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可用

醉月楼的生意好的很，午饭的时间刚到，一楼大堂里就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小二搭着肩上的白毛巾扬声招呼，各色饭菜的香味顺着他的吆喝声在酒楼半空悠荡。

        宫宛青与秦玉宸进了酒楼，没走两步，楼中掌柜的就迎了上来，腆着肚子眯着眼，笑的和善：“不知秦大人今日要吃些什么？”

        秦玉宸微微颔首：“老规矩。”

        说罢，撩起衣袍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走去。宫宛青诧异的看着秦玉宸挑了挑眉，迈步跟了上去。

        “秦大人是常客？”

        落座，宫宛青支着下巴笑问。

        秦玉宸抬腕倒了两杯茶水，一边将茶杯放到她面前，一边答道：“来过几次，这边的厨子是玉溪的，做的菜味道不错。”

        茶是上好的大红袍，茶汤橙香明亮，秦玉宸微微抿了一口，神色微缓。

        宫宛青擎着茶碗，偏头想了想：“本宫若是记得不错，秦大人也是玉溪的吧？”

        秦玉宸不语，挑开窗帘去看外面的街景。

        五月初的长安已经有些热了。日头正毒，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摆着小摊儿的小商人一个个都躲到了阴凉处，啃着馍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宫宛青抬眸向外看了一眼，被外面白花花的日光晃得眼晕，目光一转，就定在了窗边人的脸上。

        长安五公子之首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的，眼前的男子身形颀长，面如冠玉，却又不是那种阴柔之美，从骨子里透出来疏离冷意。而这份冷意似乎被外面探进来的阳光融化了些许，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漆黑的眸子里竟然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指间轻轻在茶碗边沿抚了抚，待到适应了光线，宫宛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醉月楼对面的墙角阴凉处，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正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麦芽糖分身边小男娃一半，脸上的笑意比阳光还要灿烂。

        孩子？

        素闻秦玉宸乃是国师顾止的亲传弟子，自幼聪慧过人，气韵天成，整天寒着一张脸，连一般大人见到心里都会发憷，更别指望孩子靠近，现在看来，原来是喜欢孩子的？

        宫宛青忽然起了逗弄之意，笑着清咳了一声：“秦大人……？”

        秦玉宸闻言回头，仍旧是一副清冷面孔，眼底的一丝丝笑意却好似一丝火苗，引的他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好似从云端坠落的神仙，总算是添了些许烟火气息。

        秦玉宸：？

        宫宛青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笑着移开目光，盯着手中茶碗看了一会儿笑道：“……上次国师大人在父皇面前提起大人的亲事，说是替大人请命，后面张大人到了才没有细谈，这事儿已经是几日前的了，想来渡月轩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不晓得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气？得大人垂青。”

        对面的人半天没动静，宫宛青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这人眼底的笑意不再，比之往常，冰寒之意更甚了一点。

        ……生气了？

        小二适时的进来上菜，一顿饭吃的沉默万分。

        回到重华宫的时候天色还早，宫宛青换了衣服，坐在桌边一边提笔抄佛经，一边想着回宫路上发生的事。

        从醉月楼出来的时候路过一条小街，因为街道比较窄，就算是没有多少行人，看起来也是熙熙攘攘的。

        走到中间的时候斜刺里忽然闯出来一个人，在她身上撞了一下，道了个歉就跑了，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钱袋——果然没了。

        还没来的及说什么，身边的人就追了出去，好笑的是，秦玉宸抓到那小偷，先是把那人拎到拐角，找了旁边晒太阳的老乞丐捡着小偷肉多又疼的地方揍了一顿，又把自己身上的钱袋扔给了他，还说了句什么话，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活计做的顺溜，把那小偷唬的一愣一愣的，疼的叫娘还得感恩戴德。

        出了小街，教训人的这位一脸淡然，好似刚刚做的一切再正常不过，路过赌坊的时候，撞见一群人捡着一个赌徒揍却又置之不理，她有看到他看着那群人的眼神——好似前世看她时那般，悲悯而残忍。

        都传闻说国师顾止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晓古通今不说，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赌徒压妻卖子的赌，活有余罪死有余辜，他这般神情倒也没什么，但前世他如此看她，是因为她本性跋扈，张扬乖戾，还是因为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命？

        执笔的手在宣纸上停留的时间过久，一滴墨汁挣脱了笔尖，忽的落了下去，渲染出一片墨色。

        宫宛青皱眉看了一眼，随手将笔搁置一旁。

        秦玉宸之才，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十分清楚的。

        现在静妃与南家势力过于庞大，大到宫彧还没冷落静妃几日，就迫于南家的势力，一连几次封赏静华宫。而静妃又在暗处勾结着耀国的慕容贞，妄图谋划皇位。

        内有毒瘤，外有猛兽，想要顺利报仇、大哥顺利即位，她需要帮手。

        秦玉宸无意是最好的人选。

        聪明且寡言，位高且权重。

        正凝神思索，新月忽的从外面走了进来，面色古怪的福了福身：“殿下……陛下唤您过去……”

        宫宛青收了思绪点了点头，走到一旁净手：“李公公可有说什么事？”

        “殿下……不是李公公来的，是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宛瑜公主身边丫鬟也跟着来了。”

        而且态度很是不好！

        新月直起腰，脸色有点不好看。

        小太监倒还好说，虽是新入宫的，倒也是个知道进退的，就是宛瑜公主身边的那个丫鬟，太不知高低。

        虽说她们都是一等丫鬟，但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朝安公主身边就算是一个粗使丫鬟，也赶得上宛瑜公主这样，连个封号都没有、更不要提压根就不讨皇帝陛下欢心的公主府上的二等丫鬟了。

        竟然敢上门来就对她大呼小叫？

        宫宛青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顺着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朝外看了一眼：“走吧，既然父皇派了这么两个人过来叫我，必是有什么急事才对，我们且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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