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麻酥糖
“嗯,至于那群人嘛你懂的,都是单身狗,公司有吃有喝还有空调,肯定就都赖这了。”樊姚森嫌弃。
“为什么会歇业啊?”徐星唯对公司的经营状况表示深深的担忧。
“月初时赶项目太拼,没日没夜地加班,困了倒头就睡,几乎没离开过工位,这行业就是这样的,没法子。”樊姚森无奈地耸耸肩,“所以干完后韩哥直接放假一个月。”
“一个月?那么久的?”她觉得不可思议,老板们的统一画风她是知道的,多放一天假都跟割肉似的。
樊姚森点头:“一直这样的,干一票休息一阵。”
一开张吃半年吗?
可徐星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公司休养生息的频率你可以控制,但生意什么时候来能控制吗?
樊姚森好像明白她的困惑,直白说:“确实,经常有客户问我们是不是关门了。”
“……”
“时间不对他就推掉了。”
“……”
徐星唯觉得奇葩点太多无从下口,狐疑地问:“日常总要有人记账发工资吧?”
“记账找的财务公司。”樊姚森抓了抓脑袋,“我们不发工资的。”
徐星唯:???
“项目完结后直接分账。”
一说到薪酬,他神秘兮兮冲她傻笑:“即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比很多工作都滋润,光月初那个小项目,我一套房首付就来了,跟着韩哥有肉吃嘛。”
她暗暗惊讶了一下,想了想,又慢吞吞提出疑问:“可如果没有一套标准化管理,往后做大了会产生很多问题吧?”
樊姚森耸肩:“他说了,他不想管人。”
她一愣,感到意外,但细想又很符合,他一向是极简风格,怎么简单达成目标怎么来。
樊姚森无奈地笑了:“我啊,总觉得他是有意维持现在的节奏。想想也是,规模扩大,责任也更大……再有风投介入,控制权和财权变更,干预经营决策……很多事都开始身不由己了。”
“个人生活也被压缩了。”老樊有意无意看她一眼。
她假装没懂他话外之音,转了话题:“那你们也是景大的吗?”
樊姚森忙不迭点头:“不少!像我啊,还有那位戴眼镜的,还有那个睡觉流口水都是。来公司前,大家原本都是认识的,我和老韩大三认识的,那会儿刚成立工作室,只有我们俩。”
“元老啊。”她笑了。
“哎。”他腼腆地挠挠头,“虽说是校友,论技术也好,人脉资源也好,他比我们厉害太多了,我们也就是跟着混而已,这行有门槛,老韩也是以前兼职接单时遇到一个赏识他的业内大佬,领他入门,又教他很多,当然,也需要他本身足够优秀。”
樊姚森感叹:“所以那会儿别人还在找起跑线,他就起飞了。”
徐星唯的思绪绕在“人脉”这个词上,和他冷淡低调的个性好像不搭,但细细想,他平时处事的确很老道,“人脉广”也没有哪里不合理。
“听语气,你也是景大的吗?”樊姚森的询问打断她思绪。
徐星唯干笑:“没错,但我是数学系的。”
樊姚森眼睛一亮:“数学好哇!老韩大一时还跟中邪一样,非要转数学。”
“什么?”这信息她消化不过来,韩程曾经也想转数学系?
樊姚森没有注意,继续摇头晃脑说:“数学乃万物起源,学数学的人什么不会?我们最近啊,在做流体的模拟和毛发质感,你要不要考虑来——”
“拉倒吧你就!”窦斌飞来一记冷嘲热讽的眼神,慢悠悠往椅背上靠,“你看你个大老爷们一加班残成啥样,还要拉人家小姑娘下水。”
——通常,人被杠了下意识就要杠回去。
樊姚森:“老韩加班不还好好的吗?”
窦斌:“韩老头天生丽质你能比?”
她挑眉,收获了不少新鲜称呼。
忽然,走廊过道方向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顺着动静回头,镂空隔断后一抹清俊挺拔的身影缓步而来,像轻云流淌。
……
“是这样建议,因为动态下会有光影折射和时间推移的明暗改变。”
韩程似乎还在打电话,断续能听见只言片语,正和人低声谈论着什么。
专业,冷静,甚至是冷淡,只存在客观输出,捕捉不到任何与情绪有关的蛛丝马迹。
和平日与她的温言细语,或商量,或讨好,或小心翼翼询问……完全不一样。
徐星唯百思不得其解,电话都还没打完,怎么忽然察觉到她来了?
刚刚还你来我往争吵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打游戏的赶紧戴上耳机佯装打游戏,睡觉的拿空调被重新把头蒙上。
韩程从隔断后缓缓走出,明黄灯光勾勒出冷峻的容颜。
电话在持续,他还在和人沟通,同时默然对上了她的视线,表面仍不动声色,目光却立刻柔软下来。
……
“对的,按分镜来算。”
……
“不客气。”
说完,他便把电话挂了。
没有一丝多余的客套寒暄。
徐星唯陷入沉思,这不说,谁能想到他其实是个乙方……
“你怎么晓得有人来了?”窦斌好奇问。
韩程把那些“打游戏”,或睡得东倒西歪的人略略扫了一眼。
“因为你们平时真的很吵。”
徐星唯忍笑,所以,刚才是太安静才被他察觉的?
他转眸看向徐星唯:“走吧。”
她点头,处于礼貌把冰可乐也带上,跟着韩程往走廊走去。
一群平时能掀翻天的男生,此时你看我我看你,连个大喘气都没有。
眼镜男偷笑着缓缓开了口:“我去,头一回看他这么开心。”
窦斌一头雾水问:“他有表情吗?”
眼镜男斜眼:“你见过他跟人废话吗?”
说罢,他还清了清嗓子,把脸垮下来学韩程语气:“因为你们平时真的很吵。”
众人一阵哄笑。
“……那位该不会就是鸠占鹊巢抢他地盘的吧?”
“会不会说话?那叫金屋藏娇好不好!”
异常安静的走廊里,两个人并肩而行。
手里的冰可乐冷不防被抽走,随后,冰凉的手被韩程暖在手里。
手心相贴传来的温度莫名有些滚烫,那种微妙的亲近感,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徐星唯感觉的出他见到她挺开心的,她也挺开心,但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
“他们没有胡说什么吧?”听起来很平淡的声音。
但如今有参照物,她才真切感受到,这语气和打电话相比简直温柔到骨子里。
她笑眯眯仰起脸,轻盈的声音带着蛊惑:“你在心虚吗?”
“没有。”回答得很是一本正经。
徐星唯看得出他是真正经,不禁又想他若狡辩撒谎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说你天生丽质,没有乱说啊。”
韩程脚步微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这大概是他对她最大限度的“不满”和“惩罚”了。
“还喊你韩老头。”徐星唯得寸进尺,微微眯眼,又凑近一些,“谁要你那么老成呢,一点不活泼可爱。”
他步伐越来越迟疑,自言自语般呢喃:“……要活泼可爱?”
徐星唯以为他在反问,不假思索怼回去:“难道只要求女生吗?”
他停步,侧过身来凝望她,笃定地说:“不需要。”
眼中只有星芒和她的影子,目光纯粹得不掺任何杂质。
“你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好。”
徐星唯猝不及防,没能接上话,兀自埋头往前走。
这人为什么总是毫不自知地讲一些……杀伤力极强的话。
没走几步,手被轻轻往后一带,调转了方向。
“前面是玻璃,星唯。”
到了办公室,他让她先等会儿,自己则去了茶水间。
韩程的办公室跟样板间似的,中规中矩到有点乏善可陈,办公有关的一切都有,个性化的半点都没有,不存在任何超出想象的地方。
茶水间里有咕噜噜煮沸声音。
徐星唯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拿了本宣传册翻看,忽觉浓香萦绕鼻尖,抬头,见韩程端了一杯热巧克力过来。
“不烫了。”他说。
她嘴角弯起,把杯子接过来抿了一口,香醇浓郁的可可,驱走了绵绵不绝的寒凉感,温润的暖意在身体里蔓延。
“你的办公室好无聊啊。”
韩程也看办公室,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看它都要枯了。”她戳了戳他办公桌上的仙人球。
韩程把她的手收回来,顺道看了看指尖,又把仙人球移得远远的。
办公桌也很空旷,除了仙人球,电脑,文件架等一些日常用品,几乎没别的了。
她忽然想起他从卧室拿走的相框,并没有摆办公桌上,那只能是放在宿舍里。
——看来,的确是很珍视的东西。
她低着头打量桌上的东西,假装随口问:“你住的地方环境好吗?做饭晾衣服方便么?”
“都有的,旁边一栋楼就是。”韩程说。
她追问:“我想去看看,行吗?”
韩程有点意外,犹豫地说:“是和他们一起的,可能有点乱。”
“哦。”她扯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容,“开玩笑的。”
百无聊赖,她又把仙人球夺过来,考虑要不要买两盆多肉,他一盆,自己一盆,忽然,视线被电脑边的水杯吸引。
那是一个矮口陶瓷水杯,设计得十分蹩脚,做工也粗糙,花纹是配色拙劣的紫黄波点,可以说,现在想买都不一定能买到风格这么陈旧又难看的。
——像几年前中学小卖部会卖的东西。
韩程平时都很简单,但并不代表没有审美,不管穿的用的都是简洁清爽风,好看又耐看,徐星唯几乎可以肯定,这不会是他自己买的。
“樊姚森说的没错,你挺念旧的。”她有意无意地说。
韩程看看那杯子,又看她,一时没说出话来。
她不想看他的表情,心想,也许是买牙膏牙刷送的吧。
——杯子上一道纵向贯穿的裂纹引起她注意。
仔细看,有米粒大的银制锔钉修补在裂纹上。
她呼吸微顿,难言的苦涩倏然在心中蔓延。
锔瓷是一项古老而精细的民间手艺,就是用金刚钻修补打破的瓷碗、瓷杯、瓷缸等,会这门手艺的人已经非常非常难找。
也就是说他这个杯子摔碎过,但又特意找人精心修补好了。
“星唯。”韩程的声音带了一丝慌张。
徐星唯没有理会,恍惚的目光像蒙了一层纱,落在那个杯子上也落在虚空里。
她神情低落,缓缓说:“我爷爷有一位旧友,就会锔瓷的手艺,初中时,爷爷带我去他家做客,有幸看过一次修补过程,补的是一方天青釉笔洗,据说是北宋年间的,很贵重——”她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把我卖了都抵不起吧。”
她从回忆里抽离,聚焦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个杯子上:“这杯子本身很便宜,应该不超过十块?但修补的价格恐怕是百倍千倍了。”
静默了片刻,她抬眸,平和地对上他的眼睛。
“其中的感情更是无价,对吧?”
“不是的,星唯。”韩程眼里掠过几分无措,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间她感到很疲惫,之前还想他撒谎狡辩会是什么样子,这就看到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徐星唯打断他的话,她是真的不愿置气,也尽量地让自己轻描淡写,“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的。而且,这是你的事,我也没权利去说什么。”
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同样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要去上班了,我只请了半天假。”她眼眸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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