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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寒潭求棺


朵儿泪如雨落,默默整理着李归尘的衣衫。伸手轻轻将李归尘的手脚并拢,怀中拿出一副银梳蓖,刻有花鸟纹饰,巧妙精致,是她最珍贵最珍惜的东西。

银梳轻动,将李归尘有些杂乱的发丝梳理得整整齐齐。

打理好好李归尘之后,从马车上取下栓柱的麻绳,转身离去。洞外不远处有一寒潭,水面冻结,玄冰深重终年不化。朵儿正趴在冰面之上,腰间尺长短刀出鞘,双手握柄,使作凿子。四九寒天,冰面何其坚固?每每刀冰相碰,尽是清脆之音。力小不足破,总要使全力才能在冰面留下小小裂缝。偶有异常坚固之处,一刀落下总是将短刀弹的开,刀身侧滑,割破手指,最利一刀几乎将整个虎口割开!朵儿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从寒潭玄冰凿出一条数尺宽的缝隙,那短刀确是支撑不住断为数截。朵儿不为所动,抓起刀柄用仅剩的小半截刀身用力凿击冰面。一块,两块,刀碎了就拾起潭边青石,循环往复,直到坚固的冰面足足被挖出六块!

朵儿奋力将长短不一的六块坚冰拖至岸边,架成一口冰棺模样。刀凿石锤边角总有多余,长刀已碎无法雕琢,囫囵的石块又干不了这精细的手艺。没有刻刀,那就用手掰!用牙咬!一块,两块,朵儿嘴唇粘在坚冰之上早已扯破,手指此时更是指甲破碎血肉模糊。鲜血浸染的冰棺终于是勉强称得上契合,朵儿捂雪化水将冰棺冻结一体,朵儿这才展演一笑,如同李归尘转身背对她时留下的一抹笑意,化开了冰雪,惊艳了天地。不顾及唇上扯开的伤口,拿出麻绳捆住冰棺一步一步朝石洞前行。肩头一经使力伤口崩裂鲜血直流,将嘴里腥甜咽下,抿着破皮的双唇,每一步都伴着剧烈的疼痛,却走的如此坚定。朵儿眼眸盯着山洞,高高仰起头颅,走完这半里路,就胜了贼老天。

雪还下着,透骨的寒风呼啸如悲歌,天地仿佛在哀叹,又似在劝诫。

朵儿是个卑贱的人,没念过几本书,也不识得什么大道理,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舍身救她性命的痴儿,不能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

至善不可为,天意始助猖。

朵儿仿如没有情感痛觉的木偶,听凭心底执念的驱使拉动着冰棺前行。可她毕竟是人而非山石草木,是有血有肉的人。人力总有不逮时,行出不足三丈便因寒气浸入肺腑加之失血过多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风未停,雪不止。

一声轻叹,一道黑影落下,一手抓起朵儿一手拖起冰棺飞身而起,片刻间便至山洞洞口处。将朵儿靠在一旁,扔下冰棺,抬手一掌而出驱散朵儿体内的寒气,掰开嘴喂入一颗不知名的药丸,便起身离去。

公子爷,奴家可是又帮了你一次,来生你定要投身大户人家,小乞丐会在那片林中等你归来,亲手再杀你一次。

山洞之内鼻青脸肿的“雪鬼”正瘫坐在地上,旁边正是他眼里的活祖宗仡桥郁柔。这个倒霉鬼叫皇甫七,本是登终南山寻那号称不老药的锁阳。先是脚下之地莫名其妙崩塌,在雪地之中昏迷冻得不成人样,一醒来就遇一煞星,一柄黑色剑影欲要取他性命!忍着严寒跑出数里,不曾想遇到这个活祖宗,抬手就是一百八十拳,拳拳冲着脸,好好一个意气风发少年郎,活生生被她打成猪头!

郁柔回到山洞不见朵儿身影,只有气息全无的李归尘静静的躺在洞中。此刻皇甫七眼里的活祖宗却只看着李归尘的尸首愣愣的发呆,没有眼泪,也没有表情,只痴痴的看着。不时轻抚他的脸颊,握着他的手心,如同往常一样。逃走是本能,回头是性情。念及此处郁柔胸中隐隐作痛,李归尘自从重伤醒来之后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深知自己的小把戏并不高明,每每却能捉弄到他,不为其他,关心则乱,动情者痴。在他的心里从未对她设防,而她,仡桥郁柔!却在生死之际弃他而去。可叹那个痴儿,到死都不曾为此忧愤,而是满怀欣慰,他的柔儿!平安离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死!你还没有跟我去见阿爹!你为何说到做不到!你为何要丢下我一个人!”郁柔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哀伤,俯在李归尘身上放声大哭,手指握拳,捶打着弃她而去的负心人。

皇甫七眼瞅着活祖宗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暗自猜想,这魔女事后定会拿他泄愤,说不得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颤颤巍巍的尝试开口问道:

“女侠!能否让我一试?”

正处悲伤之中的郁柔听见皇甫七突然开口也是一顿,转头看向那个鼻青脸肿的“雪鬼”,这才回想起来自己粉拳落在他脸上之时,隐约听见他说只是上山采药的郎中,不过当时打得专注,倒也不曾放在心上。

“他还有救?”郁柔抹了一把眼泪说到。

“不确定,试试也未尝不可!”皇甫七哆哆嗦嗦的开口回答到,横竖是个死,万一这人还有救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你治!救不活他,你死!”郁柔一把拎起他的后脖颈扔到李归尘身前。

“女侠宽心,女侠宽心!”皇甫七连忙拱手讨饶道。

皇甫七坐到李归尘身旁,一改胆小怯懦之色,端庄严肃,正经危坐!与方才求饶的“雪鬼”判若两人,只是一张猪头脸多少有些不应景。古医三戒:医不自治、医不叩门、医不戏病。古医一脉古今上下一体遵行。伸手把住李归尘的脉搏,手中青色光华流转,面色凝重。死气?如此惊人的死气!脉绝不足虑,死人亦可向生,唯独这浓郁的死气不知是何由来!若非身体尚有余温,皇甫七都不敢确认这是一个刚刚脉绝之人。医者最忌死气,生机灭死气生!死气不同于其他,死气一生神仙难救,死气不能排出体内生机只会渐渐丧失。而世间死气侵人可解,逝者自生的死气却是无药可医。死气出自血肉,要想去除唯有连带血肉一起剥离,没有血肉的人断无可活之理,因故无药可医。而李归尘身上死气之浓郁,哪怕是百人乱葬窟也不及,基本可以推断李归尘是被某种邪功所伤,如此倒还有救!

皇甫七捏指往李归尘心口一点,随后反手使拇指拇指按住,转动一圈后大力一压,左手光华流转一指点中李归尘胸口正中,口出鉴言大喝一声:“逆!”李归尘身体四周光华皱起,气机翻涌如瀑,霎时间一股吸力将身旁死气牵引回体。皇甫七眉头一挑,有门儿!抬手一颗丹药放入李归尘口中含住,左手光华更胜,大喝“阴阳逆!生死卜!”正是太常谷不传绝密《甲乙太常经》所载秘法。据传闻数年前有一女子携重病的小儿从冀州前往太常谷求医,因山高路远,行至太常谷之时已脉绝三日。女子泣血叩首终使太常医仙皇甫偃动容,出手以逆卜之术强行续命三载,惊闻天下!皇甫七此时便是使的那逆卜之术,回天借命!

一息!

三息!

十息!

“噗!”

随脉象复明,李归尘一口逆血喷出。

皇甫七长舒一口浊气,虽然他是太常谷百年不遇的医术天才,可毕竟年少,出生至今不过十六个年头,十息已是他的极限,好在努力不曾白费,后背的冷汗算是止住一些。一半因为是耗费心神,一半是身后强烈的杀机。李归尘脉象已生,却无转醒迹象,皇甫七挠头不解,不料碰到头上的大包,顿时疼的一跳。不出意外,蹦起来的瞬间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又是一个九成新的大包。难不成真是他血肉自生的死气?而非被邪功所伤?不成立,不成立!一人哪怕死上百次也断然不能有如此死气。

事出反常必为妖!有疑惑便求解!皇甫七伸手查验李归尘的伤势,偷偷抬起眼皮眼瞅那活祖宗的粉拳停在半空未曾落下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女人也太过暴力了吧。收神从怀中掏出一裹针垫,若有医者在此便能看出不同,寻常针灸使针数九,而皇甫七这一套足有十三之数。铺开针垫选出最长一根从李归尘的手臂斜刺,入肉及骨,快速取针放于眼前细细查探。眸中精光一闪,总算通晓这死气的来路!他这一套针具传闻是上古时期悬壶济世的大医寿终正寝之时,尸骨化作光雨飘散,医术仁心凝为十三根银针传世,银针天地自成,奥妙无穷!十三针中最长一根便有晓阴阳通生死之效!

怪哉!怪哉!

皇甫七自言自语道,这李归尘血肉经脉一片生机盎然,根骨却如同腐尸枯草,死气沉沉。天下逆行脉者均是以精血为引,运功之时皆是饱含血气,唯有李归尘以精血为引逆脉,却是无尽死气裹身。怪不得这虚无缥缈的死气能为他所用,李归尘体内竟是活肉死骨,生死并立阴阳互生。

“大手笔!大手笔呀!”

皇甫七突然拍手称赞道。

郁柔皱眉不解,不过并未深究,从刚才来看,这人倒是有些门道。她枯寂的心海冒出一丝光明,李归尘如今已有脉搏,至少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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