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禅(三)
一提到出门,由乃显得很是兴奋,她花了些时间换了身运动服,还拿绳子绕一圈套在爆米花机上,下一秒就看见,爆米花机忽然长了腿,飞速在原地绕圈,像极了咬尾巴的狗。
甚尔:“……”
他当然一眼就扫到了底座的腿是【捉迷藏】的,它分裂出四条腿,十分乐意地顶着粉色的爆米花机。
“小葵是个害羞的女孩子,不带她一起的话,小葵会寂寞的!”见甚尔微妙的挑眉,她据理力争道。
原来由乃还给爆米花机取了名字,叫小葵。
甚尔觉得这样下去第一个疯了的肯定是他。
“你能不能不要给一个破爆米花机取名字?”他说的很委婉。
由乃的表情有些失落,她垂头,两只手指纠结的绕来绕去:“这给你造成困扰了吗?”抬起头,眼泪汪汪。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给我造成困扰?”他直言不讳。
就这样两人对视着僵持了一会儿。
她小声说道:“好吧,我只是,感觉被一个爆米花机给诅咒了。”
她久久凝视着爆米花机身形的起伏曲线,仿佛那里藏着她小小蜷缩、一受热就膨胀的灵魂。
“我总是觉得他并不喜欢我,”她在说七海建人,说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示意“不介意当倾诉垃圾桶”后,她继续说:
“而且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简单来说,他责任心过盛,我只是他不得不承担的一个包袱。”
所以毕业之后,她就在忘记是谁的撺掇下,跑去照顾惠惠和津美纪了,多少也是害怕自己七海建人被嫌弃的缘故。
成年后的七海建人是个会同他人保持恰当社交距离的人,常常透着一股冷淡劲。
他会周到又挑不出错的拒绝别人,和他人哪怕是不错的朋友都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对于这个便宜妹妹,七海常常用严格的眼神看向她,佐以温和礼貌但疏远的态度。
过去,他们是在同一年上的高专,毕业后两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校的时候他很悲观,虽然靠谱但没什么干劲,告诫她“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不行就逃跑,不要太较真,你没那个能力,断胳膊断腿了倒霉的是我,你是个笨蛋。”
这倒是完全不像是现在世故的他会说出的话,毕竟现在的他满打满算都二十八了。
那个时候他额前的刘海分开,表情丧丧的,清俊而不成熟,对着她还会说出不成熟的话。
毕业后的他越来越成熟体面,越来越冷淡,连吵架都不再激烈,只是心照不宣的沉默,或者奉劝她冷静。
从学校出来,七海由乃选择继续做咒术师,七海建人却做了四年金融代理,一心想要逃离咒术界。
对于她的选择,七海建人一开始实际地劝她做「窗」,见劝不动后只是漠然地说:“你会后悔的,你比我还不适合做咒术师。”
工作后,他的西服从xokol变成weol,戒指从ll变成bv的,腕表从yiu变成泰格豪雅、卡莱拉,变成了一个有钱的社畜。
七海建人在这方面的物欲需求多半出于客户应酬,他的工作常常要和有钱人往来,感兴趣的领域也变得晦涩艰深,显得七海由乃像一个傻子。
她本来就大脑空空,每天最关注的事不过是“时下流行的指甲颜色”和“最招桃花运的漂亮包包”。
时间对他而言愈发的珍贵,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愈变愈少。
由于工作体面,相貌英俊,应酬社交常常会有漂亮女人搭讪,对于她们而言,他是“优质股”。
有一会,她恰巧碰上了,被女人百般暗示要联系方式七海建人,那女人恰好和她穿了同一件黑蕾丝拼接上衣,从指甲到包包和发型同她都是可爱的类型。
女人说话比她有技巧,嬉笑嗔都带着撒娇意味,半带玩笑地说,不敢置信,他妹妹居然是这样的类型,本来以为会更“大小姐”一点。
哪样的类型?和这个女人划等号的类型吗?
她永远记得七海建人的眼神,像是在说“对啊,你为什么和她是同一种类型呢?”
他确实是一个称得上是相当负责的人,但想必这么久,他也厌倦了负责,厌倦了一个抱着不切实际想法、永远长不大的人。
由乃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六月,两个人爆发了争吵。就是她因「窗」误判了咒灵的等级而差点死掉,短暂入院,身体还没有异常的时候,他走进病房。
“我本来不该说这样的话,”他缓缓地说:“但我受够了。”
“我说,从毕业到现在你的等级有准三级吗?”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吗?”毕业工作后,他很少这么不留情面,即使同他人再发难的时候,也不会让事态变得这么难堪:
“你这个人,太理想,太幼稚,太不甘心!无论多大了还像只雏鸟。”
“在咒术界,你没有那个天赋,就别去揽超出你能力范围的事,无论你努力多少次,都没有用的,我以为这么长时间你会懂的,他们那种人不是我们努力就可以达到的。”
他的语言带着深深的疲倦:
“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不要再做咒术师了,与其等着我来给你收尸,不如干脆不要联系了。”
那个时候,七海建人已经又重新回到了咒术界,成为了咒术师,她口不择言: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你终于觉得你有那个能力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却要求我放弃我的选择啊!”她哭了。
“凭我比你还是强那么一些。”他背对着她走了。
那次对话之后他们不欢而散。
他常常跟她说:“人总是要面对现实。”
“我知道他说的话是对的,但那个时候的我,想法也很偏激,无法接受,因为感觉太痛了。”
怀揣着不切实际没有计划想法的她,才是那个脑子不清醒的愚蠢梦想家,与纯纯恋爱脑。
他们的冷战,一直从六月份延续到了八月底,她们彼此都没有再说过一次话,见过一次面。
准备生日礼物这回事,她是没想到的。
“每次我们吵架后,都是用互送礼物的方式和好的。”她说。
礼物大的小的都有,扯上什么节日的都有,不是她主动,就是他主动,基本上,上一次是她,下一次就会是他,这种道歉回合制,拉扯的都有点好笑了,像人情的一送一还。
按道理来讲,其实这回该她主动送礼物了。
但她没能来得及。
“他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呢,明明都好几个月没有说话了——”她抱着膝盖,怎么都想不通。
那个没能送出的爆米花机,意思一定是“我们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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