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末两天,徐清找了一家户外俱乐部,和徐稚柳去江西周边转了转。临近初秋,婺源开始晒秋,风光甚美。
也不知是出去走了一趟还是有了瓷片寄养,徐稚柳身体渐而好转,整个人也精神了。
周一回到公司上班,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埋在格子间后整齐划一的敲键盘声,就是鼠标声。
洛文文是自由打卡制,不要求统一时间上班,只要一天上满八小时就行。一栋楼里有几十个竞争对手虎视眈眈,这就造成设计师公司严重内耗。
“你们听说了吗?总监亲自去杭州,拿下了和四世堂的合作。”
“我听到的版本怎么跟你不一样?总监好像吃了好几天闭门羹,连负责人的面都没见着。”
“不知道情况瞎说什么?四世堂内部征稿,能入选的设计公司一根手指就数得过来,洛文文根本不在备选之列。”
“你放屁,我早上过来还在前台看到四世堂的文件,刚送到总监办公室。”
“真的吗!那也就是说咱公司有戏?四世堂百年创世,那可是块大肥肉啊,你们猜这次会派哪一组出战?”
“哪一组还重要吗?自从三组换了新组长,咱洛文文每天就跟宫心计一样,你没闻到山雨欲来的气息?”
“没错!我后脖子已经发凉了。如果进行三方会谈,我们这些小虾米也要参与吗?”
“你认为自己担得起战后收尸的重任吗?”
“我现在请病假还来得及吗?”
“瞧你们一个个的怂样,不就是四世堂,我小姨说了,四世堂的负责人脾气挺不错的,还特别喜欢中国文化。这种事有能者居之,有什么好谈的?再不济就按资排辈咯,反正来得最晚的肯定没戏。”
“江意你个叛徒,不会还想着凡哥吧?”
“江意,请签收一份来自夏阳的死亡凝视。”
“夏阳你是不是有病?整天盯着我干嘛!”
“你说我盯着你干嘛?我一不盯你,你就作妖。上回要不是我忘带充电器,轮得到他去工厂卖那好脸?也就你耳根子软,随便什么话都信,人让你请女同事一起吃饭你就请?你是冤大头还是猪脑子?”
夏阳是恨铁不成钢,气得牙齿咯咯响。不过他有分寸,这些话只在和江意的私聊里说。
“他说你娇惯没错,没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也没错,让你多和大家聚聚餐更没错,怎么偏巧选了那一天?你以为他一个组长闲得蛋疼,特地绕弯子把梁梅支开,就为给我送充电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跑那一趟是为了谁你不清楚?咱老大去工厂盯进度这事儿,是不是你告诉他的?”夏阳在键盘上一阵噼里啪啦,“你装死是不是?刚不是还聊得起劲,怎么不吭声了!”
“看你身后。”
夏阳动作一顿,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僵硬地回身,挡住电脑,露出一个假笑:“老、老大,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啊!”
徐清扫完屏幕上的信息,起身收回视线:“我交代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都弄好了。”夏阳猛挠脑袋,“老大你看见了?”
“嗯。”
“你怎么不叫我?”
“你顾着聊天没听到声音,还怪我?”
“明明是你偷看。”他小声嘀咕,“闷坏。”
到底是他上班时间摸鱼在先,理不直气不壮,只能自个儿认栽。徐清瞅他一眼,又看看缩在旁边的江意,叫她把稿子也交上来。
梁梅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她在路上检查完了,先跟她讲了几个需要改进的地方。梁梅原本很忐忑,看徐清只提了几个细节,心下一松,正准备问她把壶手元素做成藤状行不行,就见一道身影飞快逼近,随后一道清脆的巴掌,响彻在办公室。
夏阳整个人都傻了,“窝草”一声后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挡在徐清面前,张开双手拦住来人:“总、总监,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咱别打人啊。”
“你给我让开,再挡着我连你一起打!”
“总监,咱……”
不等夏阳把话说完,徐清从后面拽了拽他,示意他到旁边去。夏阳还是担心,她摇摇头,忍痛活动了下口腔,对顾言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顾言扬起文件扔她脸上。
“你还有脸要解释?四世堂指名让你去比稿!徐清,亏得我把高校合作的事透露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好啊,你很好!转个身就翻脸不认人,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她一边说一边踢掉高跟鞋,扑上前抓住徐清的头发一阵撕扯。
谁也没料到她会在办公室撒泼,夏阳大惊失色,跳着脚在中间拉架。梁梅也吓着了,傻傻地愣在原地。
夏阳喊好几声让她来帮忙,她像是没听见一般,还是江意先反应过来,抱着顾言往后拽,其他同事纷纷加入,来晚一步的廖亦凡一把抱住徐清,将她腾空带出包围圈。
顾言甩开左右拉拽她的人,捋了下蓬乱的头发,仍指着徐清追骂:“我就不该相信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贱货,就应该让你烂在外头,一辈子都别想回到景德镇。”转而又看向廖亦凡,眼睛冒火,“终于还是让你得逞了?廖亦凡,是不是你告诉她我的行程?打的一手好算盘啊!你们这对狗男女,真是绝配!”
“你说什么?”廖亦凡也沉了脸。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你们从上大学就搞在一起,搞到现在还不清不楚,加上一瓢饮那位,三角恋很刺激吧?徐清,靠男人上位是不是很爽,玩上瘾了对吧?这回是廖亦凡还是一瓢饮那个帮的你,连四世堂都……”
她话没说完,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
徐清出手太快了,谁也没看清,就是顾言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冲出来动手。她猛的转过脸,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将她拉回现实,冲动过后,理智渐而回归。
徐清上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顾言:“我没有跟你抢四世堂的订单,到目前为止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至于元惜时为什么指名让我竟稿,我不知道原因,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在意。”
顾言咬牙:“你什么意思?”
“一巴掌换一巴掌,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徐清用指腹擦拭唇角,往自己工位上走去。
顾言从后面追上来:“那四世堂……”
徐清停下脚,回头看她。
顾言发现她总是穿很小众的设计师品牌,恰到好处裹住纤细的身姿,又半分不减地露出细白的长颈,只有一点简单佩饰,就显得格外出众。
她的皮肤并不完全平滑,仔细看,里面青色的血管总是在叫嚣,那是一种清冷的、孤傲的,仿佛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凝视,让人忍不住纳罕,她怎么可能好相处?那一定是个假象。
顾言头一次觉得自己看错了眼。她怎会认为一个初来乍到的黄毛丫头好掌控?这一刻,她无比地懊悔,难堪以及隐隐的害怕,知道自己这回可能是栽了。
对徐清而言,有些事在没发生之前都好商量,可一旦发生,就是越界。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顾言,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凉意:“从现在开始,你没机会了。”
夏阳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内心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他谨防顾言受不住打击再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来,小心翼翼护在徐清左右,却没想到顾言只是一声狞笑,转头大步离开。
混乱的办公区恢复如常。
廖亦凡叫徐清出去聊一下,徐清简单收拾了包,接过梁梅递来的创口贴,道一声谢,让他们有问题随时打电话沟通。两人到楼下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徐清不爱喝咖啡,叫了杯橙汁,廖亦凡叫了杯拿铁。
进入九月,天气开始逐渐转凉,早晚有风。徐清早上披了一件坎肩,刚和顾言冲突时坎肩被撕破了,她两面翻看一下,线头崩了个七八,不能穿了。
她把坎肩扔进垃圾桶,问廖亦凡:“四世堂指名要我竟稿,你怎么想?”
廖亦凡不防备被她问得一愣,继而笑了:“你还是这样,直来直往不给人一点迂回的空间。”
“这辈子我只想喜欢直接的东西。”
直接的,明明白白,不要兜转,可惜这辈子她得到的全是痛和阴谋。
廖亦凡知道她是最厌倦办公室斗争的人,很多时候他们都想活得简单一点,可没有一种生活是简单的。她正在经历一种厌恶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将她完完整整地填充、溺毙。
有时候他会想,他为什么喜欢她?哦,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像了,都没有资格为自己而活。
“不用顾虑我,总监的位子给你比给顾言,更能让我接受。”
“你真这样想?”
“不然你以为?你不觉得她有狂躁症吗?她总是把事情弄得很复杂,其实就单竞争关系而言,大家各凭实力,何至于此?”
蝶变也好,摩冠杯也好,包括四世堂,没有一次不是顾言主动挑衅,“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在办公室搞对立,弄得一帮人乌烟瘴气,她真当宫斗戏?女人是不是历来就喜欢搞些小动作?”
他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厌恶,徐清不说话。
廖亦凡察觉自己失言,忙找补道:“我不是说你。”
“没必要讲这些没用的。”
“好。”廖亦凡说,“我只是想说,设计公司压力真的太大了。”
他说前三组组长至今还在医院接受心理治疗,每天有护工轮流看守,可还是让他自残了好几次。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徐清不置可否。
洛文文强调竞争淘汰制,原本可以构建一个强悍的设计师生态,像洛客和洛可可一样,不断击败自己,淘汰自己,找到全新出路。可接触下来她才发现,洛文文体系分割不明确,上下级关系混乱,对理论的运用远大于实际,以至于最终的局面是——没有多少人在认真做事,都在精致做人。
而这个现象,很可能是绝大多数设计公司都存在的,毕竟在商业形态面前,任何品格都没有销售重要。
洛文文若要连根拔除公司的毒瘤,势必得大量裁员,先从小而美的生态做起。
徐稚柳站在一个旁观者角度,看这世间人鬼千面,亦是冷笑,对徐清说:“你这个老同学不简单。”
“他想的东西太多了。”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不好奇,为什么元惜时会突然点名让你参加竟稿?”
以市场定位来看,洛文文重创新,设计大胆华丽,而四世堂重传承,力求返璞归真,需求不对等,洛文文理应不在元惜时的考虑范围内。
即便顾言的杭州之行为洛文文争取到一次机会,也不可能把唯一的机会给她。
那么会是谁?
徐清心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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