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首曲子
两人在院子里落座，魏晴道：“你今日感觉如何？”
家长谈心来了。
沈留月坐端正，“还可以，认识了新朋友，也学到很多东西……”
“咕噜”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魏晴警惕道：“什么声音”
“……我的肚子声。”
魏晴微微一怔，“肚子？你身体不舒服？”
“我饿了。”
“不是给了你一月份的辟谷丹？”
“师父，辟谷丹难吃啊。”沈留月掩面，“想吃颗粒分明雪白晶莹的白米饭，想吃色泽鲜润油而不腻的红烧肉，想吃……”
魏晴听她絮絮叨叨半天，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常年守于剑渊灵脉，极少接触外界，于人情世故已是一知半解，更别提和小辈打交道。
若不是掌门师兄发话，他并没有收徒的意愿。原打算若自己死了，便直接将剑尊之位传给掌门华落羽的首徒江以宁，没想到世间有第二个天灵根与剑心同体之人，还是个凡人小姑娘。
他沉吟片刻，沈留月用力抹了把脸，“没事师父，我回去吃辟谷丹了。”
都是这个操蛋世界的错，不能为难这个食不起人间烟火的剑尊。
魏晴按住她，“你等一下。”他掏出玉牌，在沈留月不解的目光中连通灵力，“以宁，你现在方便来持剑峰一趟吗？”
以宁？
沈留月并不了解门内大多数人，但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这不是下午给她上剑理课的先生吗，据说是剑宗大师兄。
他还夸自己记性好呢。
沈留月的脑中方描摹出那个面容清俊的青年男子，便看到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像是刚沐浴完，脸上还带着几分慌张，朝她微微一点头便看向魏晴，“师叔，有什么急事吗？”
魏晴点了点头，眼神略过二人，正色道：“你师妹饿了。”
沈留月&江以宁：……
倒也不必如此直白地兴师动众。
魏晴一脸歉意，“以宁，我对凡食并不了解，可能要拜托你照顾一下留月，作为报酬你可以去剑阁内随意挑选……”
“师叔不必客气，”江以宁推辞，“照顾师妹是我应做的事。”
魏晴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沈留月：……你倒是再多客气一下啊，我的傻师父。
看着沈留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江以宁微笑，“师妹，我带你去仙市吧？”
仙市？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沈留月瞥了眼理所当然状的魏晴，再瞥了眼江以宁，“师兄晚上没事吗？”
“今晚没事。”江以宁温和道，“你不必担心，我经常带刚入门的师弟师妹熟悉环境，你是凡人升仙，更需引导。”
原来是助导啊，沈留月放心了。她晃到江以宁身边，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魏晴，“师父，你要一起吗？”
魏晴和江以宁俱是一愣。
江以宁心道，这是可以邀请的吗？
沈留月就是客套一下，没指望魏晴真的答应，长辈哪会真的没皮没脸凑小辈的热闹，何况他是剑尊，日理万机，哪有时间……
“好。”
沈留月：……
失策了。
魏晴没想这么多，只是小徒弟既然诚心邀约了，那作为师父也该答应这个小小的，并不过分的请求。
江以宁都傻了。
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无情道剑尊一起吃夜宵，这算什么事啊。
他看着魏晴泰然自若的脸色，肩上像是突然落下一座大山，僵硬道：“师妹还不会御剑，那就由我带师妹……”
沈留月摸了摸下巴，“我可以骑嘎嘎吗？”
魏晴：“嘎嘎只能在昆仑门内飞。”
江以宁：……嘎嘎是什么！…剑尊怎么会说叠词词啊！
“那……”沈留月眨眨眼，“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的剑？”
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些顶级剑修的剑都是什么样子的。
江以宁大惊失色，师妹怎么如此不见外，甚至打算挑选一番？
剑尊的本命剑是可以让外人上脚的吗！
他在心里还没腹诽两句，就看魏晴果断抽出腰间的斩渊剑，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剑拿出来。
江以宁：……是他认知狭隘了。
魏晴的本命剑名为斩渊，斩渊通体漆黑，暗金色的密纹隐藏在剑身之中。为了让沈留月能近距离观察它，特地收敛了一身煞气，主动在她边上转圈。
沈留月伸出手，斩渊主动上来蹭她的手背，冰凉光滑的剑身很是讨喜。
她又看向江以宁的本命剑霜白，霜白剑如其名，纯白无垢，修长秀俏，萦绕着淡淡的灵气，是当之无愧的仙剑。
沈留月道：“我要跟师兄。”
她觉得霜白比较好看，斩渊太闷了。
霜白兴奋地翻跟斗，斩渊则失魂落魄地飞回魏晴身边，魏晴眼中也划过一分不解和茫然。
沈留月想了想，“下次再跟师父。”
斩渊剑又满血复活，快乐地打转。
目睹一切的江以宁：……剑心小师妹真是恐怖如斯。
他知道剑心之人可与世间万剑心意相通，可沈留月还没筑基，便能这么受剑的欢迎……连自己的本命剑都如此热情！这也过于离谱！
他晃了晃脑子，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朝沈留月伸出手，“师妹，上来吧。”
沈留月此时早就忘了饥饿，她跃跃欲试地看着霜白剑，脑子里略过上辈子看小说看电视剧中御剑而飞的场面，双眼里闪烁着星星般期待的光。
试问哪个华夏人没梦想过御剑飞行呢？
“霜白，我来啦！”她双手搭火车一样攀上江以宁的肩膀，嘴里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师兄我扶稳啦，我们出发吧！”
江以宁不由失笑，他还担心沈留月会害怕，还想多安抚几句。
一黑一白两道长剑乘风破雪，夹杂着几人时不时的交谈声，逐渐来到了门派外的城镇地带，仙界之繁华比起人界有过之而无不及，映入眼帘的皆是雕梁画栋，高楼琼宇，沈留月望着满街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人好多！好热闹！我们要先逛街还是要先吃东西！”
“既是饿了，那便先吃东西吧。”
现在也确实是吃夜宵的点。
江以宁带头找到一家酒楼，名为“七里香”，。
沈留月脑中立时开始播放“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跺腿……”
她扯着魏晴的袖子到门口时，望着脚步忽地顿住，“等等，这家酒楼看起来很贵……”
魏晴面无表情看向江以宁。
江以宁：“……没事师妹，师兄有钱。”他哪敢让魏晴请客。
【原来不是所有剑修都穷。】
系统道：【你运气好，碰上最穷的了。】
【……】
三人依序入内，江以宁似乎是常客，熟练地定下一间包厢，沈留月在后头和魏晴交头接耳，“师父，你来过吗？”
魏晴摇摇头，“未曾来过。”
他是非必要不出门的人，或者说昆仑门离不开他，这晚答应沈留月也不过是想让她开心，他不知道师父怎么做，但大概就是这样。
沈留月捏了捏拳，“我就知道您没经验。好不容易出来了，得敲顿大的，即使是师兄我也不会手软。师父，放心交给我吧，徒儿定不负期望！”
魏晴：……
他们方要踏入门，身后忽然有人唤了声沈留月，她回过头，是白日刚认识的仙盟大小姐易辛。
沈留月惊喜道：“辛辛！太巧了！你也来吃夜宵吗！要不要一起吃！”
易辛袖着手，“我是老板，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打扰了。”
江以宁显然认识她，与魏晴介绍道：“这是仙盟盟主的女儿易辛，也是萧师叔刚收的弟子。”
易辛闻声终于把视线投向沈留月身后，与神情淡漠的白衣男子对视片刻，看不出个所以然，直到注意到他腰间那把别剑，她心里一个咯噔。
这……不会是……
“辛辛，这是我师父。”沈留月积极做中介，把易辛一把扯了过来，“师父，这是我早上认识的同门，她人特别好，我可以请她来持剑峰玩吗？”
魏晴无所谓，“好。”
易辛要晕过去了。
她掐了把自己的人中，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见剑尊是在夜宵局，不可置信道：“剑尊在我店里……吃夜宵……”
传说级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刚刚还拒绝了和剑尊同席共食的机会……
沈留月遗憾道：“那你忙吧，我们……”
“仔细想想，也不是很忙。”易辛定了定神，与跟随自己的小厮耳语几句，内心澎湃表情自然地加入队伍，“正好我也饿了，这顿饭我请。”
这顿我请，多么亲切而感人的四个字。
沈留月泪眼婆娑，“不愧是金主霸霸，快请入座！”
菜上来前，沈留月还言笑晏晏地带话题，菜上来以后，沈留月就两眼里只装得下食物，全然不受外物的干扰，专心致志地吃着修仙以来的第一顿饭。
这个糖醋荷藕，甘甜清脆，开胃爽口，嗯……还加了桂花酱！
嗯，这羊排鲜香可口，入味十足，火候恰到好处……
啊，这鸽子肉色彩洪亮，香酥化渣，真是回味悠长，人间至味啊……
沈留月非常虔诚，沉醉于美食之间，不知天地为何物。
她觉得今夜就是撑死在这里也值了。
魏晴想，大概真的给孩子饿坏了。
江以宁觉得沈留月辟谷之日遥不可及。
易辛：……她是饿死鬼投胎吗。
除了沈留月，大家都是辟谷之人，没有她带话题，场面一时十分寂静尴尬，偏偏她浑然不觉。
江以宁沉默了半晌，给魏晴夹了一筷子菜，“这道菜师妹吃得很香，应该很好吃，师叔您尝尝。”
易辛反应过来，非常有竞争意识地给魏晴又搭了一筷子，“这是留月刚刚尝过的宫保野兔，看她赞不绝口，师叔您可以试试。”
江以宁看到连外宗弟子都如此热情，自己更不可落于人下，怠慢了亲师叔，于是盛了一碗汤，“师叔，这汤师妹已经喝第三碗了，想必味道不错”
“师叔……”“师叔！……”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魏晴望着眼前堆叠成小山的饭碗：……
他瞟了眼沈留月，“还能吃吗？”
“当然了师父！”
魏晴起身，“来，你坐我这。”
“好嘞。”沈留月顺手给他递了块豌豆黄，“这个好吃，清凉爽口，甜而不腻，丝丝凉意沁人心脾，师父您快试试。”
魏晴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确实是甜而不腻。
他看着沈留月狼吐虎咽的样子，眼里流露出一点笑意。
有些理解为什么师兄会热衷于收徒。
噫，你是这样的剑尊。
易辛叹了口气，凑到沈留月身边，半桌菜下肚，她已经不再是饿死鬼的状态。
“你今晚不是去找我师父上吹叶课吗？感觉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沈留月就被糕点呛了一嗓子，她咳得满面通红，一盅茶灌入才缓了些许。
她目光戚然，“感觉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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