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叶岭快被傅恒的问题绕晕了,茫然地啊了声,“什么意思?”
傅恒垂眸,掩去了眼里的自嘲。感情就只有他在纠结,叶岭从头到尾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傅恒很快把低落的情绪抛在了脑后,他们认识相处的时日尚短,余生漫长,她会看到他的真心。
“没什么,我就随口一问。”傅恒提壶,给叶岭杯里加了些热茶,笑着说道:“你无需对我道谢,看似我在帮你,其实是你不计回报在帮我。若真要客气,是我该对你说声多谢。”
叶岭爽快地说了声好,傅恒被她干脆利落的回答,引得又笑了起来,朝她举了举酒杯:“别的不说,端一个果决,就令人佩服得紧。”
想到祁宏源私下问过的问题,傅恒眉头微蹙,沉吟了下,还是如实告知。
“你的医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有很多人起疑,想要得知你师从何人。这世上的聪明人不知凡几,愚昧之人却更多。他们因着自身做不到的事情,会下意识不肯相信,各种怀疑,阴谋。你得先有所准备,我亦会竭尽全力去帮你。”
外科发展历经千辛万苦,每一种进步发现,背后都是血淋淋,无数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比如莫顿,他最初拿自己来做实验,要不是运气好,差点就死了。
不过,叶岭好奇地问道:“你为何不起疑我师从何人?”
傅恒笑,从善如流问道:“敢问二姑娘师从何人?”
叶岭笑着答道:“许多人。”
傅恒看着叶岭笑靥如花的脸,顿了顿,不由自主嘴角上扬,“那倒是,天底下的先贤都是二姑娘的先生。”
笑过之后,傅恒默然片刻,坦白说道:“在初次见到你质疑张兽医时,我曾经怀疑过,倒是很快就释然了。很多西洋人来到大清,带来了无数的新奇玩意,全部都是大清,甚至前朝亦闻所未闻的新奇玩意。比如观象台上的观象仪,你所用的温度计等,天下之大,没见过的多了去,岂能样样都怀疑?”
叶岭想到与傅恒初次见面,他就开口鼓励她试一试,拿出他的细犬说事。只怕那时他意不在狗,而是疾风身上吧?
还真是狡猾啊!叶岭不由得斜了傅恒一眼。
傅恒被叶岭一瞥,顿了下后,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放下酒杯朝她拱手,说道:“我得给你赔个不是。”
很快,傅恒继续说道:“我并不因此感到后悔,你的本事不该当被埋没。”
“那个……”叶岭挠了挠头,迟疑了下问道:“若是你额涅反对怎么办?毕竟,你看我吧,长得花容月貌,对吧”
还真是与众不同,傅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夸赞自己,忍笑打断了她的话:“你是生得美,可你治病时,没人顾得上看你的相貌,都被你的医术震住了。额涅那边,你无需多想,这是我的事情。”
“好吧。”叶岭放了心,斜睨着傅恒,“那你笑什么?不是我的医术震住了他们,是我开膛破肚血淋淋吓住了他们吧?”
傅恒脸上的笑愈发浓,“主要还是震住了,只有一点点吓住在。”
叶岭看着傅恒修长的手指比划了一丁点,干脆朝他翻了个白眼。
傅恒笑个不停,望着悠闲靠在椅背上的叶岭,状若无意说起了闲话:“我曾亲耳听红毛番来的传教士提及过,大夫解剖人尸,其他人都围在一旁津津有味观看。他们的一个画师,还绘制出了大夫解剖人尸的图画。当时大家都认为太过恐怖血腥,以为他在吹牛,不过我瞧着他的模样,估计此事应当是真。”(注)
“既然是大夫,解剖人尸应当是为了治病。”傅恒将叶岭的反应瞧在眼里,见她认真听着,并无半点好奇与害怕的样子,不禁顿了下,说道:“仵作也会解剖死者,是为了拿来断案,倒没有听过用来治病的。”
叶岭沉吟良久后,方说道:“解剖用于判案或治病,道理都差不多吧。”
傅恒打量着叶岭的神色,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笑着转开了话题:“张财可还眼巴巴等着你给他治疗脸上的瘿呢,你有什么需要的,我先去给你准备起来。”
叶岭揉了揉额头,顿感头疼不已。
祁宏源拿来的缝合线,有粗有细,缝合血管的线,还是粗了些,她用起来非常不顺手。
张财的皮脂腺囊肿在脸部,这个小手术很快,麻醉方面她不太担心,除了担心感染之外,她还追求完美。
若是缝合不好,毁了张财原本就不帅气的脸,让他的难看雪上加霜。
听叶岭说了自己的顾虑,傅恒忍俊不禁,笑道:“张财脸上长瘿,被客人嫌弃,怕会被他传染,连着生意都影响不小。他靠着宰杀牲畜养家,家里妻儿还靠着他过活呢,哪管什么好看不好看。”
叶岭呆住,看来固有思维模式影响了她,“也是,我想得太多了些。让张财空了之后到我家来吧,我要先问问他的一些身体状况。如果合适动的话,反正东西都有,我马上给他切除掉。”
“这两日我都不得空,不过等你决定动刀的日子之后,一定要告知我一声。”傅恒倒了一杯酒,朝叶岭举起了杯子,笑道:“这是你初次给人动刀,这么大的事情,我一定不能错过,先给你道声喜了。”
叶岭跟着笑起来,端起茶杯与傅恒碰了碰:“从兽医变成治人的大夫,这的却是大事,值得喝一杯。”
傅恒扬首喝完了杯里的酒,为了医治疾风,他已经累了好几天,此时累到了极点,却一点都舍不得去歇息。
初秋夜里的风拂过,舒适惬意,天际繁星璀璨夺目。四季中,傅恒最喜欢秋天,尤其是刚刚凉下来时的初秋,一切都刚刚好。
傅恒目光从天际,渐渐移到了身旁的叶岭身上。
她比繁星耀眼,美过初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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