经扭头看过另外一道身影。

        能够被神明所重视的必然不会是一个蜉蝣，或者一个称不上神明的生物，即使是神明，也一定是强大到能够完善自己神格的，具有强大魔力和职权的神明。

        生命女神正好在范围之内。

        查理忽然有一个猜测:既然滴虫杀死了生命女神的化身，那么是否说明滴虫与生命女神的关系并不好？

        是什么样的神明，能够在那位神系怪物在面对滴虫时还能回头看祂一眼？配得上这个位格的，好像也只有身为世界信使的伽拉了。

        这么一来，事发当时，陪在那位神系怪物身边的神明，有极大可能正是伽拉。

        但那样的话仍有一个问题——伽拉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拥有一个完善神格的神明，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遵循神格中的“情绪”与“作风”，这样一来，就不能单纯地以利益和使命方面思考问题。

        那么伽拉为何要作为同伙，或者唆使者的身份站在那位神系怪物身旁？根据那位神系怪物被滴虫一击消灭的事实来看，伽拉身为那名神系怪物的唆使者可能性更高。

        可查理还是想不通，身为世界信使的伽拉，为什么要站在说出“世界不需要意志”的神系怪物身旁？

        疑点太多了，比如伽拉的目的，滴虫为何会因那句话而动怒，身为一位独立的神系怪物，那位神明又为何要对这句话情有独钟，祂又是为何如此的憎恨滴虫？

        查理需要静下心来，一个一个思考。

        如果说，伽拉只是找到一个对世界意志不敬的神明，唆使祂说出这句话后露出马脚，从而惹怒滴虫，遭到惩治，伽拉也就此达成目的呢？

        那么事情的发展的确是顺畅的，但对于伽拉而言，祂为何要唆使神系怪物去招惹滴虫这样的存在？

        滴虫无比强大，是现实缝隙中最为蛮横无赖的存在，唆使神系怪物对滴虫说出那句话，这不止需要浪费口舌，甚至需要伽拉亲自站在怪物身边为其撑腰，如果这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解决掉这位神明的契机，那未免太过大费周章。

        换言之，伽拉发现一位神明对创造祂们本身的世界不敬，根本无需寻找对方亲口说出的由头，哪怕伽拉光明正大地处刑这位神明，都不会有任何其他神明多管闲事。

        这太不合理了。

        那么，如果查理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伽拉从一开始就并非站在世界这边的呢？

        身为一位由世界创造出的神明使者，就像伽拉袭击查理，与查理敌对，甚至试图将查理关回混沌河畔的举动那样——伽拉自然有着无法摆脱的使命。

        可就像查理钻了束缚的空子砸了圣黑教堂的屋顶，维莉倾尽全力在混沌河畔的边缘开了一个洞那样，伽拉，这位强大的世界信使，是否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违抗自身的使命，做一些不逾矩的试探？

        比如……伽拉庇护了维莉选择的神女，伽拉在查理半胁迫的情况下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再比如，在滴虫对查理流下眼泪是，祂那只援助的手？伽拉还曾经诱导了一位神明，让祂在滴虫面前说出对世界不敬的话——以此试探滴虫的立场。

        查理瞳孔一缩，没错了，伽拉或许根本就不清楚滴虫的立场，因此祂在不违背使命的情况下唆使一位神系怪物，让祂以自身性命去嘲讽滴虫，最后借滴虫的手除掉祂。

        在这个计划中，如果滴虫对那位神明的话不感兴趣，或者表示同感，或者愉悦，自然是对伽拉，乃至查理而言最优秀的结局。

        但事实上，伽拉早在试探之前便清楚了试探的结果，只因那位被当做棋子丢出去的神明，在厌恶世界意志的同时，也憎恨滴虫。

        这位神明的憎恨，将原本无关的两位存在联系到了一起。

        查理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伽拉极有可能并非是他的敌人，反而是一大助力。

        在滴虫那天，伽拉营救的举动便是让查理确信这些猜想的最有利证据！

        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滴虫又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只懂得怜悯，大部分时间是在沉睡，对世间之事，乃至末日都俱不关心的滴虫，为什么会对那句话起那么大的反应？

        滴虫有这么忠诚于世界吗？

        查理当即否定了这个猜测，世界在创造神明的神性是添加了许多，有神格、使命、高傲、和情绪，但唯独没有忠诚。

        作为一个大多数时间是拿人性思考问题的神明，查理觉得自己一时半会可能搞不清滴虫的想法。

        毕竟他连滴虫那天为什么要突然怜悯自己都搞不清。

        但查理觉得，大概绝大部分神明都会认为，滴虫还是再也流不出眼泪比较好。

        这时，一个声音在犹豫过后，终于打断了查理的思路，“你在想什么？”

        查理转过头看向旅者，他手里的甜点已经被他在三秒钟之内吃完了。

        实际上查理思考的时间非常短，只用了区区两秒钟，他的思维速度是哪怕许多神明都无法媲美的，否则他也无法强行压制住越发混乱的脑子。

        但尽管如此，他也有许多想破头皮都想不通的事。

        “我看你愣了一下，”那名旅者嚼着甜点，口齿不清地说道，“是滴虫和丰饶女神之间的事有什么隐情吗？”

        查理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知不知道神战的历史？”

        作为一名旅者，他点了点头，“当然。”

        “神战开始的最初，也是由滴虫的一滴眼泪开始的。”

        那名旅者咽下了甜点，淡定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

        “……”

        查理果然是很难与其他秘法师讲解这些事的。

        不是对方智商的不足，而是从根本上，两方的情报便不对等。

        作为一位秘法师，不要说知晓神战的一切隐秘，他们看恐怕就连那场神战是如何开始的都不知道。

        人类们习惯了捂住眼睛，这是一种极其普遍的坏习惯，这导致人类中哪怕是这些号称真相的双腿与眼睛，探索世界隐秘的旅者们  也习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问他们，神战的历史有哪些，他们或许会回答一二，但如果问，神战为什么会开始？他们恐怕只会回答:这是神明之间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神明的想法？

        但好在查理身边已经不全是这样的人了，就比方说伊宁那个倔兔子，如果真有把她逼得眼红的事，即使对方是神明，她也能瞪着眼睛问一句——凭什么？

        但换个角度想想，其余的这些查理没空管，也没义务去管的人类，是不可能知道神明之间的爱恨情仇的。

        他们甚至不知道神系怪物才是曾经人类信仰的主宰，不知道当初的神明们经历了怎样一场苦战。

        他们甚至不知道，眼下的“旧者”其实才是“新者”  而他们的祖先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所以为了照顾到这位一问三不知的旅者，查理换了个说法，“你只需要知道，神战最初的开始，是源于滴虫的眼泪杀死了一位神明，而现在，滴虫的眼泪又杀死了一位神明就好。”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查理话语中的关联性。

        那名旅者终于露出了点诧异的神情，“您是说，神战又要发生了？”

        滴虫的泪水就好像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神战开幕式，让所有人都看清这一场神圣战争。

        查理欣慰地点点头，这家伙终于跟上自己的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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