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隔帘
“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婉转唱腔缠缠绵绵，合着夏日蝉鸣，别有一番滋味。
余争拖着个蓝色行李箱，手里攥着张纸条在小巷兜兜转转。沿海的八月盛夏，太阳足够毒辣，他刚从北方来，北方的夏天没有这里的热所以身上穿的挺严实，现在已经捂出了满身的汗。后背湿了一大片，粘在身上很难受，额间也时不时有豆大的汗水流下。
他已经在这里找了很久了，当他第四次站在“稻香居面包坊”门口的时候，他选择停住了脚步。
这样子胡乱地找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余争拖着行李箱，单手拉开面包坊的玻璃门店铺里的空调吹出凉风，把他晒丢的半条小命又给吹了回来。
“欢迎光临！”收银台的男孩子趴在桌上玩手机，头也没抬。
余争两只手指夹着纸条，走到收银台边。
“请问一下，这个滨海路春阳街024号在哪里？”他问。
男孩终于舍得抬头。他又看了一下纸条，张了张口想说话，又卡在喉咙里没说。
“你等等，我也是刚来不久的。这里不是很清楚，你等我问问。”男孩站起来，走去撩开旁边的布帘，后面应该是面包坊的烘焙室。他没进去，只是在门口喊。
“阿野姐姐，春阳街024号是哪儿来着？”
余争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烘焙室传来了一阵水声，接着布帘后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在九州台球馆那边，咋啦，你要去打台球。”那个被称为阿野的女孩子没有出来，半掩的布帘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蓝色格子布的围裙和围裙下的黑色运动裤。
“我才没有！是有人问路。”
男孩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女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又进了烘焙室。
“你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在狂风网吧那个路口右拐，往下走个七八十米找九州台球馆。那里就是了。”
余争说了谢谢，拉着他的行李出去。玻璃门拉上的一瞬间，他与稻香居的空调风完完全全隔离，热气又涌上全身，他甚至想再推开门进去。
但他没这么干，他现在只想速速找到他爸妈给他租的房子，然后洗一个冷水澡。
现在是大中午，大街上没什么人。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九州台球馆。台球馆旁边是一个小巷口，他父母给他租的房子在二门的603室，很好找。
这里的楼梯间好像很久没人扫过了，地上飘着很多张小广告。水管的夹缝更是被塞了厚厚一叠。
余争按了电梯，一个彪形大汉抽着烟从电梯里出来，余争退开了点，被人让路。
彪形大汉的烟抽的差不多了，被随手扔在地上，大汉抬起脚踩灭了火星子，扬长而去。
余争进了电梯，方才嫌弃热而褪到下巴的口罩又被他重新戴起来了，可就算这样浓郁的烟味还是透过布料挤进他的鼻腔。
他被呛得有些受不了，好在电梯门马上又开了，新鲜地空气涌入电梯。
余争站在603的门口，他翻找着钥匙。以前在北方生活的时候，家里是指纹锁，他从来没有带钥匙的习惯。现在钥匙也是随手乱扔，现在扔在哪儿还有些难找。
他最后还是在行李箱侧边网格兜的底部找到了钥匙。钥匙插入锁孔，清脆的开门声响起。
余争推开门，他对这个房子的环境算是满意，设备齐全，房间被人打扫得还算干净。
他进了卧室。卧室有个阳台，大玻璃窗对着这座城市最引以为傲的白金沙滩。
是个很棒的观景点。余争想。
房东很贴心地帮他把房间的空调插上了电。他拿了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到十七度，随便拿了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里面穿出一阵水声，余争摆在卧室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两声。
水声停了，余争擦了身子，推开浴室的门，少年人皮肤偏白，白色背心比较紧，把他硬朗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额间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面庞滴落。空调冻的他哆嗦了一下，又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余争在行李箱里翻了两下，没有找到t恤，只好穿稍微厚一些的白色衬衫。
手机的屏幕又亮了一下，通知栏上显示着三条未读消息。
-乔自秋：啊啊啊啊啊啊，小争子，哥哥好想你啊！
-乔自秋：没有你，一个人看电影都变得没意思了。
-乔自秋：小争子，你到了没啊。
余争倚着墙壁给乔自秋回消息。
-yzheng：到了。
乔自秋没有马上回消息，余争看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觉得有些敷衍。就打开了手机相机，对着窗外的的白金沙滩拍了张照片。正午的白金沙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沙子亮的像碎钻。因为外面温度太高，沙滩上的旅客并不多，但能看见几对情侣在沙滩上撑伞漫步。两只盘旋的鸥鸟闯入镜头。
-yzheng：［图片］
照片发出，通讯录上的备注名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下一秒，就噼里啪啦的弹出了消息。
-乔自秋：我去，海景房。
-乔自秋：不赖嘛。你那从不露脸的不靠谱爹妈难得靠谱了一点。
余争笑了一下。
-yzheng：嗯，改天带你来住。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桌上了。行李箱大剌剌地敞开着扔在地上，出发时候整理好的衣服现在被胡乱地堆在箱子里面，余争准备把衣服收拾收拾放进衣柜里。
他刚蹲下，门就被敲响了。
余争只能重新再站起来去开门。
他推开门的时候，隔壁602的门刚好关上。自己家门口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袋黄色塑料袋，他提起来看，塑料袋上赫然印着“稻香居面包坊”的字眼和一个不太好看的logo。
余争有些疑惑地打开了塑料袋上绑着的松垮的活结。一张被撕的扭扭歪歪的科作业纸上写着：
欢迎入住，我是602的邻居，袋子里面是我准备的点心零食，也有我自己做的。祝生活愉快！
纸条上面的字迹很清秀，结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很可爱。
余争把纸条随便夹在客厅茶几的桌垫下面。塑料袋里面装的都是些吃的，一小袋曲奇，一大包的雪花酥和沙琪玛，还有他在稻香居问路的时候在冰柜里面看到的一大盒绿豆饼。还有一些超市里面买的糖果，零零散散装了半个袋子。
他把那盒绿豆饼塞进了冰箱，只留了那袋曲奇在桌上，剩下的都被他一股脑塞进了厨房的食品柜里面。
余争拿了块曲奇，咬了一口。巧克力味的曲奇酥脆还泛着热气，坚果碎嵌在上面，味道还不错。
他突然想起了稻香居里那个叫阿野的女孩。
长途跋涉的烦闷心情突然转好，他拎着曲奇进了卧室，又拍了照片给乔自秋。
乔自秋像是守在聊天窗口一样，马上就回了消息。
-乔自秋：我天，你居然还会买这种小饼干吗？
-乔自秋：你以前好像从来都不吃这个的。
-yzheng：邻居送的，不吃浪费。
-乔自秋：邻居这么好啊。怎么样？
余争皱眉，他经常看不懂乔自秋跳脱的语言。
-乔自秋：嗯……我是说邻居男的女的，长的好不好看。
-yzheng：不知道，我没看见人。
-乔自秋：这是什么，做好事不露脸吗。
余争没再理会乔自秋，扔了手机就去收拾衣服了。
衣柜事先喷了香水，淡淡的龙涎香和纸莎草的味道萦绕鼻尖。余争知道这个味道，是byredo的无人区玫瑰。他其实知道的香水不多，对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兴趣，以前邻居阿姨的闺女也买过这瓶香水，还因为价格不太亲民被她妈妈骂了很久，所以也留下的深刻影响。
居然用这种香水来喷衣柜，倒也是奢侈。
衣柜收拾好了之后，他倒在只有个床垫的裸床上。余争将头偏向背光的地方，阖上双眼。只有空调吹出风的声音伴他入眠。
顾澄野从稻香居的烘焙室出来的时候，阿豆还在刷小视频。
顾澄野抽了几张收银台上的餐巾纸，阿豆放下手机。
“阿野姐姐，你饼干做完了吗？”他眼巴巴地看着顾澄野。
顾澄野点了点头，在阿豆期待的眼神中，她开了口：“我做了挺多的，只带走一些，剩下的你自己解决。”
“好耶！阿野姐姐赛高。”
“拉倒吧，有吃的就捧我没吃的就装不认识我。”顾澄野扯了个黄色塑料袋，把烤的曲奇放进去，又在柜台里面抓了盒绿豆饼扔到收银台那儿，阿豆乖乖给她算了钱。
“姐姐，刚才那个问路的帅哥，长的可真的好看。我发誓，绝对是你喜欢的款。”阿豆说。
顾澄野愣了一下，问路的帅哥？好像确实是有问路这么一回事。但是她那个时候在洗手，没看见外面有除了阿豆的其他人。
“你的眼光我能相信吗？上次你也这么说，可是那个男的长什么样你知道吗。他的眼间距有这么宽，长的可突兀了。”顾澄野夸张地给阿豆比了一个长度。
阿豆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眼光没问题一样，很努力地描述着余争的长相。
“他戴了个医用口罩，人白白的，眼睛很大，眼睛下面还有个痣。鼻梁高高的。你没看到你不知道，我看到他那第一眼就觉得，我的天，这辈子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阿豆比划着。
顾澄野不怎么相信他的描述，开玩笑地问：“那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阿豆哑口。他的脑子还在思考着，还真打算在两人中比出个上下。
顾澄野长的当然好看，她生的一双会动人心魄的眼睛，笑起来就像只勾人的狐狸。五官也是十分端正，标准的美人胚子。身材又高挑，腰细腿长，简直就像少女妲己。
见阿豆不回答，她又笑着催促：“怎么不说话？这应该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吧。”
阿豆最后还是选择了顾澄野。毕竟他的阿野姐姐会给他烤曲奇小饼干，这是个大大的加分项。
“还是阿野姐姐好看。阿野姐姐是春阳街数一数二的美女。”
顾澄野享受着他的彩虹屁，满意地点点头。她拎了黄色塑料袋，临走前又交代了几句：“看好店别乱跑啊。再乱跑阿嫂抓到了我可不护着你。”
“知道了。”阿豆朝门口的顾澄野挥挥手，门口的女孩也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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