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第二日早朝,翼王素日位置上孤孤单单站着世女。
她既奉母亲之命,以国为重,就毫不懈怠休息,忍着悲痛前来上朝。
散朝时,真玉说:“世女留下,朕有话与你说。”
世女第一次独自上朝,在朝堂上一言未发。见真玉召唤,就随她往天女宫去。
真玉与她在路上慢慢走。
世女见真玉心事重重,明明特意召她说话,却并不开口,就主动找话题说:“今日徐统领没在陛下身边。”
真玉说:“她去办差了。如果顺利,应该不久就会回来。”
世女答应一声,见真玉又不说话。不敢再打扰她,只好也跟着沉默不语。
两人一起回到天女宫,世女忍不住又问:“陛下要与臣说什么?”
真玉说:“不急,朕还有事要办,世女自在喝茶闲坐一会儿。”说着,就离开了小厅。
世女等候良久,心中渐渐忐忑。
终于,真玉再次进来,身后跟着雁来。她示意了一下,宫人们都静静退了出去。只留雁来一个。
真玉说:“朕听说世女风流,别院里面养了不少美人。那处所在是翼王中风后,世女自己置办。想来翼王对此一无所知。不然也不会因为你那日去四季楼看林随,就大为光火。”
世女暗暗心惊,含含糊糊地说:“臣那些算什么美人,勉强可以入眼而已。”
真玉淡淡说:“是该贪玩一些。毕竟世女以前被管得太严了。一朝得了自由,难免矫枉过正。”
世女赔笑:“母亲也是为臣好。”
真玉看着她说:“朕有一事疑惑,想要问世女。”
世女说:“陛下请说。”
真玉说:“世女之前有孕滑胎,朕想问问,世女是与谁有孕的?”
世女抿了下嘴唇,说:“那时臣年少不知事,与府上的一个仆役春风一度。”
真玉说:“原来如此。那个仆役现在何处,还在府中吗?”
世女说:“陛下怎么关心起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来。”她不知道真玉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不敢贸然答话。
真玉却继续问:“那人长了怎样一副面容,是不是与翼王有几分相似?”
她直直地看进世女眼底。
世女心中惊骇,强笑问:“陛下说的是什么意思?臣怎么听不明白?”
真玉说:“你刚才问徐雁来的去处。朕告诉你吧。你一出门,她就带人封了翼王府,程灵翰也带着宫内司的人去了,现在人已经找到。至于其他事情,凡做过必留痕迹。想必很快会找到更多东西。”
世女的脸色变幻,看看身边随时准备制住自己的雁来,明白大势已去,叹了口气说:“陛下,你是如何得知的?”
真玉说:“你向来都是一心伺候翼王的孝女模样,对朝政毫不关心。却假称翼王遗言,要留在朝堂尽忠,是因为你需要知道朝堂上的动向,好报与椿帝。朕知道命运对你不公,可你毕竟也是玉朝人,怎能因私怨叛国?”
世女冷笑说:“陛下都知道了,居然还能问出这种话来?先帝和翼王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怎么报复都不算过分。
“当然,天道好轮回,也没放过她们。先帝死在产床上;翼王当了这么多年的废人,最后死在臣手上。”
她一脸深深恨意:“陛下知道吗?臣被圈养,从小见到的人就那几个。翼王虽让臣识字,却并不让臣读什么书。臣无知无觉地长大,因为不知高墙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不觉得自己过得凄惨。后来,有个男人说他奉命要教臣人事。哪怕臣不喜欢,也日日强迫,直到臣有孕为止。
“直到那个时候,臣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儿呢?尤其她还一遍一遍解释臣的名字由来,一遍一遍告诉这是为了臣好。臣就傻乎乎地相信了。
“因为臣有孕,翼王来看臣的次数多了起来,甚至还开恩允许臣离开自己的院落,可以在翼王府中自由行走。虽然还是不能出府,但臣也觉得很开心,因为翼王府很大,臣已经很满意了,臣没见过这么广阔的地方,因为臣之前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去过。
“直到那一天,有个人把全部真相告诉了臣,臣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来臣根本不是翼王的女儿。臣就是她养的一头下崽儿的猪。一旦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臣的命运就是被宰杀掉。
“最可怕的是,臣不是翼王的女儿,那臣是谁,臣从哪里来?可陛下你相信吗,直到翼王死掉,臣都没有问出来。并不是她不肯说,而是她不知道。根本就没人关心过臣的亲生母亲是哪一个!
“陛下,你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残酷吗?你知道先帝和翼王当年准备了多少个孕妇藏在翼王府中?到了翼王生产那日,一发现她生下的是男孩,那些孕妇的死期就到了。为了保证同时间生产,不露痕迹,她们是被活剖的。剖出来的孩子中,选了最健壮的一个女孩,——也就是臣——,来矫作翼王所生。进过翼王府的孕妇都不能留,而各处若突然出现新生的无主孩子,也会引人怀疑,索性就全都除掉。
“所以,臣连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都无法知晓了。臣只知道她是那十人中的一个。
“陛下,这样残暴不仁的玉朝皇室,你居然有脸质问臣为什么要叛国?这样的国为什么不叛?这样的帝王有何值得效忠之处?
“今日既然被你发现,也就罢了。反正臣也过了几年富贵快活日子。也算值得。翼王也是臣亲手了断的。
“哦,对了,陛下应该很好奇翼王是怎么死的吧。
“臣实话告诉陛下。翼王第一次中风倒不是臣害的,是因为臣被人告知真相之后,知道若生下女孩,臣就可能立刻性命不保,所以自己堕去了孩子。翼王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孩子降生,得知希望破灭时大为光火,臣当时休息在床,她冲进来大声训斥臣,也训斥身边伺候诸人。结果情绪太过激动,一下子昏倒在地。
“她醒来之后就半瘫了,而且口齿不清。臣为了让她不能渐渐转好,就在药里面加些相克之物,让她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她做下那等事,想必知情人都早已被她灭口,身边人虽然见她对臣苛待,但是都被她那套过度保护的说辞蒙蔽,见她病倒,自然都奉臣为主。
“臣每天给她服用使人昏睡的药物,让她以为自己病中每天要睡很长时间是正常的。在她清醒时,就寸步不离,尽心伺候,让她以为臣每天乖乖守在她身边。
“其实在她昏睡期间,臣就做任何臣想做的事情,去任何臣想去的地方。包括陛下说的那个别院,也是如此。翼王根本不知道那个别院的存在。
“翼王一直不知道臣早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她被臣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她却一直以为是自己牢牢控制着臣。
“本来这么多年来,都很顺利。直到四季楼那次。臣兴冲冲地想去看一看林随的热闹,没想到当晚出事,四季楼被封,因为事涉陛下,哪怕臣身份尊贵,也依然三日不得离开。
“这时,翼王才终于得知,原来臣早就不是她心中以为的听话小女了。
“她对臣咆哮训斥,臣告诉她臣只是趁她睡着时,跑出去凑凑这个大热闹。是第一次出去逛。她才稍微满意。第二天又带着臣去向陛下请罪。谁知,陛下却提出要给臣赐婚的事。
“翼王当然是绝不肯让臣成婚的。她亲子并无身份,不能配臣这高贵的世女。所以她就急了。她当时在陛下面前叫嚷,拼命要求单独跟陛下谈话。陛下听不懂,臣能听得懂。陛下只听了臣的解说,就让臣带着翼王回家了。
“翼王一直企图支开臣,倒不是她病后一向把臣拘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样子了。臣当然不能让她找别人。
“于是那一晚,臣告诉她,其实臣早就知道一切,孩子也是臣自己堕下的。
“陛下真该看看翼王的样子,有趣极了。臣就笑嘻嘻地告诉她,臣会杀了她,杀了她的儿子,还会杀了陛下。她和先帝伤天害理,报应不爽,自己不得好死,想要守护的所谓正统传承,也不会如愿。
“然后,臣就给她灌了药,还是那种让她睡觉的药,只不过这次下得格外多些,让她再也醒不过来。但又不至于立刻死掉,免得惹陛下生疑。
“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陛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反正是要死的,臣做了一件快事,不介意与陛下分享。”
真玉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世女说:“什么背后的人,陛下说笑了。从头到尾,这就是臣的复仇。”
真玉说:“你一直被困于高墙,所知有限,就算有人告诉你一切,让你挣脱牢笼,你也想不到去与椿帝联手。更做不出种种谋划。你所做的,不过就是在翼王身边,把所有最高层最机密的信息提供给别人而已。”
她问:“是谁在背后操纵你?”
世女说:“无人操纵。”
真玉见她不肯说,就说:“你或许以为这是你的复仇,其实你不过也就是一枚棋子。有人知道了你的身世,利用你而已。而利用你的人,也是造成你命运的祸首。”
世女问:“陛下在说什么颠倒黑白的话?”
真玉说:“先帝为何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来换女?是因为她生三皇兄的时候差点殒命,她怀疑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生育,翼王腹中孩儿成了最后一个希望,所以才会铤而走险。而先帝之所以差点身死,是有人下毒害她。所以,你一心维护的人,其实也是你自己的仇人。若没有那人的谋逆犯上,你不会有这样的命运。你还不肯说吗?”
世女脸上神情变幻了一会儿,摇头说:“不,你说的不对。臣的命运就是先帝和翼王造就。此前种种,跟臣有什么关系?但凡她们稍有人性,就不会行此恶事。”
真玉说:“只要你说出背后之人是谁,朕就给你一条生路。朕会让你去给翼王守陵,终生不得出。”
世女问:“陛下真的愿意留我一命?”
真玉点头:“只要你说出与你勾结的人是谁。”
世女笑了起来:“不,臣不会说的。陛下死期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真玉说:“带她下去,让宫内司审吧。”
雁来不客气地向后扭住世女双臂,想要带走她。世女并不反抗,表情痛苦,口中吐血。雁来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真玉连忙命人传太医,世女笑着说:“不中用了,陛下,我先去地下等你。”很快就死了。
太医匆匆赶过来,仔细查看世女尸首。雁来已经给世女搜过身,在她荷包里发现了一枚药丸。
太医掰开药丸嗅闻片刻,说:“世女事前服毒,这枚药丸就是此毒的解药。”
太医离去之后,雁来说:“世女应该是察觉情况有异,所以事先服毒,若虚惊一场,就及时取出解药服下,若是事情败露,也可不必受尽酷刑之后再遭凌迟。”
真玉扶住额头,只觉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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