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若说什么最快，就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小婴儿睡的多，又什么也不能做，倒多了许多时间观察身边的人。

        柴三夫人是个美人，杏眼含了秋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皮肤白皙，如乳凝脂。体态丰腴大概是生产之故，生产之后疲态尽显，神色倦怠，但这不妨碍她依旧是个美人。

        父母感情甚笃，柴晗心里暗喜，她如今这个爹爹，很紧张她的美人娘亲，事事过问，温柔黏腻，很少在外逗留，是柴晗心里首屈一指的好男人。

        当然作为一个小孩子，有些话都不避讳，她便知道了许多。

        柴家是富不假，所涉及的行业不可谓不广不深，可地位实在是低。

        柴家在商行可以说是梁国龙首，可为商这一行当却在行业底层。

        梁国是个大国，阶级分层也十分严重，士、农、工、商各安其位，商在最末。

        行商之人是没有向上的路的，世人皆认为行商者重利，趋利避害，少有坦诚勤苦之人，这也导致商人地位普遍低。

        柴家数代经商，往后大概率也是商人，代代相传。

        农却可以考科举、走行伍，虽然辛苦，却确确实实有条路。

        柴家本也安分，代代为商，本分经营，直到有一条民律颁布。

        柴家三爷今日非常兴奋，从外面几乎是飞奔回来的，马上来找妻子，激动地抱住妻子，说道：“阿冉，阿冉，也许我们能摆脱商人的身份了。”

        柴三夫人惊诧：“何出此言？”

        柴家三爷笑着道：“镇国公不是在并州么，与并州总兵说起这两日皇帝陛下与礼部在商量此事，大概就是商家女若嫁与有功名在身的乡试举子，蒙恩惠受其家，便能脱商籍。”

        柴三夫人皱眉道：“还有更确切的消息吗？”

        柴三爷笑道：“不会再有了，总兵的宠妾是商家女出身，镇国公与并州总兵是儿女亲家，有利益往来，私下的买卖都是经由此女一家打理，都是聪明人，自然点到为止。”

        柴三夫人沉吟道：“柴家并没有什么待字闺中的女子啊？”

        柴三爷笑道：“律令也没下不是吗？柴家并不缺钱，柴家的女儿日子不会差的。”

        柴三夫人便明白了，却担忧道：“此事还得同太爷商议，若他不同意，此事怕是不成。”

        柴三爷心中也明白，柴家不是他说了算的，此事说起来容易，行起来却非常难。

        柴三爷心里倒也看得开，在他看来，此事虽然还不明朗，却起码有了一条路，他安抚地摸摸柴三夫人的头，道：“阿冉，等时局定了，我一定让想你风风光光回家。”

        说罢，替柴三夫人整理了碎发，起身去往太爷处。

        柴三夫人侧身看看安安静静瞧着她的女儿，自言自语道：“囡囡，看不见娘亲会想娘亲吗？”

        柴晗听了又些心酸，她是在问女儿，想的是千里之外的亲人。她这些日子也隐约猜的出来，娘亲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如今辗转嫁在此，怕是遭了什么难处。她伸手摸摸柴三夫人的脸表示安慰。

        柴三夫人却笑了：“我家囡囡是个暖宝儿。”复而道：“如此不叫囡囡叫暖暖好不好？”

        柴晗卖力笑笑，柴三夫人这下真的乐了，道：“我家暖暖倒像是真的能听懂。”柴晗却不得不像个孩子一般去扯近在眼前的青丝，如此柴三夫人赶紧将垂了发梢移开。

        柴晗刚放松就听得身侧的柴三夫人担忧道：“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

        柴晗心里也嘀咕。

        从古自今，信息战一直都存在，利用信息差吃红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按现代的话来说，这个所谓的政策还没颁布，只是已经有了苗头，内部人私下已经知道此事，那如何才能吃到这个政策的红利呢？

        柴三爷想到的就是提前布局，听夫妻谈话，柴晗估摸着柴三爷是想赶在律令下来之前，寻女子将民籍入了柴家，柴家富贵，此事并不算难，然后再着手布局嫁给乡试举子。

        这最难的便是嫁给乡试举子这一步。

        乡试举子本就是少数，也是各州府的香饽饽。有些名望的怕是早早就被人盯上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都是春风得意的人，怕是不会为个商家女，断了自己娶个好助力的机会。

        如有东风扶持便是扶摇直上，走科举之路，能到这一步的人，心底谁还没些青云之志？此事行来必然困难重重。

        柴晗想：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除非那人真是穷疯了，图柴家钱财，也不怕被人诟病，否则断不会做这样的交换。哪怕再退一步，娶亲再和离，这样的事恐怕也难找一人，文人就算爱铜臭，也是有些傲骨在身的，谁先走这一步，谁就是焦点所在。此事难啊！

        柴晗想的不无道理，现在的柴家太爷院子里，柴家三兄弟便是为此事有了分歧。

        柴家大爷道：“老三的想法是好，可是此事困难重重啊！那总兵的小丈人卖了人情把消息给你，可也是个模糊的不是？律令上到底是如何来说这件事呢？是普通举子就可以还是必须是有名头的？”

        柴家三爷道：“大哥也肯定此事是件好事就好。他给的消息模糊不假，可大哥也知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泄漏有风险，他卖人情却不想担责，虽然不清楚律令指明的，那就往名次最好的里面找啊，指不指明的，便忽略不计了。”

        柴家大爷觉得三弟异想天开，回道：“你说的轻巧，且不说举子名次是你能预测的吗？那些早年成名的举人老爷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功名在身还把你一个商人看在眼中不成？”

        又道：“我们柴家世代经商，本本分分吃饭，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何必为了身份去走这一步棋？脱了商籍，不就是个农籍吗？农人有几个过的如我们这般的？身份低也不碍事，过得好就是了，大费周章说不来白忙活一场，这事儿不划算。我不赞成。”

        柴家二爷也附和道：“是啊，大哥说的有道理。此事困难重重，难见收益，不太划算，地位提升于我们家而言未必是好事，商家不商，农家不农，不像样啊！再者这惠其家是一户还是一族？这女儿必须是一户亲生还是入了族谱的义女也可？我们没有亲妹，女儿们都还小，最大的不过十岁。若要认，人选如何而来？”

        柴家三爷道：“我们柴家善堂开了许多，找些貌美些的贫家女子并不是难事。大哥、二哥顾虑我明白，可农家不是一条路啊，侄儿们如今已经开蒙，天资聪颖，他们是有希望走上仕途的啊！为商可就只能为商了。”

        柴家二爷补充道：“就算找到合适的人选了，上族谱可是要开堂请族老的，此事并无先例啊！再说了一下认几个，怕是太难看了，柴家这是干什么？卖女儿吗？”

        柴家太爷沉吟道：“老大、老二说的不无道理啊，此事行起来确实比你想的要复杂许多，许多细节很难施行，最难的就是嫁举人这一环，普通举人尚且需要颜面，何况有名次在身的。时间紧迫，你要如何去排查人去挑选出那些会得了名次的？又如何让他们段时间内决定娶柴家女子为妻？”

        柴家三爷还想再说什么，太爷摆摆手，示意他等他把话说完。

        继续说道：“老大、老二要守成，没什么错，我柴家走到这一步，数代之后依旧是商行的龙首，靠的就是这份稳妥，但确实不思变，就容易失去先机，落后就要挨打。老大说此事不划算，错了，此事很划算，也相当的难。农有机会，却没钱。商有钱，却没有机会。此律令一出，有远见的愿意花钱供养读书人的商者不在少数。老三想抢先，想法没错啊。此事你先着手去试试，万不可再惊动旁人，此事严格保密对自家女眷也不得透露半分。”

        柴家大爷、柴家二爷称是，知道最后这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商人常与商人往来，娶得妻子多是同行。

        柴家三爷明白，太爷虽然觉得此事难成，却是支持的，雄心满满要将此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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