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他们只走了没多久，眼下高三的跳绳都还没结束，更别提有什么拔河的广播通知了。
但两人对这个借口心知肚明，都没有主动拆穿。
殷潚说了句，“啊，我好像听错了。学长那边有点忙，我去帮一下，你比赛加油。”
没管对方什么表情，想说什么，直接走了。
实际上隗立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之后的比赛殷潚还是去看了，只不过没再录像，寥寥看了结果就跑去学生会帮忙了。
拔河很耗体能，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每两个班之间都要按三局两胜定胜负，五班连战气场，到后面都不太吃得消。
放下绳子的一刹那，隗立宵觉得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小臂因为过度使用导致有些肿胀，粗糙的绳索磨破了掌心，正泛着红。
他站在一旁喝水，手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爆发后所带来的无力感让他连对拼命时的所念所想都变得模糊。周围是同学们的欢呼声与尖叫，但他只觉得格外空虚，茫然无措。
殷潚不知道一个人跑去哪儿了，就连午饭时都没看到人。
这是开学后两人第一次没有在学校里共进午餐，就连隗立宵长跑时殷潚都没有旁观，两人的氛围古怪到让同学们都无法忽视。
高卿本来想去慰问一下隗立宵，在看到对方略显阴霾的脸色后也就断了念头，转而陪着一起发呆，难得安静了一回。
直到运动会结束，全员离场时殷潚才重新出现，正和几个别的班的同学待在一块儿，准备清理场地。
那些人也都是学生会的成员，其中有一个女生一直跟在殷潚旁边，时不时看着他露出一抹笑，又在被回看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红彤彤的，很是腼腆。
隗立宵握紧了手中的水瓶。
“现在清理场地吗？”他走上前，就站在殷潚身后，却没看他，直视着那个女生。
女生没想到被问到的人是自己，脸更红了，疯狂点头，“啊对，只要把剩下的桌椅搬回空教室，再检查一下有没有物品残留就可以了！”
隗立宵点头，举起水杯问殷潚，“能帮我拿一下吗？”
殷潚抿着唇，没什么表情，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隗立宵低声道了句谢，转身把跑道上的课桌抬起来，搬走了。
另外几个男生见状也赶去帮忙，殷潚手上拿着水杯，不太方便，退而求其次的拎了一个椅子，跟在后面。
椅子随着上楼的动作一颠一颠的砸在小腿上，他在中央平台停了停，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继续往前走。
还没等踏上台阶，从上方伸出一只手，拿走了他手中的椅子。
两个人都没开口。
殷潚沉默地走着，他在生气。
气隗立宵莫名其妙的举动和话语，也气他临门一脚的懦弱的胆怯。
那一瞬间直冲心底的委屈和宛如被溜耍而产生的愤怒都让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情感。
他喜欢隗立宵。
所以才会气不打一出来。
如果喜欢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如果不喜欢自己，那这些暧昧且模糊不清的举动又算些什么？
他完全搞不明白隗立宵在想什么。
善后工作很快结束，两个全程没有一点交流。
放学了，隗立宵要去宿舍拿行李，殷潚则在收拾书包。
他故意把动作拖得很慢，慢到周围的同学一个一个都先后离开了，慢到最后只剩下寥寥几人。
直到班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隗立宵依旧没有给他发消息。
无论是对他没有去看比赛的询问，亦或是让他不用等自己放学的通知。
什么都没有。
消息栏空空荡荡。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书桌已经有些乱了，各科书籍的摆放变得杂乱无章。殷潚借着放学的时候清了清垃圾，又重新帮课本排好序。
他去洗了个手，然后回来拿起沉重的书包。
走廊上灯已经灭了，只有摇摇欲坠的太阳带来了光亮。殷潚如同往常一样走在楼梯内侧，没有因为缺少了同伴而加快脚步，反而走得极慢。
路上偶尔也会碰到还没回家的学生，但他们互相不认识，只擦肩而过。
尽管还没到晚高峰，公交车上依旧人满为患。不喜欢车内混杂的气味，殷潚戴了个口罩才上车。
背着书包着实不太好移动，殷潚被挤得几乎喘不过气。他下盘不是很稳，在公交车上显得尤为明显，只好死命抓紧杆子来保持平衡。
一只手勾着栏杆，殷潚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在车上静不下心来看东西，他只是借着无意识的刷刷点点以消除在人群中的烦闷与不适。
一点毫无用处的慰藉罢了。
路上不是很堵，半个小时就到了站。每次踏出公交车的那一刹那都让殷潚感到无比的舒坦，就连那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僵的左手都显得不那么难受了。
顺利下车比顺利上车更让人感到喜悦。
因为那代表了你并没有在移动过程中因为惯性而摔倒，或是一步之遥的车门就在你面前关上了——殷潚是宁愿多走一站路也不会开口让司机重新开门的类型。
虽然这种不必要的倔强在生活中带来了不少苦恼。
今天殷女士不回家吃晚饭，说是有应酬，但殷潚总觉得妈妈其实在和平成约会。
他回家后没有立刻摘下口罩，而是先去洗了手，把公交车上带来的细菌洗净，再用酒精棉片给手机、钥匙消毒，而后再洗一次手。
做完这些，他才算是真正舒了口气，把口罩拿到阳台挂好晒太阳，自己去洗了个澡。
今天出了不少汗，殷潚顶着汗湿的校服浑身都不自在。等换好睡衣，他躺在床上，清清爽爽的开始看外卖。
隗立宵依旧没来找他，他也不会腆着脸去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这一冷战就过了整整七天。
整个国庆期间他们两个没有给对方发过一个字，哪怕是手滑或点赞都没有。
两人聊天框上的火头一天就小了一圈，殷潚看到了，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取消了标识显示。
前几天殷女士还念叨着怎么放假了不叫立宵来家里玩，都被殷潚含糊着糊弄过去了。到后面殷女士也察觉出不对了，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去找隗母。
显然，两个母亲都有一样的想法。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做长辈的总不大好插手，一不小心可能还会帮倒忙。
这么一拖，就过了一周。
殷潚正在整理这一个礼拜的作业，殷华敲了敲门。
“妈，怎么了？”
殷潚打开门，母亲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这几天看你睡眠不好，给你补充点维c。”殷女士怜爱地摸了摸已经比自己高上大半个头的儿子。
殷潚不太好意思，偏过头，“我睡得还挺好的。”
“黑眼圈都出来了，还睡得好啊。”殷女士放下盘子，“真当你妈老花眼啦？”
“没有”殷潚嘴里被塞了一块苹果，“挺甜的哎。”
“那是，这袋苹果可是我一个一个挑出来的，个个都又红又大。”殷女士顿了顿，斟酌着开了口，“小潚啊，你最近和立宵，是不是吵架了？”
殷潚咽下苹果，又插了块梨。
殷女士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些，只是她想不通立宵脾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跟人闹矛盾呢。
“没有吵架。”殷潚说。
“那怎么你们两个该不会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子了吧？”
殷潚无语，“妈你想什么呢。”顿了顿，他又道，“妈，你以前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人人品好，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你都支持的吧？”
殷女士确实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她正好看了几个新闻，什么男方坐拥豪宅却抛妻弃子，女方多才多艺却婚姻不忠。一时感慨，她就拉着殷潚交代，无论以后找什么样的人谈恋爱，必须得先保证对方为人正派，表里如一，否则一律免谈。
还记得当时她儿子正在拿着手机看小说，似乎情节很打动人，他眼眶都有些湿润。
殷潚看着书中因为被父母发现性向而被迫分开的两位主角，一时上头，冲殷华问，“那如果对方是男生呢？”
殷华虽然被惊了一下，但又想到可怖的新闻，很快正色道，“只要人品是好的！”
殷潚听了后若有所思。
那天的殷潚睡得很好，可殷女士翻来覆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华睡不着，一个电话打给了平成，没等对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就把前面发生的事情甩了过去。
“你说，小潚他是不是？”
殷女士的头发被自己抓得乱七八糟，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可能是同性恋，她心里就乱得快炸开了锅。
“小潚有和你亲口承认吗？”
温和的话语从听筒传入耳膜，在漆黑的夜里稍稍安抚了殷华杂乱的思绪。
“没有。”
“那就行了，小潚可能只是突然想到了，并不一定代表他就是，毕竟现在的小孩接受度高，想法也多。”
殷华刚放下心，只听那边又道，“不过如果小潚真的是，你也别给他压力。孩子既然说出来了，就说明信任你，这种事啊，强求不来的。”
殷华没说话。
平成听着那头不太平静的呼吸声，声音放得更轻，“小潚以后无论找男孩还是女孩都没差别，总归是你的孩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啊，顺其自然就好了，以后的路毕竟都得让孩子自己走。再说，现在社会的接受度也不比以前，都好起来了。你要是真不放心，等明天跟小潚好好聊一聊。”
挂了电话，殷华还是没有睡意，不过到底是没那么焦虑了。
第二天，她看着乖乖吃着饭的儿子，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句话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如果是放在当下的情景中，就显得颇为耐人寻味了。
不祥的预感卷土重来，殷女士忍不住眉心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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