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007
莫维叶在飞机上沉沉地睡了一觉，下飞机时还有些困倦。
谢笠洲买的那个便宜手机里什么都没有，所以莫维叶先带谢笠洲在机场内随便找了个手机店随便买了个智能手机，录入自己的号码之后把新手机递给谢笠洲：“现在是下午五点，正好，我们就在附近找个餐厅对付一口，然后我就带你回殷家的老宅。”
殷家的老宅？！
谢笠洲一阵激动，拎着她的行李箱近乎狗腿地跟了上去：“好！那个，手机的钱就在这单的酬劳里扣除好了，我不白要你的，莫小姐。”
莫维叶淡笑：“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谢笠洲总觉得她笑得有点诡异。
——两小时后，谢笠洲总算知道她为什么要笑得那么不怀好意了。
晚饭后他们打车前往殷家老宅，中间由于谢笠洲在飞机上没休息好，还靠着车窗眯了一觉。但似乎是路况不够好，车子载着他和莫维叶在路上颠簸了好一阵，他每回将要睡过去的时候总被颠醒，被颠醒了又不肯睁开眼睛而是坚持不懈地睡过去，如此往复不知多少次，出租车才总算减速停了下来。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推开车门伸出右脚够到地面，一阵晚间的凉风忽然刮过来，将他的脚脖子刮出一层鸡皮疙瘩。
对了，眼下国内应该是正值深秋。
谢笠洲一个哆嗦，立刻就清醒了。
两人下车后出租车立即扬长而去离开了这个黑黢黢阴森森的鬼地方，徒留他们二人站在连路灯都没一盏的山路上，身后是深不可测的高崖、眼前是茂密繁盛的树林，树林旁边有一片面积甚广、在夜色笼罩下甚至一眼望不到边的光秃秃的大土坑。
“莫小姐。”谢笠洲缓缓抬手去指那土坑，“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
“这里就是殷家老宅的旧址。”莫维叶接过他的话茬，“我想请你捉的那只小鬼就藏身在这一片区域，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说着还往后头退了一步。
谢笠洲嘴角抽了抽。
他原以为老宅最多就是个旧一点的没人住的宅子，来时还在车上做了一路从老宅里翻出些陈年线索来的美梦，结果来了一看这就是片荒野地……
不对，等等。
这土坑似乎颇为奇异——谢笠洲借月光勉强看清：土坑里头虽然积了些沙土碎石，但愣是一点植物都没长。
可这地界的环境其实不错，土壤肥沃水分充足，白天光照条件应该也蛮好的。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什么来，树林里忽然传出一声细枝被踩碎的轻响，谢笠洲抬头看时那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他起了警惕心，往前走了两步，但没有贸然进林子。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
身后莫维叶忽然出声，吓了谢笠洲好大一跳，“那只鬼喜食人血，你放点血出来引诱它或许能有效果。”
放点血？
谢笠洲内心默默吐槽了一句：野地放血，这又不是拍鬼片。
他抬头看了看，树林长在土坑旁边，另一端则深入山林，看不见尽头。这鬼的藏身之处看起来颇为广阔，而那个大土坑似乎确实是最适合引它出来的方位。
他缓步走到土坑前伸出手指探了探，或许是因为这里连日放晴的缘故，坑内的土壤十分坚硬，往内甚至多处龟裂，人进去了虽能站住，但这里的土壤寸草不生，终归有些瘆人。
他从外套里摸出一根钉子，竖着将那铁钉直直按进土里，那钉子尖端没入约一公分时便像是活了似的，忽然迅速地自动埋入地下，既没有化成黑水也没有歪斜断裂，只是消失在地下后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很好，看来这里虽然长不出植物，但还可以列阵。
谢笠洲粗粗目测了一番，在土坑内靠近树林一侧的八个方位内分别埋入了八根铁钉。
这八根铁钉连起来约莫能成一个八边形，他站在这八边形的中央，咬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在脚下的土地上。
树林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笠洲并不着急，他在自己外套兜里找了找，最后在胸前的内兜里找到了一叠空白的符咒。他抽出一张来展开抹平，矮身将它平置在滴过血的土地上，伸直那根被他咬破了的手指在空白符纸上写了些什么。
他写完的下一瞬，莫维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是谢笠洲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她愣了愣：是控制嗅觉的幻术？
晚风将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徐徐地送进了树林里。
稍顷，林中忽然传来一些细微的窸窣声。
是什么东西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谢笠洲精神一振，抬起头来一眼不错地盯紧了树林。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谢笠洲疑惑地盯着眼前的树林瞧了半天：他明明感觉到里头有东西了，可为什么什么都没看到？
接着他忽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上半身像是被推出去了似的毫无征兆地向后仰倒，右脚的脚踝忽然一凉，像是被什么拉住了似的，整个人忽然凌空飞起——其实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了起来，以右脚脚踝为圆心在空中被旋了一个半圆，紧接着被这股惯性搡进了那片枝繁叶茂的树林里。
大约十几秒后，谢笠洲一口吐掉嘴里的残叶，喘着粗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莫维叶此时会不会在心里笑他？这年头在他脑中出现了第一秒就被他用力甩出了脑海：现在可顾不上这个，那鬼既然能把他抓起来抛出去，说明它现在就在阵中；可阵内却毫无反应，就像那阵内什么也没有似的。
他有些诧异：就算这鬼会隐身，这阵也不至于对它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除非……
他想起刚才抓着他脚踝的那玩意的触感，心下渐渐有了主意。
有了主意之后他从怀里掏出来更多的符纸，一口气拿出五张，画好符文后倒也没怎么跑远，而是就近将它们贴在了附近的几棵树上。
一时间铁锈味一般的血腥气在这周围疯狂扩散蔓延，呛得一旁的莫维叶都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被呛到的显然不止莫维叶，那几棵贴了符纸的树木之中，离谢笠洲最近的一棵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树身向侧后方诡异地倾斜了一下，接着便被连根拔起，狰狞的树根裹挟着泥土从地里被整个拖出，在落满枯叶的地面上被拖行了好一阵，直到树干上的符纸蹭到了邻近树木，顷刻间便裂成了好几段。
紧接着其余几棵贴了符纸的书也一样受到了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的袭击，不是被拦腰斩断就是连树带符被砸个稀烂，周围一大片花草无辜遭殃，树林靠近土坑的一角因此在一瞬间塌陷下去一小片，场面颇为混乱。
谢笠洲一边贴符一边往树林深处跑过去——那些袭击树木的“力量”虽然他看不到，但那些力量都来自一个方向——大约在树林深处东南侧。
又往东南方向跑了一阵，谢笠洲终于闻到一股隐约的臭气——与腐肉的味道类似，是鬼的味道。
那味道很淡，里头的那只鬼显然要比他和莫维叶在国外时遇到的那只加油站怨鬼的道行高多了。
他心下并不慌张，符纸一收，又拿出几根铁钉来，迅速埋入一根，接着向左跑了两步，又埋入一根。
片刻后，八枚铁钉已入其四。
还剩一半。谢笠洲掂量着手里其余四枚铁钉，缓步移动到了那股浅淡的腐臭味的右后方。
刚刚站定，那股腐肉味忽然逼近，谢笠洲一惊，略退半步，迅速蹲下朝着地面埋入了第五枚——同时他只觉喉间一紧，是脖颈被缠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道抓着他的脖子越收越紧，他下意识地张嘴试图呼吸，却猝不及防地吞下一大口腐臭的浊息，当即眼前一黑、喉头发苦，这是被浊气侵了身，若不是脖颈被死死掐着，他怕不是当场就要吐血。
好在此时他的神志还没完全失去，他捏着手里的铁钉尽力逼近自己的脖颈，接着狠狠刺了下去。
在一旁的莫维叶看来，这画面就是被抓着脖子架到半空中的谢笠洲扑腾了一阵后，右手捏着铁钉尽力刺向自己的脖颈——不像自救，倒像自杀。
不过他当然不是在自杀，铁钉刺到了缠着他脖子的东西，力道陡然一松，他直直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后滚了几圈，咳嗽着站了起来向前跑了几步，埋入了第六枚铁钉。
六枚铁钉均被埋入地下，阵眼已成，这阵似乎总算开始起效了，阵眼附近的灌木丛中央有微光一闪，正准备埋入第七根铁钉的谢笠洲恍惚间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形轮廓。
他的眼前仍在发黑，因此看得有些不真切；但随着第七第八根铁钉的埋入，那轮廓终于逐渐清晰了。
似乎是个孩子的轮廓——应该是个女孩。这女孩穿的似乎是蓬蓬裙，头上梳着两个羊角辫，看身高和人类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太多。
她胸前挂满了黑红的血迹，面容惨白、神情冷硬，那副五官早已看不出生前的清秀模样。
在旁观战了许久的莫维叶此时忽然跌跌撞撞地上前，几乎就要跑进阵里：
“……卉卉，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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