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三卷君问归期未有期(三)
五人在后院落座,上午还冷冷清清的院落一下子热闹起来。
晏姝虽然人不怎么靠谱,想不到,做的饭菜却好吃极了。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好酒。
这样的伙食标准,在这个年代看来,那真是相当高的规格。
下午洒扫院子,清理仓库,采买家当,都是些重体力劳动。
现在围坐在桌边,闻着饭菜香气四溢,直往鼻腔里钻,越发觉得饥肠辘辘,饭菜也越发显得美味可口。
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子玉拍了拍胸前灵玉,阿柔自灵玉中飞身而出,悬在当空,好奇地在院中四处飘游。
小白正趴在桌子旁边,两只前爪抱着一根巨大的骨头,是晏姝做菜时,特地精心挑选出来为了讨好它的。
小白倒也承了晏姝的美意,此刻“嘎嘣嘎嘣”啃得酣畅,好不热闹。
饭菜正酣,晏姝提起酒杯,兴致盎然,“我敬诸位一杯吧。”说完仰面一饮而尽。
老白惯是那副笑脸,也跟着捧场,老黑见到老白端起酒杯,自己也陪着一起。
若兮端起酒杯,抿上一口,借着酒气,面色泛着淡淡红润,更添一抹韵味。
“小老大!你说人与人之间的相识,怎么就那么巧,若不是那天你把我定住,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都在哪里呢!”
晏姝平日话就多,喝完酒话就更多了,说起来更是刹不住车。
今日子玉也有十足的雅兴,不似之前那副冷若冰霜,许是饮了些酒的缘故,对晏殊说话时,变得多了那么几个字,“定住你的并非是我。”
“那是谁?”
“是我。”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餐桌上,晏姝提回来的那壶酒端放在一旁。
而那青花瓷酒壶上画着的侍女人像,径自开了口。
“我的娘……”吓得晏姝酒杯叮呤当啷掉到了桌子上,还径自滚了一圈。
若兮也愣在那里,眼中带着十二分疑惑盯住酒壶,其余三人倒是习以为常般的坦然。
晏姝急急忙忙定了定神,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酒杯,脑中暗暗抱怨,“小老大,你还有什么惊吓是老娘不知道的。”
“若兮姑娘见礼。”酒壶上的仕女复又开口打着招呼。
“这位是?”若兮突然被人唤到,而且还是被一个酒壶直呼其名,心中不免惊惧。
但想着既然这样知礼数,又是子玉召唤来的,若是只鬼,应该也不是凶恶厉鬼,便也定下心来。
“小女子本姓陈,乳名依柔。”仕女图回答着若兮的问话,很是识大体。
“唤她阿柔就行。”子玉在一旁开口,“从我幼时起就跟在我身边,寄托于我胸口灵玉上,平素里并不出来。”简单几句算是替阿柔作了介绍。
“所以阿柔你是只鬼吗?小老大你这算是被鬼魂附体吗?”
晏姝如此直白的问出这些问题,确实是少点什么心眼儿。
晏姝话音落下,如同小石子扔进一潭死水里,餐桌上原本热闹的气温骤降,所有人都尴尬的沉默了。
关于这个问题,子玉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答,噎在那里。
若是按照常人的理解,阿柔确实是一只鬼。
因为她没有阳间的躯体,而且白日里不大能见得了日光。
但仔细深究她却不完全是鬼,平常的小鬼,凭着一口执念存留人间,三魂不全,更没有人魄,意志模糊,极不稳定。
受了阴风洗涤便会受到污染,或是魂飞魄散,或是危害人间。
阿柔就不同了,她不但三魂健全,还有三阳魄存留。
她有自己的意志,阴风洗涤也不会受到污染,因此,并不能完全算是鬼,应该称之为灵体更为准确。
阿柔听了晏姝的话,端得是有一些生气,实在是想赏个白眼儿给晏姝。
当然青花瓷仕女图并不能翻白眼儿,为此,阿柔表示十分遗憾。
“哪来的毛孩子,一点儿不知礼数!”阿柔语气骤然变得有些严厉。
随后青花人像又开口,嗓音带着十分的伶俐,“我本三魂三魄一灵体,才不是那污秽鬼物!我可独自存在,怎么能说我附体人身呢?”
“好姐姐,不知者不怪,你叫她自罚三杯,算作给你赔礼,好不好?”
这时候一旁的老白捧着笑脸做着和事佬儿。
说完,又连忙挤眉弄眼的给晏姝递着眼色。
“是是是,怪我笨嘴拙舌,我这就自罚三杯!给姑奶奶赔罪!”
说完晏姝手忙脚乱的给自己倒上酒,又胆战心惊地将杯中酒倒入口中。
三杯下肚,酒喝得急了,脸颊发烧,有些眩晕。
若兮赶快伸手将晏姝扶到椅子上,又转头看向青花酒瓶,“我听人说,阳间人三魂七魄,走阴间路魄散魂飞,阿柔姑娘你为何如此这般神奇?”
听了阿柔刚才的解释,若兮本就好奇的心思又被添了十分。
“这……我便记不得了……只知我飘荡人间几百年,一直是这个模样,直到遇见子玉,才有了栖身之所。”
时间过去太久,阿柔对最初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
“我的娘,还是个老鬼!啊不是,老灵!”
晏姝的筷子悬在半空,筷子头扎着一根排骨,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灯泡。
子玉又送了晏姝一个眼刀,伸手掌着晏姝后颈,把她的头按到饭碗里,低声提醒道:“不多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此,想必阿柔你与子玉之间,自是有些因果吧……”
若兮若有所思的琢磨着阿柔的话,虽然一时间不能完全消化,但也有所了解。
“是呀,是有些因果的。所以呢,某些人,要少造点口业,多积点口德!”
不用想也知道阿柔这是在阴阳怪气谁了。
晏姝赶快又提心吊胆地陪上一个笑脸,“嘿嘿嘿,老祖宗,我错了,下次一定改。”
“别再说我老!!!”
晏姝每一句话都能精准戳中阿柔的怵头,气得阿柔仿佛一只戳到肚皮的猫,十分想跳起来挠人。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连完成日常工作的时间都嫌不够,也就更没有心思忧伤。
药铺的仓库和大堂整理了有一个星期,重新打扫干净,又到南市采买了一些常见的药材,就挂牌开张了。
每日迎来送往,生意还算不错。
这个年代的人,总是在吃食上过分节省,却不曾想,短了口粮,身体的营养便跟不上。
看似省了钱,最后都落进医馆药铺,实则什么都没剩下。
白日里,若兮一直在大堂忙碌。
毕竟祖上是御用的医生,疑难杂症都都能起死回生,给寻常百姓看看个头疼脑热,更是不在话下。
若兮深谙开药铺也不为赚大钱,都是穷苦人家也没什么钱可赚,所以平时开药的时候按需抓药,绝不过度治疗。
傍晚打了烊,若兮就在天井临近厨房的空地上架起几个药炉,按照白日开的方子给病人煎药。
子玉有时看书画符觉得乏了,或是大堂病人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就跑去给若兮打下手。
从小到大,子玉的手不是在画符,便是在搓聚魂香。
如今每日也会用捣药罐捣药,用药捻捻些大型药材,这种手感倒也新鲜。
晏姝真如她承诺的那般,包揽了药铺所有的后勤保障工作。
打扫院落,做饭烧水,遛狗铲屎,谁都没有想到曾经的街头小混混,其实原本是这样居家。
也不知道为何就入了之前那个行当,若是有个好点的家庭,想必也是个大家闺秀,也能过得风生水起吧。
人世间,有些东西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转,自然而然的生发。
如同你不知道冰雪何时消融,不知道春草何时发芽,不知道春蚕何时抽丝,不知道花朵何时吐蕊,不知道孩子何时长出第一颗乳牙,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何时会变得那样难以琢磨那样繁杂。
子玉觉得,若兮抱着双膝,坐在小板凳上,偏着头煎药时,不经意间露出一段细腻的侧颈,小巧却如同珍珠般的耳垂,仿佛是人间最吸引人的珍宝,泛着淡淡胭脂的香气,让人魂牵梦萦。
若兮觉得,每当抬起煎药时被药炉熏得有些酸涩的眼睛,看到楼上子玉窗内低头写字的剪影时,仿佛那扇窗是世间最美的画作,那随着思考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撩拨着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晏姝觉得,闻着中药的苦香味,饭菜的烟火气,阳光停留在被子上的香甜,以及子玉房间内画符的墨香和聚魂香残留的淡淡的香茅香气,是如此的脚踏实地,哪怕不长命百岁,也值得了。
阿柔觉得,子玉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沉默的孩子,自己附着在灵玉上时,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如今,每日都能感觉到欣喜的暖流流过,自己的内心也跟着充满了爱与和平,温暖与光明。
小白觉得,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每天的骨头都有肉,狗生赢家。
一座小药铺,医治了南来北往的病患,一方小天地,安抚了每个孤独的灵魂。
秋去冬来,是四季的更替,也是自然的呼吸,几人住在药铺,每天欣喜地忙碌着,不知不觉,年关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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