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五块碎片

水中月破碎，镜中花凋零。
  沐青山震惊地看着那个坐在杜龙肩头之上，托着一只白猫的身影，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脚边的那具尸体。
  可哪里有什么尸体，就连他手上沾着的血都在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刚才的那一切都是……幻境？
  这怎么可能？
  看着已经失去了生机的杜龙尸体，沐青山更愿意相信这边的才是幻境。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就在幻境当中了呢？
  “当然是从一开始的时候了。”
  应白夜就像是看出了沐青山的怀疑一样，笑着说道。
  从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使用镜花水月的时候，从杜龙长枪穿透他胸膛的那一刻。
  说真的，要不是衍天经的预警，那一枪还真能让他瞬间重伤，禁灵铠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要好。
  但是，那一枪还是没有命中到他不是。
  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接下来的胜负……不对，不能用胜负这两个字了。
  因为之后的一切都不能算是一场对决，这战场从所有围杀他的佣兵尸体从空中落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变成了他的屠宰场。
  说到这里，应白夜笑着伸手温柔地摸了摸雪琉璃的头。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冬雪灵猫的秘术和镜花水月地搭配会这么好。
  血色修罗场的那一幕实在是有些太过于震撼人心，那一瞬间，即便是沐青山和杜龙的内心都出现了一抹间隙，而在这个时候，雪琉璃一直待在场外，用秘术将他的视线布置在了这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
  彩潇说的很对。
  八品至尊，那也得是要真的八品至尊才行。
  用特别的方法强行获得八品至尊力量的沐青山和杜龙虽然在搏杀的时候确实有着八品至尊的战力，但那也就仅限战力了。
  在神魂上，这两人的强度可还完全没有达到八品至尊的层次。
  而这个时候，镜花水月的作用在雪琉璃秘术的作用下在他们惊骇导致心神失守的一瞬间找到了空隙。
  从那一刻开始，这所有的一切就都在应白夜的掌控当中了。
  当然，想要同时扭曲沐青山和杜龙的感知确实不容易，至少他也没有全程维持着镜花水月的运行。
  之前那场看似自己被碾压的战局，其实是一个虚虚实实的场景。
  至少……那九十九颗寒阳他确确实实是朝着沐青山脑壳砸下去了。
  至于为什么能够被他迅速地拿下杜龙，其实原因还是那句话。
  八品至尊，那也得要真的八品至尊才行。
  应白夜甩了甩手，将手中蚀木珠上的新鲜的血液给甩了下去。
  既然知道蚀木珠的功用，也知道当初木灵族内乱的全部过往，那应白夜自然就知道这东西的破解方案。
  一切源于蚀木珠，一切也结束于蚀木珠。
  只要取下蚀木珠，那么杜龙和沐青山的一切都会在顷刻间消散，从他们使用了蚀木珠开始，蚀木珠就是他们的心脏。
  力量来源于蚀木珠，而生机也全都交给了蚀木珠。
  有的时候，通过外力获得的力量，无论是再精美的装饰，都如同空中楼阁，顷刻间就能烟消云散。
  所以，应白夜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沐青山和杜龙这两个“八品至尊”放在眼里。
  “可你的幻境已经碎了。”
  沐青山咬着牙说道。
  “你要面对的是现在的我！”
  “碎了吗？”
  应白夜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银色的眼眸依旧在闪闪发光，他轻笑一声。
  “好像还没有完全碎掉哦。”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一柄墨黑色的长剑就像是突然出现一样，刺入到了他的心口，霸道的杀伐剑气将他心口处的那颗蚀木珠瞬间撕碎。
  沐青山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向了身后。
  镜面再次破碎，慕幽泽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同一时间，本来还在杜龙尸体旁边一脸绝望的慕幽泽瞬间化为碎片。
  应白夜跳下杜龙那厚实的肩膀，将雪琉璃放在了自己的肩头，玩味地看着目光飞速空洞下来的沐青山。
  真的是，都想到慕幽泽不会一脸绝望的大吼大叫了，为什么就不去想真正的慕幽泽去了哪里呢？
  真的是半个蠢蛋。
  他手指一勾，水蛇自地上涌出，咬住沐青山的芥子镯朝着应白夜这边飞了过去。
  而同一时间，慕幽泽的目光失神一瞬，然后瞬间清明。
  他看着远离自己的沐青山芥子镯，清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的无奈。
  真的是，虽然一瞬间他就看破了应白夜的幻术，但应白夜也就只打算为他准备那一瞬间。
  对于那碎片，他确实也有些想法。
  不是为了荒木尊者的传承，而是为了话语权。
  要不然的话，木琴月太被动了。
  但是他的小心思显然没有瞒住应白夜，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个情景的出现。
  应白夜从沐青山的芥子镯中取出那一枚碎片。
  至此，他手中的碎片数量就高达三枚。

  而木震霆的那一枚……
  嗯？
  应白夜看向慕幽泽，眼中有些疑惑。
  “你没有拿走木震霆手里的那一枚碎片吗？”
  “……”
  慕幽泽表情微微一愣。
  一直注意着慕幽泽情况的孟悠然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完蛋，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
  慕幽泽有个臭毛病，那就是一旦和别人交起手来，总是会下意识忘掉最开始的目的。
  一般像这种时候都是孟悠然提醒他的，但这一次慕幽泽离着孟悠然太远，慕幽泽又在击败木震霆之后第一时间赶去支援应白夜，所以这才没来得及。
  应白夜鎏金色的眼眸微闪。
  说真的，他现在怀疑慕幽泽在演他。
  不过算了，再来一次也无妨。
  他转过头，看向了木震霆所在的位置，那里还有着一位老朋友在。
  穆纤儿察觉到应白夜看来的目光，微笑着朝着他挥了挥手，就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打招呼一样。
  木震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碎片还在我的手里，有老三和华玲在，我们未必不能和他们争一争。”
  “嗯，应该是能争一争的。”
  穆纤儿转头看向他，笑容明媚。
  “实在不行，我们还能商量着和他们联手呢。”
  联手……
  听到这两个字木震霆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说真的，走到这一步他真觉得自己这趟荒木遗迹之行就是一场笑话。
  但是……
  “可以，反正我们的任务只有拿回至宝，为此，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可以接受。”
  木震霆妥协了。
  木灵族至宝至关重要，要是他这一趟无功而返，那他在木灵族的地位会直线下降，最重要的是，他会给兄长丢人，这才是他木震霆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可就在他打算开口服软的时候，突然，他的表情直接僵硬在了原地，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吐出，他一脸震惊地低下头，看向了那只穿透了他心口的手掌，在那只苍老的手掌中，还有着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
  “老……三？”
  木震霆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手掌的主人，那个一直低眉顺目待在他身边的老人此刻仍旧是那副恭敬的模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看呆了周围很多人。
  尤其是熟悉木灵族的木琴月和心性天真的孟悠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木灵族的老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弑主。
  而且……
  “那是你的任务，不是我的。”
  即使是见到这样的一幕，穆纤儿的笑容仍旧那么明媚。
  “穆，纤儿……”
  木震霆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可以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的愤恨。
  “别这么看我啊，谁让你总是‘老三’‘老三’地叫着人家呢，人家大小也是个八品至尊啊，你得尊敬。”
  穆纤儿从他的芥子镯中将那一枚碎片给取了出来。
  “至宝什么的，看来是拿不到了，本来还想着等任务结束了之后再杀你的，但谁让你这么没用呢？看来这一次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不过没关系，能拿到你这颗心，就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看着木震霆眼中的光越来越黯淡，穆纤儿伸出玉指，在他胸口上轻轻一推。
  木震霆的尸体从天而降，被随意地丢了下去。
  紧接着，她转过头看向了应白夜，手指微微一弹，那枚碎片径直朝着应白夜的方向飞了过去。
  应白夜伸手接住，看着她没有说话。
  “封口费。”
  穆纤儿歪歪头。
  “倒也算不上，反正就算是没有我出手，你们也能拿到，那就算是买命钱吧，你不是最讨厌麻烦了吗？”
  应白夜鎏金色眼睛微眯看着穆纤儿，穆纤儿没有丝毫的退缩，与他对视在一起。
  “你留不住我的。”
  穆纤儿微微一笑。
  “那可不一定。”
  说话的人是慕幽泽。
  但此时此刻彩潇和应白夜都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看出来了，穆纤儿的底牌是什么。
  穆纤儿伸出手摸了摸旁边华玲的头，玉指顺着发丝一路向下，华玲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害怕。
  紧接着，穆纤儿的手指就停留在了华玲的心口位置。
  她转头看向应白夜，笑容越发浓郁：“我们下次再见。”
  说完这句话，她手指朝着华玲心口处一戳，华玲的身体微微一僵，紧接着一个小小的黑洞就撕破了华玲的心口，只是须臾之间，一个空间隧道就吞噬了华玲的身体，穆纤儿和那个手捧着木震霆心脏的老人身体慢慢虚化。
  应白夜和彩潇一开始就发现了华玲的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这是一个无法被打断的秘法。
  以一个七品至尊的全部灵与肉作为献祭的秘术。
  在进入荒木遗迹之前，华玲的身上还没有这个秘法的，但现在……
  呵，穆纤儿，真的是有点意思啊。
  “等下，那你的离间又有什么意义呢？”
  望着穆纤儿那已经快要消失的身体，彩潇冷不丁开口问道。

  她对此真的有些好奇。
  “我一开始就说了，那不是离间。”穆纤儿如实回答道。“那是实话，是忠告。”
  她转头看向应白夜所在的方向：“只有孤身一人的他才是完美的，围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污秽。”
  所以……
  “我不允许有人玷污这份美。”
  穆纤儿眯着眼睛说道。
  “你……真的有病。”
  彩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真的，她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已经跟不上穆纤儿了。
  这种脑子有病的家伙偏偏还是个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主，她开始为应白夜的未来感到心疼了。
  虽然保不齐她那个时候大概率是在幸灾乐祸就是了。
  在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穆纤儿最后深深地看了应白夜一眼就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还密密麻麻挤着不少人的空间，此时只剩下了他们几个。
  不对……
  好像，还有一个外人。
  彩潇和应白夜将目光投向了原本沐青山和杜龙观战的位置，那里有着一个年轻人笔直地站着，他没有像之前一样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朝着应白夜等人挑衅。
  他就只是正正常常地站在那里，没有笑，没有哭，没有害怕，更没有讨好。
  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情绪一样。
  “你们尽管施为，我不会妨碍到你们的。”
  罗术一如既往地对荒木尊者的传承没有任何向往。
  应白夜和彩潇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他们还是没有搞清楚罗术的目的。
  这个一直被人忽略，最不显眼，最不突兀，最让人不在意的家伙，就是他们最开始一直盯着的目标。
  彩潇甚至一路追着他从边境线来到了荒木遗迹。
  如果只是单纯地把他拿下，那么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必须要先知道他的目的。
  刚才的那一眼对视，应白夜说：“先打开传承空间试试？”
  而彩潇说：“我盯着他。”
  一瞬间，两人完成了交流，决定好了之后的步骤。
  应白夜转过身，径直朝着木琴月和孟悠然的方向走去。
  孟悠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黛眉微微皱起来：“你想要做什么？”
  应白夜没有回答。
  孟悠然连忙转头看向了慕幽泽，发现慕幽泽此时也没有动作。
  木琴月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孟悠然的肩膀让其安心，然后一步向前。
  她这个时候也猜到了些什么。
  为什么其他的人都不担心第五块碎片的下落呢？
  因为他们知道，第五块碎片总会主动送上门的。
  是的，木琴月这位跨越千年的传承者……
  就是第五块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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