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养成的快乐
金絮回头一看，小脸顿时白了白很快恢复。她故作镇定地抢过顾不衣从书桌底下捡起来的下午练笔时期的作品，“那是临摹的，不算我自己写的。”
团吧团吧将这张纸揉成纸团再扔桌底下的犄角旮旯，金絮见顾不衣目光还似有若无地落在那地方，忙转移她注意力。
“你别看那些，多看看我现在写的如何。比起之前有进步吗？”
金絮侧了侧身子让开点空间，一边留意身后顾不衣的动静，看她眸光落到书桌正铺开的纸面上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听到顾不衣面不改色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三小姐书法日益精进，定能得到老夫人夸赞。”
金絮：真亏她说的一脸真诚。
虽然一听就是假话。
金絮却不在意，至少说明她的仿写是成功的，前世上小学时候帮死党抄作业时候便练就一手模仿字迹的能力，如今狠狠派上用场了。
把孙嬷嬷二人送走的小巧回来，和竹香一起取下琉璃玲珑灯罩，添了些灯油再盖上。两人同时忍不住伸了脖子去看桌上的字一眼，小巧很快缩回去眼睛像是被柴火扎到一般，选择缄默不语。
竹香忍了又忍，却没有忍住，直言劝谏：
“三小姐，要不您还是让顾不衣代笔吧。”
金絮：？
小巧眸中流露几分佩服，但不妨碍她默默远离了竹香几步，怕这人被雷劈的时候轰到自己。
竹香顶着压力，但不吐不快，硬着头皮说：“以前你交上去的课业都是顾不衣代笔，让大家以为您大有长进。可您悄悄练习这么久，还是不及顾不衣的书法，一眼让人看出差距。这一回如果贸然换成自己的，恐怕老夫人会察觉出以前代笔的事，会更加重重地责罚您。”
金絮表情渐渐由茫然转为清明，刚才竹香一开口便唤醒了部分记忆。原来之前顾不衣不经意展露了一手流畅潇洒的书法之后，原主既嫉妒又不妨碍她利用顾不衣，做她的代笔。
然后原主私下里想比过顾不衣，有段时间便苦练书法。可她练书法只为争强好胜，又心浮气躁。字如其人，写出来的东西越发千奇百怪，这也是金絮后来在书房搜罗出来的原主字帖。
金絮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她一下午模仿原主的字都是无用功。要交差的话，模仿顾不衣的才对。
后又想了想，也不算无用功，为了保住马甲，适当地展露些和原主一样的品行才不会引起怀疑。
眼看着金絮沉默不语，竹香也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那话说的太不客气，心胸狭隘的三小姐指不定会恼羞成怒因此责罚她，正想着提前告罪，就听三小姐开口了。
“嗯，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金絮停下笔，故作恍然大悟，“幸好有你提醒，否则被祖母看出来，到时候确实有些麻烦。”
竹香一颗心瞬间归回原位，“可就是啊，三小姐明白就好。”
“一会儿甜汤过来，赏你第一碗先喝。”
“多谢三小姐赏赐。”竹香忙应承，笑容甜甜。
屋子里其余人都替竹香觉得侥幸，很快回归了之前的面瘫状。
顾不衣眸子冷冷清清，等着金絮马上下令要她写完那一百遍家训时候，却见坐着的那人半天不吭声。
“还有一个问题。”金絮揉着面前纸张的边角，突然有些难办的说：“之前孙嬷嬷和马嬷嬷来的时候，我给她们看过这张纸。上面是我现在写的，如果她们回去告诉祖母，祖母后面叫我当着她面重新写一遍的话，代笔的事还是会露馅。”
顾不衣动了动眉毛：“所以三小姐想……？”
“你把这五个字写一遍，我来临摹你的字。”金絮刷地起身，掀起之前落下墨的纸张揉吧扔掉后，重新铺开一张崭新的，偏头示意顾不衣坐那可以开始写了。
顾不衣眼神浅浅变化，脚步微动上前，站着一手拿起笔，落笔前突然对旁边期待眼神的金絮说。
“老夫人不一定检查，不如这百遍祖训都由我来抄写吧。”
小巧也加入劝说：“就是啊，以前都没被发现，这次老夫人肯定也不会发现的。”
小巧想法和顾不衣不谋而合，想到的都是由顾不衣抄写的话，不出一个时辰便能写完，可换成三小姐来写，还要写成顾不衣那水平的估计等到明早也不行，到时候还是得顾不衣写完剩下九十九遍。
顾不衣早点写完，三小姐不折腾早点睡下，春暖阁伺候的姐妹们也能早点休息。何乐而不为？
“不用。”
可金絮直接摇头拒绝，自然的说：“顾不衣，你写一遍就回去歇息吧。身体还没痊愈就不要太过劳累，剩下九十九遍我自己来就好。”
她没察觉到这话里的关怀之意有多浓郁，只当平常的推脱之辞。
顾不衣手猛地顿了一下，笔尖落纸时比平常稍重。但很快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声音轻缓听不出情绪：“多谢三小姐体恤。”
小巧暗叹倒霉，心底做好了一夜不睡的准备。想着一会儿要不找个借口和兰香她们交替着出去躲一躲，找个地方小憩会儿再回来伺候。
正盯着鞋尖儿发呆呢，顾不衣已经写完那一遍在告退。
小巧艳羡地看着顾不衣退出去房间门，咂摸着嘴想着反正睡不了，赶紧跑去金絮身边继续卖乖挣表现去。
“三小姐，我来为您接着磨墨。”小巧殷勤地跑到一边，可一看砚台之中的墨还好好的，根本用不着补。又关心烛台亮不亮，屋里炭火足不足，冷不冷之类的。
烦得金絮真想把这个小马屁精关门外边去，压低了语气喝令了一句：“闭嘴。”
世界才终于恢复安静。
金絮在灯下细细揣摩着顾不衣的字，都说字如其人。前世因为爷爷的影响，她对书法写得好的人先入为主的有一种好感。落笔时的遒劲端正，可以观出其人心志坚定，沉得下稳得住。
该说不愧是反派大佬吗。
或许带了有色眼镜，金絮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几个字透着股血腥味的杀气。
她定了定神，心中大体勾勒几遍。正准备下笔的时候，方才小巧没话找话的几句却从她脑海中不经意滚动而过。
金絮忍不住想：不知道顾不衣那间房中烛火亮不亮，炭火够不够暖，晚上还会冻得瑟瑟发抖吗。
后又觉得小巧她应该都安排妥当了，咬了咬牙不再去想顾不衣的事，落笔在纸上专心开始练字。
竹香等人执掌烛台，小巧站定在书桌前伺候磨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静谧非常。唯有窗外夜间忽起的微风，吹动竹林簌簌作响。
小巧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出乎意料的是不过半个时辰，金絮点下最后一点收笔起势，勾了勾唇角：“完成了。”
话音落，整个书房都像是苏醒过来。
“三小姐您这么快写完，都是您写的？太厉害了。”小巧振奋而不敢置信道。她揉了揉困顿的眼睛，盯着书桌旁堆起来的一小叠纸张。伸手翻了翻，确实是写完了，而且字迹和顾不衣写的那一句相差无几，虽然相比还是要粗糙一些，但也相当形似，很了不起了！
若不是她一直在这里站着，而且屋子里没有人进出。小巧都要怀疑刚才顾不衣回来过，这些是她写的了。
金絮活动了两下酸软的手腕，为了追求速度，所以勉强做到字体大小和形状差不多她就没有再细化。如果她愿意，可以做到更相像，但是那比较费时间而且没必要。
搁下笔，金絮刚刚站起身准备往出走的时候。从厨房煮完甜汤的梅香才刚刚归来，迎面撞上还有些惊讶的问：“三小姐这是去哪，祖训不抄了吗？”
“写完了。”金絮心头也放下一件事，脚步轻快。路过瞪大眼眸的梅香时，瞥了眼她手中提着的食盒，留下句：“甜汤你们分着吃了吧，今晚不用你们伺候。”
没有理会身后人各色的表情，金絮慢慢踱步往出走。
从书房回主房时要经过顾不衣现在居住的偏房，金絮抬头看了看。她的房间朝向是南，顾不衣的房间朝向是西，中间一个大大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个大大的石屏，雕刻花纹山水。
刚进入春暖阁，这个石屏正好将主房门口遮挡，只露出主房雕梁房顶，以显主人家的气派尊贵。
绕过石屏往里走，中间有一条三人行的大道，铺就石板路，穿行通过一间三角红木凉亭。从凉亭处可将春暖阁所有景物一览无遗，也能发现主房和偏房是一扭头就能互相打招呼的距离。
金絮看了看漆黑没有一丝动静的偏房，有点想进去看看。但是又觉得这样显得太猥琐，怕反派大佬觉得她意图不轨，加深仇恨值。
摇摇头便回主房去。
反正距离反派大佬卧薪尝胆结束，离开侯府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那之前把印象改正回来应该绰绰有余。
等她走的时候，送她一匹骏马，再送上大量金银财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金絮相信，到时候反派大佬握刀的手，怎么也会软三分，不会灭她满门这么残忍。
时间很快来到户部尚书家大办百日宴这天，金絮被迫着早起。
在侯府门口上马车之前，金絮特意打量了顾不衣一番，心里对自己这几天的投喂计划还算满意。
可能因为年轻恢复的比较快，顾不衣脸色比她刚穿来第一天见着好多了，加上这几天她不断地给顾不衣送各种好吃的补身体，虽然看上去还是瘦不禁风的，穿着厚厚的棉衣也像根直挺挺的瘦竹竿，但至少是健康的瘦竹竿。
“三小姐，你总看我做什么？”
金絮笑着咧咧嘴：“没什么，我开心。”
顾不衣：“……”
这一刻，金絮就像是农民伯伯看到地里病歪歪的蔬菜挺过寒霜，振奋着叶子活过来的时候那般开心，有一种莫名的养成成就感。
可是笑着笑着，金絮猛然想起。
她地里种的可不是什么天然无公害的蔬菜，而是残暴记仇的食人花，养成后可能会把她一口吃掉的那种。
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苦涩，笑……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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