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椎心泣血
龙雁咬咬牙，只剩最后一根稻草了，如果不行，她就只能以死相逼了。
“博儿葬礼那天，我在石室昏倒，我就是那晚见到他的。”
“石室。”她呆呆地重复着，脸上始终没有半点生气。
“我去找灵镜，我乞求，谩骂，威胁，我用尽了所有的方式，终于求得了灵镜的同意。”
她带着点疑惑抬起头，“同意什么？”
龙雁：“同意用我的命换回博儿的生命。”
她抓住龙雁的衣襟，紧张地摇摇头，干燥的唇里说出虚弱的请求：“不可以。”
她紧张的模样让龙雁心头掠过一丝希望，孩子还有救。
“灵镜同意了，可博儿不同意，他把我赶了回来。”
豆豆松下一口气，满面悲戚地点点头，“他不忍心用别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人生。这就是他和尹仲的区别，尹仲会吸食无辜之人的精气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可童大哥却不会，死也不会。”
龙雁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我还以为是他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呢，还是你了解他。”
闻听此言，豆豆忽然悲从中来，哀伤地偏过了头去。
“博儿与我分别时，跟我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
豆豆想了想，头也不抬地答道：“他让您保重身体。”
龙雁没有回应，豆豆抬起看她，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略略一想，“他放心不下童战童心。”
龙雁摇了摇头。
龙婆坚持要把他送回家安葬，也许是他的心愿。“他想葬在龙泽山庄？”
还是摇头。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面色紧张，抓住了龙雁的衣袖，“那……就是尹仲之事未毕？”
“他要我照顾好你。”
静默，无言的静默。
过了一会儿，空气才开始流动。
默然接受一切的伪装在豆豆的脸上碎裂，她胸口一阵绞痛，眼里瞬间漾满了泪水。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多是他推开自己的绝情模样，她真的想不起那些短暂的甜蜜了，远得像一场痴梦。
他临行前要来的那句告白回味过太多次，如今每个字都变得陌生了起来。他真的说过那句话吗？他是真心的吗？
她怀疑过，她质问过，如今已经痛不到了，也哭不出了。太久了，已经没什么眼泪可流了。
他死了，她的心也就没了，她一把一把往那个血淋淋的大洞里撒着麻药，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去咀嚼这份悲伤，她还有誓言要守，还有他的家人要照顾，还要安葬他，她不能倒下。
自与他分别已逾五年，没有音讯的每一天都长得像一辈子，她以为自己早都接受了，她以为自己早都习惯了。可如今却被这么一句话轻易地化开了所有的防线。
麻木褪去，蚀骨之痛在全身复苏。
痛，好痛……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她痛得哭不出来，痛得喘不上气。
龙雁还在说着，字字都砸在她心上，“我答应了博儿要照顾你，如今你不守誓言也就罢了，还要搭着我老婆子晚节不保吗？”
誓言？那晚的誓言……
他早发觉了这一天，所以一次次狠心将她舍下。他知自己凶多吉少，他知爱也会是伤害，他知我情深，他……
豆豆痛心入骨，哀叹一声，紧闭着双眼摇头，泪水控制不住的从脸上滑落。
见她这幅样子，龙雁触目崩心。
博儿的责任是守护世间，而她龙雁的责任是保护博儿。那是她用命护惜过的孩子啊，她的西河之痛难道会比豆豆此刻的痛苦少吗？
可豆豆她泪如泉滴，一滴滴落得透骨酸心。
豆豆悲痛欲绝，双手成拳在心口锤着，只有眼泪没有声音，她哭不出，恨不能剖肝泣血。
龙雁不忍，抓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里，“好孩子，哭出声来，哭出来好些。”
“哭出来，他也放心。”
宛如一记重拳锤中了她的心窝，正打在那血淋淋的空洞上，痛得撕心裂肺，豆豆一声哀鸣，终于痛哭出声。
哭了好。哭了好啊！
哭得出，就吃得下，吃得下，就活得下去。
豆豆趴在龙婆怀里，崩溃地大哭起来。
永不后悔的追随，无望的等待，日复一日的折磨，所有的辛苦她都该一一哭过，可哭过之后呢？她还剩下那么多时间，枯等死亡送她去与他相见。
爱人死了，爱也就死了，可人还得活下去。纵然相思入骨，思念成疾……她要记着他的一切，想着他，念着他，让他不至于在这等待里觉得孤单。
她知道那有多苦，她知道。
过了许久，她怀里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虚弱又停不下的抽噎。
“豆豆，吃药吧。”
豆豆满脸眼泪，所有的哭声都哽在喉头，她看着那碗药，想起自己对他起誓的那晚。
世人多贪生畏死，原以为他那样舍生取义的英杰已是世间最勇敢的人，可如今心死成灰，才发现果真如他所说，生真的比死还要难。
豆豆颤着手将药碗捧起，断了线的眼泪落到药碗里，透明的咸涩滴在黑褐色的苦药汤里，分不出区别，她抽噎着，将所有的苦一口口地咽下。
龙婆接过药碗，紧裹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扶着她躺下，“好孩子，睡一会儿吧，你累坏了。”
旅途的辛劳和思念的煎熬日夜折磨着她，这么多天，她从没睡过一个好觉，本就清瘦的脸愈发憔悴起来。
豆豆脸上恢复了平静，泪却止不了，就像心上的空洞里止不住的血。她翻身摸摸瓷罐，叹出一声无力的悲泣，“婆婆，我好想他……“
龙雁轻轻拍着她的背，偷偷擦去眼泪，温声道：“往后婆婆陪你一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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