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不错。”皇后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虽说愉妃外忠内奸, 总有些小心思小算计,永琪还算是个好孩子。只是,碍于愉妃之故, 永琪向来与我翊坤宫不怎么亲近, 最近他却撇开愉妃,屡屡来我翊坤宫中尽孝,当真让人不解。”
若是有此反常举动之人是愉妃, 恐怕皇后现在就要仔仔细细分析她的一举一动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她本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但是皇后对于永琪的人品还是比较信任的,因此, 她只是困惑了一阵,便将此时抛到了一边, 拉着芃芃的手, 开始让芃芃给她讲述在宫外遇到的事。
待皇后听说芃芃遇刺之时,是福康安救了芃芃, 随后,傅恒又派了人手在芃芃身边儿悉心照料着, 不由对福康安好感大增:“人家既然救了你, 咱们也不好没有表示。改日额娘便备上一份厚礼,命人送去富察府。福康安在上书房学习期间, 你和你十二哥也得照顾照顾人家。”
“知道啦, 之前我就已经很照顾他了,帮他应付八皇兄与十一皇兄的刁难不说, 还总是给他划重点,让他的课业成绩在短短时间内提升了不少。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舍身救我呢。”
皇后闻言,拧了拧芃芃的鼻子:“一码归一码, 你之前帮助人家,那是举手之劳,人家在危机关头舍身相护,那是人家有情有义,你可别仗着你给人家的那些个小恩小惠,就觉得人家帮助你是应该的。”
这时候,刚刚放学的十二阿哥永璂也赶了回来:“什么是应该的?”
于是皇后将方才芃芃的话,以及福康安救治芃芃之事告诉了永璂,并叮嘱自家儿子:“额娘知道你向来与福康安不怎么对付,平日里时不时就要跟他别一别苗头,但看在他救了你妹妹的份儿上,往后你得待人家好一些才是。”
永璂闻言,赶忙点头,眉眼间没有丝毫不情愿之意:“儿子知道了,额娘。儿子从前看福康安不满,也是因为他抢夺了妹妹的注意力之故,儿子与他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不合调和的矛盾。如今既知他对妹妹有如此大恩,儿子往后会拿他当兄弟看待的。”
皇后闻言,也露出了笑容。
如今女儿已有这样大的出息和造化,儿子也越发懂事了,夫君看重她,婆婆体谅她,她的日子真是再好不过。
这时候,说着这话的永璂可没有想到,在若干年后,他视若兄弟的某人,会将他的妹妹给拐走。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泡我妹妹#
……
傅恒等人在外立下的功劳不小,此番回京,乾隆对他自有一番奖赏。
由于傅恒本人已身居高位,不好再轻易加官进爵,乾隆将这赏赐加封在了其福晋与其次子福隆安身上。他把傅恒福晋的头衔往上提了一提,又给福隆安封了个镇国将军之爵,此爵在大清诸多爵位之中虽说居于末流,但福隆安如此年轻便得了一个爵位,足以看出乾隆对福隆安以及富察家的看重。
如若不出所料,在接下来一些年中,福隆安必将如其父及其兄长福灵安一样平步青云,受到乾隆的重用。至于福康安,虽说他在赈灾的过程中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他救了乾隆的爱女,功劳自然也是极大的,乾隆本也可以以此为由,给福康安封个爵位,只是福康安年纪还小,性子未定,乾隆怕对他荣宠太过,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会围在他身边儿可劲儿地恭维他,让他移了性情。
因此,对于这个自己一向十分看好的后辈,乾隆并没有过多的奖赏,只是称赞了福康安几句,又给他赏赐了一匹上好的小马驹,便也罢了。
对此,福康安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早早便被自家阿玛告知,对皇室之人尽忠,那是他们的本分,人不该因为尽到了自己的本分,就自恃有功猖狂起来。福康安将自家阿玛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他在挺身而出保护芃芃时,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那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小伙伴,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仅此而已。
乾隆见福康安表现如常,并没有因为救了芃芃就居功自傲,也没有因为奖赏不丰便对他心生不满,乾隆嘴上不说,心中对福康安是越发满意了。
跟在乾隆身边儿的吴书来见状,默默地将福康安的重要程度往上又提了一个层次。
乾隆向来是个性情中人,他若是喜欢谁,讨厌谁,一般都不加掩饰。喜欢的他会重重有赏,厌恶的他连提那人一句都嫌多余。此次福康安立下如此大功,乾隆对他明明这般满意,赐下的赏却稀疏平常,这并不代表乾隆不看重福康安。恰恰相反,福康安的好运只怕还在后头呢!
……
这日,芃芃在翊坤宫的后院中忙碌时,忽然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
她微微一愣,而后认出这是五阿哥永琪,便冲着永琪露出了一个笑容:“五皇兄,你怎么来了?”
在芃芃进入上书房读书之前,五阿哥就已经入朝议政了,朝堂上事务繁多,因此,芃芃与这位兄长见面的次数实际上并不多。
但她还记得,她有一回在宫中瞎转悠,一不小心迷了路,一头撞在了五阿哥的身上。五阿哥非但没有恼怒,还低下头,温和地问她有没有撞疼,最后亲自将她送到她想去的地方时的情景。
那回,芃芃是偷偷跑出来玩儿的,五阿哥不放心她的安危,便一直跟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她玩儿累了,他才俯-下-身来,让芃芃上了他的背,将她背回了翊坤宫中。
芃芃永远也忘不了她睡得迷迷糊糊之时,那令人心安的背。如今想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她怎么会那般轻易就相信一个几乎没怎么相处过的人——即使那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但芃芃承认,五阿哥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在那之后,芃芃便没有再与五阿哥相处过,但在每年宫中大大小小的宴会上,他们却总会有一些交集——乾隆和太后喜欢看孙子孙女们一派和乐的样子,会打发他们到一处玩耍,而这时候,五阿哥往往会承担起身为兄长的责任来照顾他们这些底下的弟弟妹妹。
这就是芃芃对五阿哥的全部印象了,朦胧而又美好,如今想来,记忆的回廊中,那些与五阿哥相处的画面,还透着些温馨和放松。
芃芃能够看得出来,五阿哥还是很喜欢底下的弟弟妹妹的,但愉妃不喜欢五阿哥跟翊坤宫的人走得太近,五阿哥又向来是个纯孝之人,便依着愉妃之意,疏远了芃芃和小十二。
只是,听皇后说,五阿哥最近往翊坤宫走动的次数逐渐变得频繁了起来,也不知五阿哥和愉妃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看着五阿哥朝自己走过来时,芃芃心中隐隐冒出了这么个想法。
“来给皇额娘请安,顺带来看看你。五妹妹,你在做什么?我来帮你吧。”永琪道。
“好啊。那就请五皇兄先帮我在这里松个土吧,然后这里还要这样……”芃芃喜笑颜开,很快就将自己的不解放到了一边。
送上门来的劳动力,为什么不要呢?刚好可以让永琪体验一把劳作的感觉,简直一举两得。
永琪是个信守承诺之人,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会不遗余力地去做,而且一定要做好。
此时,他半蹲在地上,一丝不苟地按照芃芃的要求伺候着地上的那些植物,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哪怕是劳作再久,也不曾叫苦叫累,这让芃芃心中生出了一种压榨民工的愧疚感。
芃芃几次让五阿哥休息,五阿哥都不肯停下来直到她发现五阿哥嘴角起皮,一双手开始冒起了水泡,她才终于强制性地让五阿哥放下了手中的铲子。
“五皇兄,你这是怎么了?我种这些东西,也不指着靠这吃饭,不需要一口气将这些种好,慢慢儿来就是了。你何必这么拼?快停下来歇息歇息,喝口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然,等回去愉妃娘娘看到你手上的水泡,指不定要以为我在虐待你呢。”芃芃开了个玩笑,想要活跃一下气氛。
谁知,五阿哥在听到“愉妃”二字时,面容越发沉肃,嘴唇也紧绷了起来,抿成了一条直线。
只见他摇摇头,握紧了手中的铲子道:“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你就让我继续做吧。”
听五阿哥这语气,不像是芃芃在求着他帮忙干活,倒像是他在求着芃芃要帮芃芃干活一般。
五阿哥不是一个擅长隐藏心事之人,芃芃很快便从他的面容中察觉到了愧疚感,这让她感到更为困惑。
五阿哥为何会对她产生愧疚感,难道说,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这不可能啊,五阿哥不是那样的人。
就在这时,乾隆与皇后也来了翊坤宫的后院。
乾隆今日本就是特意来看芃芃、顺带着跟芃芃讨论一些问题的,在到了翊坤宫之后没有见到人,自然要向皇后问询一番。
皇后带乾隆来找芃芃的时候,乾隆恰好将五阿哥那拼命的一幕看在了眼中。
见状,乾隆不由皱起了眉,对皇后叹道:“老五这孩子,不知为何,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心思重得很,朕开解了几次也不见效。难得他喜欢亲近皇后,又与芃芃关系要好,你们若是能够摸清他的症结在何处,替朕开解一下他,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五阿哥,乾隆还是十分喜欢和看重的。五阿哥允文允武,是乾隆目前儿子之中最为出息的一个,在朝堂上帮了他不少忙。
“皇上放心,臣妾身为五阿哥的嫡母,在有闲暇之时自然会关心五阿哥。只是,臣妾到底不是五阿哥的生母,五阿哥对臣妾敬重多过亲近,臣妾并不能保证,五阿哥什么都愿意跟臣妾说。皇上既然担心五阿哥,为何不去向五阿哥的额娘愉妃询问一下情况呢?兴许,愉妃知道五阿哥为何会情绪异常。”
“愉妃若是知道,她就不会任由五阿哥继续这样下去了。”乾隆的眉头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她看着精明,实际上也是个不中用的,许多事指望不上她,还得劳烦皇后多费些心思。”
皇后对愉妃并无任何好感,听乾隆这样评价愉妃,心中竟还有些高兴:“臣妾明白了,臣妾虽不能保证结果,但定会尽力而为。”
……
转眼间,便是芃芃的七岁生辰。
大清才刚刚度过了旱灾,正需要好生庆祝一番,因此,乾隆决定宴请朝臣,为芃芃好生大办一番。
对此,后宫之中不是没有其他声音,譬如嘉贵妃就曾打着为芃芃好的名义,凑到乾隆身边儿嘀咕,小孩子家家的大办不好,恐芃芃担不起这深厚的福泽,反倒受其所累,不如等到芃芃满十岁时再大肆操办一番。
嘉贵妃的这番话,若是搁在从前,只怕乾隆还认她一个好,觉得她是真心实意地为芃芃着想。可自打那回嘉贵妃在乾隆面前给芃芃上眼药露了形迹之后,她话语中的可信度在乾隆这儿就大打折扣了。
乾隆在听了嘉贵妃的话之后,连想都没有想,便直接将她的话给怼了回去:“芃芃本就福泽深厚,这才能顺利庇佑大清度过了此次的难关,若是她担不起这深厚的福泽,还有谁担得起,难不成是爱妃你吗?”
接着,不待嘉贵妃接话,他又训斥嘉贵妃:“少想些有的没的,爱妃要是有多余的功夫可精力,不妨好生教导一下八阿哥吧。朕看,八阿哥是越大越顽劣了,在上书房中时常不认真听课,惹得太傅向朕告状。如今在上书房中读书的大臣之子都比八阿哥小,在功课方面却比八阿哥强上不少!朕在太傅那儿得知八阿哥的学习情况之时,都觉得丢人!”
训斥完嘉贵妃,乾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宫中老牌妃嫔之中,纯妃失宠于乾隆,愉妃也不怎么得乾隆的意,也唯有皇后处,乾隆还能经常去一去。
不过去岁选秀之时,宫中新进了不少容貌娇媚的妃嫔,倒也让乾隆有些新鲜感。乾隆想了想,在叮嘱完皇后操办芃芃的生辰宴之后,便抬脚向安答应的居所走了过去。
半个月后,乾隆为芃芃在太和殿中过生,并为此大宴群臣。
这样的场面,也就只有皇帝万寿、皇后千秋以及太后的寿辰之时,才能见到。
至于宫中的其余阿哥、格格们过生,多是由其生母在自个儿宫中为其操办一场也就完事儿了。那得宠的阿哥、格格过生,兴许还能请来乾隆和皇后,若是那不受宠的过生,自然不敢为这点子小事来叨扰乾隆和皇后。
似芃芃这般,周岁宴大宴群臣,七岁生辰宴再度大宴群臣的,在诸位皇嗣之中,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鉴于芃芃所立下的种种功劳,没有人觉得乾隆不该为芃芃大办生辰宴。
在芃芃生辰宴到来之前,不少人通过各种方式打听芃芃的喜好,并精心为芃芃备下了生辰礼,以图能在芃芃的生辰宴上讨好芃芃,进而讨好乾隆。
当日,宴席上人来人往,京城中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聚集到了太和殿中,为芃芃庆生。他们拿出的各色奇珍异宝,简直要晃花芃芃的眼。
世上之人多爱锦上添花,如今,芃芃自然就是那方最好的锦,由着他们可劲儿地打扮,好话说了一筐又一筐。
后来芃芃实在受不住,便找了个理由出去透口气儿,恰好遇见同样出来躲懒的小伙伴福康安。
福康安一见了芃芃便问:“公主为何会在此处?你可是今日宴会的主角啊。那些想要巴结讨好你的人若是见你不在,只怕不知该多失望了。”
“什么主角啊,工具人还差不多!”芃芃没好气地嘟哝着嘴道:“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场面话,耳朵都要听出老茧来了。反正他们想要讨好的也不是我,而是汗阿玛,就让汗阿玛在那儿应付他们吧,我过阵子再回去。”
福康安闻言,眸中泛起一阵笑意:“公主倒会躲懒。”
无论再怎么不耐,芃芃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始终是一副尊贵高雅的模样,也唯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被她这般对待的人,自然也会为自己是特殊的而感到荣幸。
此时的福康安,大抵就是这种心情。
“你不也一样么,还好意思说我?”芃芃瞪了福康安一眼。
福康安无辜地朝芃芃摊了摊手:“我和你确实不一样啊,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在不在场又有什么要紧?可你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我敢打赌,只要你消失的时间略略长一些,就会有人来‘抓’你回去了。”
“少乌鸦嘴!我要是被抓回去,你也别想幸免于难!”芃芃想起宴会上那堆珠光宝气、让她倍感俗气的礼物,问富康安:“你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知道啊,是公主的生辰。”
“既然知道今日是本宫的生辰,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表示么?”芃芃不由哼哼了两声。
“唔……”福康安听懂了芃芃的言下之意,但觉得向自己讨要礼物的芃芃还挺可爱的,便只作不知,他低下头想了一阵,对芃芃道:“生辰快乐?”
芃芃道:“你把我送你的那把良弓还我!我的东西不送给没有良心的人。”
她说的是福康安生辰之时,她特意为芃芃寻来的弓,品质极好,且是专门为福康安量身定制的,正合他用。据说,福康安在收到这份生辰礼后,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用芃芃送给他的小弓替换了自己惯常用的那把弓。
福康安见芃芃面儿上似乎真有了些许恼意,也不敢再逗弄芃芃,赶忙将自己为芃芃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到了芃芃跟前。
芃芃打开一看,只见紫檀木匣子里头装着一只亮闪闪的钻戒,不由捂着额头对福康安道:“谁让你送我这个的?”
这傻孩子,到底知不知道送人钻戒代表什么涵义啊?!钻戒这玩意儿,是能随便送人的吗?
福康安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地小心翼翼道:“听说上回你和四格格一道出宫的时候,盯着这种西洋人喜欢的宝石制成的扳指看了好久,我以为你收到这份礼物会高兴的……怎么,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钻戒是不能随便送人的。”芃芃合上了匣子的盖子,将那只紫檀木匣子重新塞回到福康安的手中,面上染上些许红晕:“你只知道我和四姐姐在摊位前挑了很久的钻戒,那你可知,四姐姐买下的那只钻戒,最后可是送给了我未来的四姐夫!”
福康安闻言,傻眼了,他的声音又小了好些:“原来,这种宝石制成的扳指……是不能轻易送人的吗?”
“那是自然。你手中的这枚钻戒——”芃芃的目光在那只匣子上瞄了一眼:“就暂且留着,等你日后订了婚,送给你的福晋吧。”
福康安闻言,手足无措地将这只匣子塞回到了袖子中,脸色也有些红。
他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倒让芃芃觉得有些有趣。
“既然你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不作数,那你回头还得重新为我备一份,可不许耍赖。”
“知、知道了……”福康安的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芃芃见状,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
等到神色有异的福康安和芃芃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些人的注意力,似乎转移到了一名低位妃嫔身上。
芃芃闻言,赶忙拉住一名路过的宫女询问:“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宫女道:“回公主话,方才,安答应偶感不适,皇上命人宣了太医来。太医说,安答应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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