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选择

等到应白夜赶到目标所在地的时候，这处房屋恰好还没有人光顾。
  他打量着面前这间屋子，那缠绕在上面的因果线无不在告诉他，自己和这屋子的主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应当是在中间隔了一代。”
  应白夜走进屋子当中，看着房间内的陈设，给出了这样一个大概的判断。
  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往上两代应该才是属于自己父亲的试炼，那一代的天骄里，有静姨，有母亲，也有父亲，有着很多与他密切相关的人。
  手指在这些陈旧的摆设上轻轻划过，应白夜陷入到了静默的状态。
  雪琉璃很懂事的没有出言打扰这样的应白夜，她趴在桌子上，默默地等待着应白夜的回神。
  应白夜眼中银光闪动，一幅幅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施加镜花水月的幻术，利用衍天经窥探时光的能力翻看存在于这里过往的历史，那一道道活灵活现的身影就这样缓缓浮现。
  那个一头蓝发，脸上始终带着明媚笑容的人是冰言，那个一头银发，坐在他旁边一言不发的人是洛雨薇，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很亲密的程度，两个人坐在一起也只是在商讨接下来的行动规划而已。
  应白夜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缓缓走去，他坐在了洛雨薇的身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没有做，他就是坐在这边，听着冰言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听着洛雨薇时不时简言意骇的冰冷话语。
  他趴在桌子上，仅仅只是待在这两人的身边，他就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道身着青衫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应白夜认出了这个人是女扮男装，不对，不是女扮男装，只是她单纯地爱穿男装罢了，她并没有可以掩藏自己女性的身份，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冰言的身边。
  冰言看起来和她特别的熟，两个人的打闹吸引了应白夜的注意。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五灵言，五灵落……”
  “言”是冰灵族的“言”，“落”是风灵族的“落”。
  “风落落。”
  大概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看着她，应白夜心中不由得想到，若干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五灵伐天她是否是知情人之一呢？
  还是说只是单纯被冰言诓骗过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以冰言和洛雨薇的性格，很有可能会是后者。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轻笑一声。
  “咦~”
  而就在他出声的下一秒，本来还在默默旁观着冰风二人打闹的洛雨薇轻咦一声，缓缓转过头来，视线所及之处，好巧不巧正是应白夜的眼睛。
  两双同样闪烁着银光的眼睛就这样对视在了一起。
  就像是穿透了空间和时间，进行的一次默默的交流。
  然而下一秒，幻象褪去，应白夜的双目重新回到了鎏金色的样子，他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
  “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一个声音中略微带着些冰冷的女声进入应白夜耳中，语气中有着歉意，但更多得却是好奇。
  应白夜没有搭理她，他睁开眼，收敛了之前所有外露的情绪，一把把雪琉璃给搂过来，轻轻抚摸着雪琉璃的猫头。
  毛茸茸的手感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被应白夜无视，说话的那个女子倒也没有尴尬，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应白夜，重点就在那一头白发和鎏金色的眼眸上徘徊。
  或许是被她盯着有些烦了，应白夜转过身看向她淡淡开口：“出去。”
  同一时间，女子的长相映入应白夜眼中，无视掉那冷艳俏丽的脸庞，应白夜的目光从那冰蓝色的长发和冰蓝色的眼眸之上扫过。
  这么明显的特征，已经将这女子的身份暴露的清清楚楚。
  “放心，这里是我族一位前辈的故居，我来此只是受这位前辈故友之托过来瞧上一眼，不会久留。”
  说到这里，这女子话语微微一顿。“倒是应公子你，可否与此处主人有所渊源？”
  她之前观战的时候就发现了，应白夜的手段中有许多都是出自于冰灵族中，无论是冰虚术，镇狱圣冰佛还是那纯度不一般的冰灵诀灵力都在表示着此人与冰灵族的关系也许非同一般。
  而现在又在这里碰到了他，完全不像是一个巧合。
  “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应白夜语气仍旧平淡。
  似乎是察觉到了应白夜语气中的不满，女子点点头，性格素来强势的她此时并没有与应白夜发生矛盾的意思。
  “我叫冰泠霜，来自冰灵族，若是想要聊一聊，可以到三楼区域那边寻我。”
  说完这句话，冰泠霜转身，径直离开了这间屋子，要是让熟悉她脾气的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十分惊讶的。
  这可是冰泠霜，冰灵族有名的冰美人。
  天下冰美人那么多，可冰泠霜不一样啊，这可是在冰灵族那个冰块遍地的古族当中被冠上这个名头的人，可想而知，这人的脾气得有多差。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面对应白夜的冷声居然没有发作，这确实是一件少见的事情。
  要是让不明所以的人知晓了，怕不是会认为冰泠霜这是看上了应白夜。
  “在那个地方还有人记着你呢。”
  应白夜目视着冰泠霜离开，喃喃自语道。
  “真好啊。”
  ……
  冰泠霜刚一走出这间屋子就忍不住回头看了后面一眼。
  如果不是发色和眸色不对，这个时候，她心中就不会有半点怀疑了。
  “泠霜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可是我们的地盘。”
  就在冰泠霜走神的时候，一道有些欢快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
  几乎不用回头，冰泠霜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了。
  “和我对着来你很高兴啊。”
  冰泠霜冷冷说道。
  来人是个少年，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应该也算是冰灵族的人才对，只不过这一次他代表的是另一方势力。
  “谁让我们武境成立的年头少呢，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啊。”
  说到“逼不得已”的时候，这家伙那满满的笑意都快按耐不住了。
  林清，现任冰灵族族长和武境武祖的儿子，可以说，即便是放眼整个大千世界，这都是最为顶尖的二代了。
  年岁不大，但实力很强。
  至少在如今这汇聚在试炼战场的数百人当中，冰泠霜暂时不认为有哪个人能够胜他一筹。
  “泠霜姐你到这边来干嘛？”林清好奇地问道。“按照孔文山那货的分法，你们这些古族的营地不是应该在另一边才对吗？”
  听到他的话，冰泠霜摇了摇头：“只是受人所托来见一见一位族中前辈的故居。”
  “前辈？冰灵族上一代参加这试炼的人？”
  “上两代。”
  “上两代啊，那得到多远了。”林清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怕是我爹和我娘都还没来大千世界呢吧。”
  武祖是从下位面而来这件事整个大千世界人尽皆知，那个时候，他确实还没有从下位面上来。
  那个时代金光闪闪的那些名字里，也还没有他的加入。
  冰泠霜常常听阿爹讲起过他那一代的故事，故事里的人和事有的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传奇，而有的则被永远的埋在黄土。
  大道争锋，永远都是这么残酷。
  “这位前辈叫什么名字啊？很有名吗？我听说过吗？”林清跟在冰泠霜身边，一股脑地问道。“现在还在冰灵族当中吗？”
  听到最后这个问题，冰泠霜脚步微微一顿，什么话也没说。
  见到她这个样子，林清貌似也意识到了什么，尴尬地龇了龇牙。
  好像说错话了。
  “抱歉……”
  冰泠霜摇摇头。
  说实话，她对于那位叫做“冰言”的叔伯没有半点的感觉，毕竟从她记事起族中就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只不过，对于她阿爹来说，那一位却像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阿爹说过，有的人天生就是光，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的人向着那束光拼命靠近。
  追逐光的人，一生都会被光所影响。
  即便这光熄灭，但过往化为记忆，反而来得更加深刻。
  阿爹说，冰灵族现在很好，冰灵族现在的族长也很好，可如果站在最前方的不是那道身影的话，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那人逝去了，他们曾经的雄心壮志也就跟着他一起逝去了。
  除了阿爹以外，冰泠霜还认识好多这样的叔伯，他们的心里就像是老早就被烙上了名为“冰言”的烙印，即便是这么多年之后都无法忘怀。
  走了许久之后，冰泠霜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头看向林清：“你越界了。”
  “？？”
  林清抬起头一看，眨了眨眼。
  好像，还真的跨过边界线了。
  “嗨，都是冰灵族的，哪来的什么越界不越界的，泠霜姐你就是爱开玩笑。”
  “……”
  为什么族长和武祖大人那么严肃的两个人会生出这么跳脱的孩子呢，基因遗传真的是个玄学。
  “映雪这次没来，真的是没人能管的了你了。”
  “她就算是来了也管不了我。”
  “我会原话告诉她的。”
  “……姐，别闹。”
  看着林清灰溜溜离开的样子，冰泠霜冰冷的嘴角扯上了一抹笑意。
  果然，也就只有自家妹妹能降得住这猴孩子了。
  目视着她离开之后，冰泠霜将目光又一次转移到了很远处的那座阁楼之上。
  “应白夜，为什么你的冰虚术能这么强呢？”
  那种感觉，就像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这样的契合度，即便是身为冰灵族第一天骄的自己，也完全比不上啊……
  “你究竟是什么人？”
  神秘的人物又增加了啊。
  ……
  “她似乎发现你的身份了。”
  应白夜体内，沉睡了多日的冰羽终于醒来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知道。”应白夜回复道。“只要我用了冰灵族的秘术，那就绝对瞒不过冰灵族天骄的眼睛。”

  尤其是……他是祖脉。
  冰灵族的所有秘术于他而言就像是完全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如果说一般的冰灵族人能发挥出冰灵族秘术十成的水准，那冰灵族的顶尖天骄就能用出十五成的水平。
  而有着冰灵族祖脉，与冰灵帝尊灵脉近乎一模一样的他使用冰灵族的秘术，他能够发挥出的是正常冰灵族族人的三倍，甚至五倍左右。
  可以这么说，在他手中，冰虚术完全就超出了一部神术该有的范畴。
  所以，从在问天阁动手的那一刻，应白夜就大概猜到了冰泠霜会发觉他的情况。
  “那你……”
  “如果就因为有冰灵族的人在场，我就要束手束脚，这于我而言就是本末倒置。”
  应白夜一边收拾着这间屋子，一边和冰羽说道。
  “现在冰泠霜大概也猜到了我可能是冰灵族流落在外的族人，至于我父母的身份，她应该还暂时联想不到，就算是联想到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冰灵族中进入罪域的是冰言的夫人白雨，而不是衍天教的圣女洛雨薇。”
  这件事最麻烦的地方就是他娘亲的身份，衍天教在五灵伐天之后，是被大千世界列为邪教的势力之一，衍天教幸存下来的人都是以“余孽”称呼的。
  不过，应白夜倒不是对此觉得麻烦。
  他觉得麻烦的点在于，若是被人知晓五灵伐天的主导者冰言娶了衍天教的圣女洛雨薇，那么昔年五灵伐天的内幕就会大白于天下。
  届时，他的爹娘又会承受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一个骂名呢？
  想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忍受不了那样情况的出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指不定要发疯到什么程度。
  “你想回冰灵族看看吗？”
  冰羽突然开口问道。
  “那里毕竟是你出生的地方。”
  在那里，还有着他同洛雨薇度过仅有的三年。
  “呵。”
  应白夜洒然一笑，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
  “冰羽，那里不是我的家。”
  家这种东西，不是你的来处，而是你的归所。
  至少对他而言，应龙城才像是他的家，灵溪所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归所。
  将最后一块区域打扫干净，应白夜抱着雪琉璃坐到了一旁的座椅之上。
  像现在这般岁月静好，就是他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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