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上古陨灭，元神回魂
混沌的空间内，没有一丝光亮。
一团元神正从迷惘中苏醒过来，直视着无尽的黑暗。他小心地探出圣境神识，探去千百里，却不能发现哪怕一丝别的痕迹。
整个混沌空间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剩下的只有虚空与孤独。
“这就是三界的未来，被黑暗吞噬后，归于绝对的虚无。天地间再无一物，过往皆作烟云。”
一道疲惫的声音打破寂静，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风火蒲团之上，低垂着双眉，口中缓缓话出道音。
“既天地归于沉寂，那为何后世仍有洪荒？”
那团元神缓缓探出神念，向老者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你。”
“因为我？”
老者陷入沉默，未再发言，传音似乎受了极大的限制。
那团元神虽然迫切地想知道原因，但他也看出了老者的现状，并没有过多催促。
混沌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老者才又开口说道：
“太清集六圣之力，推演出大道五十之下遁去的一，从而为三界搏出了一线生机。洪荒未灭，但危局仍未离去，你……”
老者突然抬起了眼皮，疲惫的双眼透露出一阵光亮。
“一切靠你了……”
那团元神待要仔细询问，突然发觉自己的元神开始点点消散，在错愕中离开了这处混沌空间。
在元神离开后，老者又耷拉下了眼皮。
远处不知多远的空间内，一张巨大的黑影睁开双目，散发着邪恶与毁灭的气息，突然注视向元神消散的位置。
“太清，这就是你的后手吗？难怪迟迟见不到你的化身，原来是暗施手段了。”
黑影又发出一声狞笑，粘稠的暗黑物质侵蚀着混沌空间。
“无论你用了什么手段，都必然无法阻止我们，天地的毁灭已成必然！”
伸手打出一道黑光袭向那道元神，老者也微微抬手，阴阳二气轮转，磨灭了那道黑光。
“呵。”
老者与黑影皆是一阵轻笑，不再出手。
争斗的焦点仍在未来。
远处，一道钟形的极光划破过去、现在与未来。
待得魏庄再次醒转，他并没有回归自己的本体，反而再次附身在了玄都大法师的身上。
魏庄此刻已经知晓自己究竟附身了哪位远古大能，更是清楚了刚才和自己隔空交谈的是怎样的一个无上人物。
只是他无法弄懂那位祖师爷为何说自己是三界诸天、洪荒世界的生机？
自己虽然在洪荒称圣，但此圣非彼圣。圣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这样一个连长生境界都不曾踏入的人又岂能挽大厦于将倾？他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上古最强圣人的托付呢？
尽管心中疑问无数，但此刻事态却不容他过多思考。
黑影与那些侵蚀天地的粘稠物质已经暂时退去，但不知能有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盘古幡矗立在大地上，随风飘扬，支撑着一层薄薄的结界保护着幡下的众人。
执幡人却已不再，空余此地皆受重伤的三教弟子与盘古幡下沉默但陷入极端的矛盾与愤怒的玉清圣人。
“榆木脑袋，装君子装久了是吧，想要我欠你的恩？谁他妈欠你的，我都还没找你算封神的账，你怎么敢的……谁让你救的……”
背负着已经破损的诛仙阵图，但诛仙四剑都已经受创四落，通天教主此时手中只拿着一把已经近乎断裂的青萍剑。
就在片刻之前，十数道实力几乎等于圣人的黑影突然集中围剿通天教主，打算造成今日第二起圣陨。
通天教主不似太清圣人与元始天尊，并没有盘古幡与太极图这类的开天至宝。
拥有诛仙阵图与诛仙四剑的通天教主杀伐有余，但防守不足，太清圣人虽然本想将天地玄黄玲珑宝塔递与师弟，却被无数黑影拦截，未曾成功。
待十数道黑影攻来，通天教主虽连连杀退他们，但自身也造创甚重，金色的圣人血液不断洒落天地。
集火之下，通天教主虽然必然能够杀伤大量敌手，但在围困之下，也有可能力竭而亡。
伴随着诛仙阵图的破损与诛仙四剑的受创，一把青萍剑上也已经沾满了黑色的血液，点点黑血顺着剑身从剑尖滴落。
通天教主也喘着大气，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待得更多的黑影聚集，打算一举拿下玉清圣人时，元始天尊突然破空而来，手持三宝玉如意打向黑影。
在通天教主未曾反应的时候，元始天尊用力将他推出包围圈，落入盘古幡的保护中。
“知道你还怨我，骂我老顽固，没有心。我其实也很羡慕你的率性而为，但性情如此，也老是喜欢操心这，操心那。此刻正好，我走了，就没人烦你了。只是我还是得唠叨最后几句，以后不要那么冲动，凡事还是要谋而后动……去找大师兄吧，顺便帮我照顾一下广成子他们……唉，真怀念当年昆仑小院里，我们三人的自在啊……”
话毕，元始天尊自身则陷进了重重包围中。
无数黑影一拥而上，随着一道金光大盛，天地清朗，朵朵金莲在天地浮现。
随后天哭地泣，三界摇动，忽然落下血雨，血色笼罩着整片天空，无数的生灵不由得的生出悲鸣，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上清圣人的陨落，发出由衷的悲悼。
通天教主站在随风飘扬的盘古幡下，耳边不断回响着自己二师兄最后的话语。
他本来觉得师兄很烦，一天到晚守着他那些规矩，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自从三友分家后，太清师兄若无大事，清净无为，闭门不出。
二师兄阐发天道，定下了他无味无趣的阐教。他觉得二师兄太古板了，于是针对地立下了截取天道变数的截教，颇有些对抗的意思。
二师兄虽然数次表达不满，但自己还是我行我素，他也没有再做干预。
直至封神，阐截对抗，大师兄的人教只能稍做平衡，但这场劫难也算是把二师兄与自己离了心。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这个古板的人仍然记着三友的情分，舍了性命救了自己。
二师兄可是洪荒第二圣，是除了太清师兄外最有可能避开大劫的圣人啊。
“啊啊啊啊！”
通天教主发出痛苦的悲嚎，紧紧握住青萍剑，想要冲上云霄，与那些敌人拼杀个痛快，免得让二师兄一个人孤单。
只是看着身旁尽皆重伤的三教弟子，圣人握了握剑柄，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就在此刻，远处一座弥散的玄黄之气的宝塔突然变作了承天支地的巨柱，九层塔身不断地旋转，塔身上悬挂的无数铃铛发出阵阵的叮铃声。
太清法相显现，一张巨大的太极图盘旋在太清圣人的身后，阴阳二气在背后轮转。
只见太清圣人一招手，盘古幡随风而去，落于法相右侧，又施法诀拘住在混沌海飞窜的混沌钟，落于法相左侧。
三件开天至宝彼此吸引，盘古幡化为斧刃，太极图化为斧背，混沌钟化为斧柄，开天神斧带着滔天的威势再次显现在洪荒天地。
太清圣人又从元始天尊圣陨处引来一缕上清清气，通天教主身上借来一缕玉清清气，再一手指天，一手擎地，召十二祖巫精魄与天地本源之气，化身盘古真身！
只见太清圣人所化盘古手持开天神斧，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一斧向前方无数黑影劈去。
霎那间，天地皆白，诸邪退散！
魏庄的元神也在这股力量下被打出大法师的身躯，再入混沌之中。
“时间到了。”
风火蒲团上的老者仍未离去，耷拉着眼皮在等着魏庄。
“老君，太清圣人是否已将劫难击散？”
魏庄元神化成的小人对眼前的老者郑重行礼，他自然已经知道眼前的老者乃是太清圣人的化身太上老君。
“未，劫难未散，上古仍然陨灭。”
老君缓缓开口，道明了真相。
“那今日？”
“劫难有朝一日仍会席卷而来，他日来袭，太清便不一定挡得住了。”
“那如何施为？”
“不知……时间不够了，再予你截取些上古的片段，你便回去吧。”
老君摇了摇头，他也无法推演出后世的一切变数。
若无外敌，老君施为自然很是轻易，但此刻唤魏庄前来已经尽了全力。
挥手打出几道光镜，里面显现出一些片段。
第一道光镜里，是代替西方教后的佛教灵山。
此刻的灵山，已经不再有半分佛光普照，心旷神怡的味道，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四方禅林未有一丝一毫的诵经之声，各处的舍利塔也没有了佛性，只存在一堆没有半分灵性的石头。
佛殿前的宝池内的金莲、白莲尽皆枯死，无数的梭罗树都化为槁木，那株巨大的菩提也已经消亡，此刻只有灰白的树干带着几片死去的叶子。
树下是一地的，已经腐朽的菩提子。
一尊接引宝幢已经碎裂，其上寄托的漫天诸佛都已经圆寂而去，麻袍黄脸的接引道人盘坐在灵山之上，其下只有空设的佛座。
诸天佛祖、菩萨、罗汉、金刚、帝释天、八部天龙、五方揭谛、护教伽蓝等佛教神圣聚集的圣地只留下他一人。
也不，还有几个已经在劫难面前疯癫的沙弥，在痴笑着，在奔跑着，在咒骂着。
第二幅画面则是一处幽暗的牢狱中，潮湿阴冷，更禁绝了一切灵气、法则。
无数的囚徒只能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在哀鸣，在怒吼，在沉沦等待死亡。
在画面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十字刑架，一名蛇尾人身的女子被钉在刑架之上。
她的双手各自拉到刑架之上，用封绝灵力与神识的钉子穿过手掌、双肩、腰身、蛇尾，将其死死地困在上面。金色的血液顺着钉子流出，却转瞬又被其吸收，化作了封禁的力量。
更为甚者在于她的头上，一根枯木从她额间的火红花纹处贯穿而过，刺破她的元神，将她的头颅直直地插在刑架，动弹不了丝毫。
她披散着头发，显得尤为凄惨。
第三幅画面则转到王屋山上，太清圣人化身盘古劈出一道极光后，黑影尽皆退散，但太清圣人也失了踪迹。
巨斧再次分离化作了三件至宝，太极图与混沌钟破空而去，不知所踪，至于盘古幡则带着一缕清气回到了通天教主的手中。
“这是二师兄的气息？”
通天教主小心迎过那一缕清气，在上面他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古板气息，不禁留下的眼泪。
太清圣人保住了元始天尊最后的魂灵。
通天教主将清气小心地收纳入灵台蕴养，右手握住盘古幡。
在二师兄未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将成为盘古幡的执幡人。
最后，通天教主用混沌珠收下了重伤的三教弟子。
只有玄都大法师拒绝了，将手中护下的百余名修士托付给圣人后，他还要去寻找失去踪迹的龟灵圣母。
“最后还能见一处，你想看什么？”
由于道的限制与敌人的窥伺，老君传不出什么直接的信息，只能给魏庄看了接引道人与西方教、女娲娘娘与通天教主的现状。
至于这最后一幅，他决定让魏庄自己选择。
“我想看看大法师。”
他寄身大法师这么久，自然想要知道大法师的状况，更何况，大法师作为圣人之下第一人，他的遭遇可能会是最贴近劫难的真相的。
老君微微点头，随手一挥，最后一幅画面显现出来。
王屋山上，除了通天教主与大法师外，已经找不到什么活人，四下里只有一堆枯骨、干尸已经在风中飘动的人皮，显得格外瘆人。
“龟灵师妹！”
大法师仍在不懈地寻找着龟灵圣母，他自然知道她凶多吉少，未在圣人身边的大罗金仙没有一个人存活下来。
即使是他，也是因为太上老君召他前去兜率宫才避了第一波劫难。
风有些凉飕飕的，不知为何，甚至连大法师这种大罗金仙也感到了一阵阴寒。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青衣女子，梳着长发，背对着大法师。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龟灵圣母的身影，快速地飞身上前。
“师妹，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唔……呃……为什么？”
大法师拉过龟灵圣母的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正打算带她离去，下一刻，一把漆黑的匕首刺进了大法师的胸膛。
待龟灵圣母转过身来，清丽的脸上原本的天真俏皮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张冷漠的神情。
原本轻轻按揉大法师额头的纤纤素手此刻变为了捅进大法师心间的利器。
“你……不是龟灵师妹！”
大法师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此刻龟灵圣母体内自己不再是她原本的灵魂，而是被一道完全陌生的灵魂所占据。
只是当大法师想要出手的时候，他的胸膛内插入的匕首开始逐渐侵蚀他的肉身，一股奇特的感觉从肉身上传来。
似乎是有一股其他的意识要占据自己的身躯！
大法师赶紧封闭灵脉，固受灵台，随后抽身远离龟灵圣母，但他再三尝试，发觉这种外来意识以他此刻的重伤状态已无法排出。
在大法师的身后，突然穿来了一些诡异的呜咽声，只见无数的人皮、枯骨、干尸竟然尽皆站了起来，向大法师扑杀过来。
已入死门，此刻大法师当机立断，放弃了对灵台的固守，运转全身的法力快速接近龟灵圣母，凭借绝对的道境转瞬间压制了龟灵圣母。
“我不相信，龟灵的灵魂一定还在！”
他快速用还未被外来意识的额头紧贴龟灵圣母的额头，用灵识感知着她的灵魂所在。
此刻，正有着一道黑影用锁链捆缚着一道元神，通过一道裂缝空间要进入一处未知的地方。
那道元神，正是龟灵圣母！
“师兄……”
龟灵圣母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只能任由那道锁链牵着自己行进，但当她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自己体内。
她有些想哭。
大法师赶紧出手打碎了锁链，击退了黑影，将龟灵圣母的元神拉出体内。
外界，当大法师再次醒转，他已经陷入了重围，再看看已经接近侵蚀入灵台的黑气与那道陌生的意识，他只是笑了笑。
“看来今日是要长眠了，对不起了，老师，您再找个徒弟吧。”
又捧着龟灵圣母的元神，细细叮嘱道：
“师妹，我应该是走不掉了，但我还能送你走，你走了之后去找我老师或者通天师叔，保护好自己。”
“不，我不走，我要和师兄在一起。”
龟灵圣母摇了摇头，抹去了眼中的泪光。在这种时候，她并没有慌张，本来就要死掉了，再见师兄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只是，连累他了。若不是要来找她，大法师这位圣人之下第一人又怎会被暗算垂死？
“傻姑娘，好不容易才救你出来，我可不能允许你死。”
大法师不管黑气的侵蚀，再次运转全身修为，施咒唤来未曾虽太清圣人消失而离去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将手中的元神小心的安放到宝塔上。
“小姑娘，忘了我，以后记得找个如意郎君。”
此刻，大法师正视了龟灵圣母的心意。
这么多年了，他再如何迟钝也知道了她的心在自己这里。
“不要，我不要。”
龟灵圣母用力地摇了摇头，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眸里不断地落下。
大法师揉了揉她的额头，然后毅然决然地把她送了出去，宝塔化作一道极光遁空而去。
“唉，终了了，最后只能和她的肉身共赴黄泉咯。”
压制住身边的龟灵圣母，大法师燃起一道道火，巨大的火焰随着风扩散向四面。
无数的人皮、枯骨与干尸都落入了无穷无尽的火海中。
“累了，睡会。”
大法师与龟灵圣母的肉身也在火海中化作了飞灰，那些莫名诞生的意识也被焚作黑烟消散。
天外，一道钟形极光划破天际，拖出一条长长的彗星般尾巴。
……
金菩树下，魏庄的元神回归，眼中留下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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