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惊鸿


  卢江宁已经抿了几口酒,缓缓道:“众爱卿光是饮酒用膳,未免有些无趣,不如叫各家儿女表演些才艺助助兴如何?”

  李无忧差点没笑出来,果然伯娘要来这么一手!帮太子哥哥找媳妇,可不得才貌品行样样过关嘛!至于自己,只要乖乖坐着欣赏就好啦~

  “天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女愿献舞一曲。”第一个出来的是礼部尚书之女崔筱,清河崔氏是顶级世家,崔筱又是礼部尚书的老来女,自然是千娇万宠。不过没有把她养的娇蛮无度,倒是出落得几分娇憨洒脱,大大咧咧的性格是李无忧喜欢的。

  崔筱舞了一曲《柘枝》——柘枝初出鼓声招,花钿罗衫耸细腰。移步锦靴空绰约,迎风绣帽动飘飖。

  舞姿飘然动人,颇得天后喜欢:“不错,赏崔家女郎金钏一对。”崔筱谢过,李无忧瞄了一眼卢江宁,心中了然,崔筱一舞虽好,却还是崔筱本人过于娇小,卢江宁定然已经把她pass了。

  下一个是太府卿宁盼兮的《绿腰》,也是相当精彩,一舞结束,卢江宁赏了根玉簪。校书郎李群玉还跟着献诗一首《绿腰》,写了观舞之感: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

  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

  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太后没有对表演做出过多评价,她直接就让萧氏出人表演助兴,理由是萧淑妃当年琴弹的特别好,可惜因病不在,那么萧家应当出人,别扫了大家兴致。

  没了一个萧淑妃奏乐实在不至于扫兴,韦玥只是想看看那些萧家女郎,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也配肖想她的心肝儿李君临。

  萧家众人听了倒是冷汗阵阵,萧家嫡系未嫁的幼女萧芷薇被人在国子监诬陷,坏了名声,一直把自己锁在家中不肯赴宴,那么,在场的适龄女郎,就只有萧芷萱和萧芷柔。庶女上不了台面,不会让她代表萧家献艺的,那么只能是萧芷萱!

  萧芷萱倒不是特别惶恐,她会弹琴,可能弹的没有那么优秀,但保证悦耳还是没有问题。旁边的萧遥似乎怕妹妹紧张,急急求了准许,要和萧芷萱一同合奏。

  琴音婉转,箫声空灵,倒是配合的颇好,不过卢江宁对萧家没有好感,只是赏了匹绢布。

  李无忧轻咬了一口梅花糕,望向上首的韦玥,心中暗笑:“看祖母这架势,一定是要进行批斗了~”

  果然,韦玥笑到:“琴萧和鸣属实悦耳,可惜不如萧淑妃当年一曲《凌波》来的惊艳,太常少卿可要好好督促儿女啊~”萧岐伏首应承,心中了然:“太后这一番话不正是在暗讽我们萧家不似当年了吗!这是借遥儿和萱儿抨击我们萧氏一族后继无人啊!”

  韦玥感受到李无忧的目光,冲她笑笑,又看向萧芷柔那边:“这个女郎好生俊俏,可是郑氏所出?”郑盈心一凛:“回太后,芷柔生母并非臣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懂了,萧芷柔是萧家的庶女,哪怕在民风开化的大唐,没有取得功名的庶子庶女还是登不得台面的。

  “女郎,你且上前给哀家仔细看看。”韦玥对这个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庶女,倒没有特别讨厌,不过就还是因为乱党案对她有些芥蒂。待萧芷柔走近了,韦玥才注意到她是何等动人。

  这样的长相说不上柔媚,也说不上英气,清霜傲骨间又有着女子的柔和,此时静静立在那边,丝毫不显慌乱,反而比萧芷萱更有气度,如同红梅傲雪,惊鸿乍现。

  “果然是好颜色!萧家又出了个和淑妃平分秋色的美人儿!”韦玥毫不吝啬地夸赞,一半是真心,一半是离间这对姐妹。“萧家女郎可有什么才艺?”

  萧芷柔很想回答没有,但是她看到了萧岐的目光,那目光中隐隐有担忧,还有些……祈求?许是实在不想萧家因为她丢脸吧!

  萧芷柔向韦玥行了一礼,答到:“臣女会弹琵琶,但擅长之曲多带悲戚之感,和这冬至佳节不搭,怕扫了太后雅兴。”

  韦玥是铁了心想看看萧家这个颇不一般的庶女,到底有几把刷子,忙道:“无妨。给萧家女郎拿琵琶来。”

  萧芷柔知道韦玥是一定要自己献艺了,她看了一眼萧岐,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争斗之意,她不想输给萧岐看重的嫡子嫡女,她萧芷柔才是萧家最光彩夺目的第一人!

  她脱下大氅,怀抱琵琶,芊芊玉指划在琵琶上,奏了一曲雨霖铃。

  曲名无限知者鲜,霓裳羽衣偏宛转。

  凉州大遍最豪嘈,六幺散序多笼捻。

  泪垂捍拨朱弦湿,冰泉呜咽流莺涩。

  因兹弹作雨霖铃,风雨萧条鬼神泣。

  一弹既罢又一弹,珠幢夜静风珊珊。

  低回慢弄关山思,坐对燕然秋月寒。

  月寒一声深殿磬,骤弹曲破音繁并。

  百万金铃旋玉盘,醉客满座皆暂醒。

  胭脂耀眼桃正红,雪片满溪梅已落。

  猿鸣雪岫来三峡,鹤唳晴空闻九霄。

  我为含凄叹奇绝,许作长歌始终说。

  一曲终了,满座皆悲,翰林苑多愁善感的文人,有几个甚至已经潸然泪下。

  萧芷柔这一曲,是真的融汇了自己的情感的。前世所有的委屈、不甘与悲戚,今日都在这曲中一一诉说,方得如此神韵!

  萧芷柔的余光看到萧岐震惊的目光、郑盈含怒的表情时,她自信地勾唇——她赢了,她赢了萧岐视作眼珠子的一对儿女!可是为什么,她心中还是空空的呢……

  韦玥是个将门女,她仿佛从这琵琶中看到了塞外关山,秋风萧瑟,寒月如钩的场景,那将士的思乡、战死沙场的悲壮……韦玥颇为触动,眼角已经噙着泪。

  她轻声说:“你弹的很不错,不过确实悲凉了些,赏青玉玦一块。”

  接下来就是各家的争奇斗艳,也差不多和现代过年各家秀孩子一样,有啥才艺尽管往外使出来!你就是想藏着掖着也不行,你不上,你在朝为官的老爹(也有部分老娘)面子上可挂不住。

  李无忧现在整个人都傻了,她不算精通音律,但是还是被震撼到了,她心思百转千回:“这般惊艳的曲艺,对医术的了解、对功名的渴求,加上萧芷柔的长相气质,这种庶出的身世,还有她上次说的鬼谷子托梦……”

  “萧芷柔,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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