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情敌
第九十一章啊,一个被严重低估(划去)忽略的情敌
不落城的东部有一条宽而恒远的长河。据说此河的年岁比这吟风门还要大些,它从最北部的雪山绵延而来,一路裹挟着冰川雪、四季雨、久久流长,恒久不息。
荧河——不落城的母亲河。
春季已至,荧河早已荡漾起层层绿波,清晨十分,两岸的人家烟火在朦朦的河面雾气中慢慢氤氲着。
河的东岸站了一个人。
他一身玄色长衫,墨发红簪,似乎刚刚至此。
“哎~仙师,要坐船吗?”
白朦朦的雾气中传出艄公的声音。
“劳烦。”慕予收起御剑,掏出两个铜板,上前一步,这才看清了艄公的模样,恭敬道:“烦请送我至对岸。”
母亲河上不御行,乃是天下由来已久的惯例,只是这惯例而今已很少人遵守了而已。
“好嘞!”艄公一声粗布衣裳,腰间别一个焦黄酒葫芦,再往上去,稀疏的灰白头发编成麻花,不经意一扭头,那麻花便如芦花一般甩起,攀在已经光溜了大半的头上,荡悠悠的,与其腰间摇晃的酒葫相映成趣。
“呦哦~咱这就走起喽!”
“劳烦。”慕予笑着上了小船,坐到另一侧,看着老人家已经摇开了船桨。
眼前的白雾被一层层荡开,两岸的景象渐渐清晰。亘古而来的山峰自眼前绵延而去,至远方无穷无尽。只是春天到了,淡淡的绿色将万物蒙上了新意。
不知何时起,有悠扬的调子唱了起来——“君不见,东流水,来时无踪迹,一去无穷已……君不见,城上日,今暝没山去,明朝复更……”
这是与往昔一般无二的好调子,慕予不禁轻轻启声,随唱道:“何须问,浮生情……”
“仙师,您也会唱这个小调啊?”
“对的,曾经来过此地,彼时那位艄公唱的也是这曲歌谣,实在好听,难以忘记。”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也是老师傅传下来的呢,您仔细听听看,我这调调变了没有——何须问,浮生情,原知浮生是梦中~何须问,浮生情,只此浮生是梦中……”
歌谣醉人如往昔,没有变。
而相隔数百年的同一个人,终归是有些不同了。
慕予记得,当初的那个少年是一步就跳上了船。他坐在船尾左顾右盼,被新鲜的好风景迷得睁不开眼,甚至探着身子,将手伸进清波里,不知是要抚一抚那春水,还是尚在沉睡的游鱼。
现在的这个人——会得宜而谦卑,他笑着与艄公攀谈——却不只是为了谈笑,偶尔听到什么事的时候,他的眸子微微一沉,然后又笑起来,继续试探下一个问题。等船行了半程,他又慢慢沉默了,闭了眼,端正坐在船尾,连风过水波生,云天映翠嵘的好风景都无心去看了。
几个时辰后,慕予站在了城门前,听到那核查的守门修士念道:“李四,学堂夫子”
“嗯。”他答应着,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意味,觉得,这样遍地可见的名字,竟然如此顺耳好听,怪不得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一声“张三”。
于是不多时,吟风门前就站上了某位李四先生,他恭敬地朝守卫递上了一个小盒,只道:“确为门主故友,望请通报。”
守卫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端放着一把湖蓝折扇,其上有千山万水,似乎是某处的秀丽河山。
这种情况下,守卫一般是直接打发着说滚出去,可是眼前的李四先生实在气质不凡,那人温润的笑着看过来的时候,竟还有说不出的威严!
于是李四先生就凭着一身好相貌成功贿赂了几位小守卫,不一会儿,一个华袍男子就跑着迎出来,恭敬道:“李先生快请进,门主正在正厅相候。”
风宫笑今日依旧是一身璀璨夺目的艳红长裙,手中轻握着一把折扇。
此时她端坐在正厅主位,衣着大方得体,妆容华贵适宜,连微微皱起的眉和淡淡神色的眼都是威严而冷淡得恰到好处。
只是一双凝脂的玉手紧攥着,攥着某处的衣裙长摆,当侍者忙着别的事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从桌上的书卷匆忙逃走,那么细微的,望了那斜开的窗子一眼。
然后她便听到了脚步声: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脚步很轻,好像生怕把地板踩得疼了般。于是她波澜不惊的眼神晃动了起来,甚至那完美至极的面容神色都有些皲裂,可是她来不及惊慌,一抹玄色的影子就进来了。
“风门主。”
他这样唤她。
“我来贺你生辰,幸得今日赶到,倒没错过晚上的好茶水。”他又这样说辞。
“慕尊主真是折煞我了,快请坐,您能过来,真是另满堂都蓬荜生辉。”她终于还是反映了过来,语言极恭敬。她用了“您。”
她其实那么明了他来的目的,可是她还是欢喜得心跳都急促起来。
但是直到最后,她也只是很得体的让侍女上了茶水,而自己端笑着坐在主位上,说着说了千万遍的客套话。
她不是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她不再热切不再大胆,她足够隐忍足够沉着,她的一切言行都极尽得宜、得体,得体、得宜……每一天,就这般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只是在某个偶尔,奢望一下很遥远的,儿时的痴念与遐想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的呢——她不记得了。
交谈并未持续多久,慕予尚未打算此时把事说透,他还需探访一番。所以,两个并不交好的仙门尊者之间就只剩下了场面话,只要说完了,也就差不多了。
他很快就被安排了一个上等的院落——流花苑,由那华衣管事领着过去。
走在长长而宽宽的连廊下,入目就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和其上镶嵌得满满的七彩琉璃瓦,而整个建筑群更是雍容而不失秀色,红色的墙明亮的檐,还有蜿蜒着的精巧的亭落,只是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唯放了碧蓝的天空露出来,白而厚重的云缓缓流动着,一时间,让人恍若来到了一个古老的宫殿。
慕予于是记起自己第一次来时的样子:被那琉璃瓦惊得张大了眼,被这雄伟的殿堂惊得心里啧啧赞叹。
那时的烨空尚不富裕,他便像穷小子进了大观园,忙不迭地左顾右盼。
而今晟域遍野的麦田下流淌着黄金油,烨空门前的白玉阶只花了不过几户人家的晚饭,他今日再次来到这里,还是很吃惊,吟风门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只是……美得一点儿都没变。
绕过连廊,柳暗花明知识,渐渐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声音,凝眸一看,正是在不远处,一群光着膀子的人正拉着砖石,看得出来他们并非专门的劳力人——瘦削的肩膀佝偻的脊背,还有汗水浸透的脸上几道深深的皱纹。
而在旁边的大桃树下,有一人正好没形象的坐着:他肌肤并不黝黑,却有些暗沉,呈现出极深的小麦色,只是臂膀的肌肉线条极好看,看起来很年轻,让他即使坐着也显出不可欺侮的派头来;而再往上,令人惊奇的是,那人脸上的样子却并不年轻,花白头发花白须,额头上更是那肉眼可见的层层褶皱。此时他紧靠着树干,仰起头来,似乎在接着那偶尔飘下的几朵桃花瓣。一双眯着的桃花眼显得惬意极了,只是一颗颗豆大的汗水慢慢从额头滑下来,流到脖颈上,渗进后背里,转眼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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