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
姚予虞话音落完,王乙婷头皮都麻了。
向来把私事捂得严严实实的周作辞,能让他们去他家?
她想到高一那会,开家长会,周家次次没人来。有次她上厕所,洗手听见隔壁有几个男生嘴贱地在背地里骂他。
大概意思是说他又垮着个脸,爹妈都是这样气没的。
说的很气人,但她还没看清是谁,周作辞从里面走过来,拽着这个身影往拖把槽那一按,利落地拧开了水龙头,边按着边蹲到那人旁边笑:“你是你妈和街坊邻居东拼西凑出来的东西?那么好奇别人有没有爹?”
声线阴森森的,说得比那人难听多了,但脸上还挂着面具似的微笑,蹲得直直的。
那波是精神和物理的双重攻击,物理可能是因为出其不意,但精神着实是给到位了,至少被按着洗了个头的男生也没什么举报的后续动作,不过举报了也不太可能有老师会骂这位大学霸就是了。
她的视线从林瀚身上转移到大学霸身上。
虽然对着个女生总不至于有肢体暴力,但他要是脸一垮就走掉,她们三个也会很尴尬的。
周作辞没看她,他抬头,微歪了下,心情很好地应了:“嗯,但家里没菜。”
“那,打扰了?”王乙婷觉得自己进行了一个废的紧张动作。
-
没菜正合了姚予虞的意,四点出头吃不了晚饭,但去超市买买菜出来时间就合适多了,还能多换几个场景让王乙婷和林瀚缓和缓和。
气氛被那么一打断,也可能是外人在场,这两人没心思提那些情情爱爱的了,林瀚又恢复了原来的活力。恢复以后也积极参与了不冷场大作战,四个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还是林瀚和姚予虞在胡扯。
越接近超市周围的喧闹声越大,热闹起来,姚予虞来了句:“我昨晚学了个活。”
众人等着她的下文。
“我研究了很久,人类要怎么学狗叫。”
“”
原形毕露的林瀚来了劲:“这我会啊。”
王乙婷莫名和周作辞对视了一眼,双双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语。
“你也会?你学来听听?”姚予虞新奇挑眉。
“你也会?你学来听听?”林瀚自信重读。
“啊?”
“啊?”
“滚啊,你够狗了,不用学了。”她踹了林瀚一脚:“我说正经的,我已经很有造诣了。”
“学狗叫,你如果汪汪地去学,就很假,第一个音节,你要呜地这样,”她认真开课:“用你的喉咙,懂吧,呜呜呜。”
林瀚认真学:“呜呜呜。”
姚予虞:“不是,不要用前面,是一种喉咙卡痰的感觉,你懂吗?这样,呜呜呜。”
“呜呜呜。”
“他们居然是认真的啊?”王乙婷甚是惊奇,转头小声地问周作辞。
周作辞“嗯”了声回应,翘着嘴角也很新鲜地看着。
他觉得有点奇怪,姚予虞这种静不下来的热闹性格,应该有很多朋友才对,但开学那会,她好像天天都是一个人。
两人就那么一路学到了小超市,到了门口已经能熟练用狗语吵架了。
王乙婷终于忍不下去,打断道:“小狗们,晚上吃什么?”
姚予虞没刹住车,用了个标准的狗叫回应。
反应过来,“啊”了声,一锤定音:“那还得是我们的国粹,火锅啊!”
“”
合着你亲自下厨宴请大家就选了个没技术难度的啊。
“可以,我们家有锅。”周作辞拿了个篮子。
超市就在家附近,毕竟这么个地段,并不大,不如说是个大型便利店,也没什么可挑的,都是常见食材。
周作辞拎着篮子,姚予虞上蹿下跳地选着菜,这摸摸那颠颠,看起来还挺熟练。
“你平常自己买菜?”他问了句。
身边很嘈杂,姚予虞没听清:“什么?”
周作辞就弯腰又耐心在她耳边说了一遍。
姚予虞眨了眨眼:“嗯,自己做饭很合算呀。”字尾上扬,带了点小骄傲。
她看回来,突然觉得平时一点烟火气不沾的周作辞在小超市里居然不怎么违和。
可能因为他今天穿的休闲,白衬衫外面套了件羊毛长大衣,难得穿了条淡色的牛仔裤,裤脚挽起,露出一截白白的脚踝,大衣很长,给她估计得拖地,但堪堪盖到男生膝盖。
她又眨了眨眼:“你今天穿得好好看。”
周作辞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他现在已经习惯她的直球了。
“对了,一一呢?”她问。
一下又没声音,半响,男生低低地开口:“临时计划有变,没带它。”
倒也没真计划。
如果周明磊能赶过来一起扫个墓,带上狗,晚点回去也不怕,不过他爹倒是真十年如一日地不来看看她,早上醒来没看到他爸回来的痕迹,周作辞没什么情绪地就自己出门了。在那坐了一上午回来,草草吃了点午饭,实在是没心情回去学习,就在家附近转着,没想到碰到这一行人了。
这是计划之外的乐趣,周作辞难得觉得感觉不错。
“哦。”姚予虞没继续问。
-
夜色逐渐降临。
a市是个不怎么能见到星星的地儿,晚上天蒙蒙的一片。
小巷寂静,白炽路灯年久失修,不时带点信号消失的模糊,平日暗暗的,这会树叶摇晃着影儿,大半边却被暖暖的窗后灯光打亮。
周作辞家跟姚予虞想的很不一样,按他身上那个气质,总觉得家里得是个黑白禁欲系,或是很断舍离的简约风,但实际上装潢很欧式。
到处是亮晃晃的白色大理石,边角都是暗金色的纹样,豪华大酒柜、转盘大餐桌一应俱全,顶上还挂着个格外浮夸、快垂到人头顶的水晶吊灯。
在这么一个老旧的小巷里造出了别有洞天的奢侈感。
四个人坐十二人大餐桌感觉怪怪的,姚予虞干脆扯了几个垫子到地上,又搬了个小凳子放火锅——虽然有茶几,但底下压着的地毯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地毯用线辫出一个个一指节粗的辫,每簇都绕着金丝,姚予虞回忆了下她家最有钱那会,好像也没那么浮夸。更别提沙发上还铺了厚厚一层兔毛毯子,纯白的一片,让人不敢靠近。
就是好像都没什么使用痕迹。
咂了咂嘴,姚予虞在锅里挑拣着,眼尖地看到一粒丸子,且有可能是最后一粒。
她快速出击,却撞上了另一双筷子尖,又是林瀚,她挑挑眉,筷子与筷子在空中大战起来。
姚予虞终于别住了他的筷子,她皮笑肉不笑:“林同学,这是周作辞付的钱。”
“是嘛,我正打算要孝敬孝敬他呢。”
“你刚刚吃那么多,怎么不给他?”
两人僵持不下,就看见周作辞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地精准稳当地带走了丸子。
“哇,辞哥!”她把筷子往碗上一拍。
男生捏着筷子让丸子在碗里转圈,这么小个动作搞得像在写书法似的,他抬唇,沉沉地问:“不是孝敬我的?”
“”
“辞老板,我觉得我如果吃不到这个丸子,那我整个人就是精神状态包括我对生活的信心都会不好的。”
姚予虞啐啐念。
“给你可以,叫声好听的来?”男生低低地压着嗓。
火锅热气腾腾,模糊了他的脸,这会有点懒散地捏着筷子,放松地坐着,整个人都透着股妖气。
“呃,你想听什么?”姚予虞有点酥,但脸皮还是很厚,想也不想地一个接一个往外蹦:“辞哥?哥哥?爸?辞公主?周周?”
餐具撞出脆脆的响,周作辞也没应哪一个算“好听的”,丸子直接落入了她的碗中。
“靠?”林瀚挑了挑眉。
王乙婷也楞神地看着,察觉出点不对的味来。
手上动作没停,搅了会,居然又挑出一个丸子。
想了想,她把丸子拣到了林瀚碗里。
后者摸了摸鼻子,没拒绝,嘴上还犯着贱:“有什么用,我这才是最后一颗。”
两人又吵起嘴来。
“”
姚予虞从超市带了一听啤酒,算是让饭局热闹的小技巧。
酒足饭饱,王乙婷站起来,弯腰去收拾碗筷:“我得回去了,晚了我爸又要骂。”
“不用收,明天会有人来打扫。”周作辞阻止她。
她也就没客气,拎着东西要走,姚予虞赶紧手忙脚乱地又推着林瀚跟她一起走,左一个“顺路”又一个“不安全”地劝。
人送走了,房间又空荡荡地静下来。
“我觉得,林瀚还是喜欢她的。”姚予虞又回到垫子上坐下。
“嗯。”周作辞没什么情绪地应。
“啪”,易拉罐拉开,带着一串气泡的声响。她又给自己开了一罐。
一听啤酒太多,还剩了大半。
“那么好喝?”周作辞把锅盖上,连着凳子端去厨房里摆着,看女生小猫似地眯着眼睛,随意问了句。
“舒服。”姚予虞咂咂嘴。
宽大的电视屏幕上放着部电影,提前下了的资源,吃饭时放着听响。她这会靠着沙发,没骨头似地瘫在地上看。
周作辞抽了沙发上的兔毛垫递给她:“垫着吧,凉。”
姚予虞目不转睛地抽过来垫在身下,毯子洁白,软乎乎地蹭着她的脚踝,顿时有种纸醉金迷的奢侈感。
周作辞也坐,单手拎了啤酒罐,又单手地打开,听到声音,姚予虞新奇地看他:“怎么样?”
他轻哼着笑:“不好喝。”
但也没放下。
两人喝着酒,看着电影,空气都懒懒的。
窗外月哗央,朦胧的照在这所城市的上方,火锅余味似有似无,无言的东西渗入心灵。
周作辞默默玩着手中的啤酒罐,晶莹的液体似有反光,头一次觉得这个华丽浮夸的家有了实感。
这屋子被大吊灯和圈圈的灯带照得亮如白昼,没有暗下来的法子。
应该暗下来更好,周作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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