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马甲掉一地
熬过尴尬和羞耻齐飞的一晚，翌日……金絮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这一天罕见地出了个好天气，阳光穿过窗沿照射进这间安静的屋子，随着日头的偏移逐渐挪到床榻边的地砖上，再如藤蔓一般，慢慢攀爬到床榻之上。
但这丝毫不影响某个睡梦中的人，因为厚重的床帐始终垂落而下，阳光进去不到一点半点。
金絮昏昏沉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醒来的时候一掀床帘，光线刺地半天睁不开眼睛。
直到了饭桌上，眼睛才稍微恢复不再眯着，睁大了些。
布菜的丫鬟们依次端着菜上来，往桌上摆着菜盘，其中一名丫鬟途中多看了顾不衣好几眼，但她一直视而不见，有条不紊地站在一边，和小巧一起为金絮净碗筷。
由着专门的人在每道菜试了毒后，大夫人发了话便正式可以用餐。每位主子之间都隔着很远，因为她们身边都有一名或两名下人负责布菜，随时伺候。大部分主子身边都是一人即可。也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比如金柒柒。还有就是有两人伺候的，一个是大夫人，一个就是金絮。
不过众人早已经知道金絮是出了名的难伺候，有两人伺候能理解。大夫人的地位摆在那里，就更别提了。
而一个家族，地位越高，人丁越多，规矩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桌上的摆盘都是非常有讲究的，各位主子的口味吃什么，厨房实际上早就有数。做哪样菜，做多做少他们已经有了数，之后第二道便是摆放菜盘之时，约定俗成的是在各位主子跟前最近的地方摆放着她们最爱吃的菜肴。
一是为了方便主子取食，二是因为隔得太远去夹菜有些难看，不符合她们所认为的贵族礼仪。
所以顾不衣只要老老实实把金絮面前这几道菜往她盘子里布就行，可她偏偏不。
就不挑近的，专从远处夹。
夹的还都是些三小姐以前不爱吃的边角料，只有少量的肉食。好些天没见过金絮的人都认定她会当场发作。可那些人惊诧地发现她吃的好像还挺香。
金絮不知道那些人所想，只觉得顾不衣和自己真是心有灵犀。她想吃什么，下一秒顾不衣为她布的一定是那道菜。简直比她的左右手还要灵活，这配合如果去打游戏，金絮觉得她和顾不衣一定是最佳队友。
金絮吃到满足毫无防备的模样落入顾不衣眸中，让她眼底也生了笑意。
虽然心底早已有了猜测并且确认过，但这人是否心太大了些。
谁家派来的细作，易容术学的倒是好，其他的丝毫不懂得掩藏呢。
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发现大量破绽不是吗。
前后差异巨大的性格，说话的方式和吐字时的韵律快慢都截然不同，更别提日常习惯和喜欢的食物这种。
只要每日在她进食完毕去厨房溜达一圈，从她剩余的饭菜中就能大致推断出这人的饮食偏好。
本打算今日试探一番，可到了才发现压根不用大费周章的试探，她那渴望与排斥的眼神太过明显，喜恶分明，只要稍加留意她的眼神，不难发现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
顾不衣接着又故意使坏，挑了一份摆在她面前，却从来分不到她半分眼神的菜到盘子里。于是顾不衣眼睁睁看着金絮从有点抗拒到为了不引起怀疑，所以勉强的咬了一小口，之后便堆在了盘子一边再也不去看它。
顾不衣差点笑出声。
可是下一秒她感觉身后有人经过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顾不衣眸色一冷，浑身绷紧使了暗劲将那撞过来的力道成倍还了回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众人看过去发现一名刚才负责摆盘的丫鬟不知怎么的摔倒在地，姿势尤为滑稽。
大堂中一时寂静的有些可怕。
大夫人沉着脸，慢慢放下了筷子。还未说话，那名丫鬟反应过来，白一张脸对顾不衣说：“顾不衣，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推我。”
一听顾不衣三个字被扯进去，金絮的筷子也停了，回头去看那个倒地的丫鬟，大夫人眉头也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万籁俱寂下，顾不衣举了举双手，微微一笑说道。
“你在说笑吗？我刚刚正忙着为我家小姐布菜，两手都不得空，更无暇顾及身后。要不是听见仿佛杀猪的那一声，我都没发现你在这里。怎么会推你呢？”
“就是。”金絮也受不了这种摔倒一下就哭哭啼啼四处乱指认人的，而且她认为顾不衣说的非常有道理，她两手都不得空，哪里能推人呢。
“摔倒了你自己爬起来就好，又没人说你什么，做什么冤枉人呢。”
都是这些居心不良的人太多了，所以顾不衣才会一路黑化，一条道走到黑。
心理更加偏向顾不衣的金絮抬眸安抚的凝视了一眼，像是无言的在说：我相信你！
顾不衣浅浅笑了笑，眸色转深。
饭后，金絮被安排到书房学习，实际上是被大夫人提醒该抄祖训了。
烦的吃过饭还想在府里散散步消食的金絮恶毒的想：侯府怕不是要完，教育后辈只剩下抄祖训这一个办法。抄的还不是名家真言，就简简单单五个字，值得抄那么多遍吗。
虽然不用她抄就是了。
金絮双手托着脸，百无聊赖地靠在书桌上。等着顾田螺姑娘不衣回来，接替她抄祖训。
没一会儿，顾不衣回来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净白细长玉瓶，内里插着几只玉茗花和山石榴，以及仙人草。
还被她特意撒上几滴细碎的水珠儿，更显花瓣娇嫩。
金絮只是抬头看了眼，原本有些疲乏的精神都跟着回来了些。
“这个季节还有花呢？”
“三小姐您忘了府中有处温泉泉眼吗，那里的气候一年四季都有花开。”顾不衣将花瓶拿近，“我去求大夫人，让她同意我带了几只出来。”
顾不衣又问：“小姐觉得好看吗。”
金絮猛点头：“好看！”
顾不衣从金絮的身后绕过去，将花瓶放到书桌一角突然悠悠说了句。
“小姐您从前最讨厌山石榴和这些花草。”
金絮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谨慎的说：“啊，人都是会变得吧。曾经喜欢的，现在阿秋……可能不喜欢了。”
顾不衣慢悠悠，不疾不徐的说：“因为小姐您对花粉中毒，一闻到花香就会打喷嚏。所以院子里从来不种任何花。”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花进来。”金絮警觉。
顾不衣看着她警惕的表情笑了笑：“我忘了，只是没想到连小姐自己，都忘记这么要命的事。”
金絮再次打了个喷嚏，正准备站起离得远远的。结果左右肩膀突然搭上来两只手把她重新按了下去。
“小姐，要去哪里？我还有话没和您说完呐。”
金絮心里一个咯噔，看了眼房间，发现只剩她们两人，房间门也在顾不衣进来的时候就被带上。
如果这个时候呼救，小巧带着护卫冲进来更快，还是顾不衣掐断她脖子更快？
金絮打了个哆嗦，捏着鼻子艰难吞咽口唾沫：“你想说什么？”
顾不衣察觉出底下的人身体绷紧，她离远了些，同时把花瓶也拿远。
随后像是用一种午饭过后，闲暇时间聊天那般轻松的语气，问：“我想说的话有很多，比如第一件事想问小姐。”
顾不衣隔着很远的距离，双目却很亮：“你不是原来的金絮，你……究竟是谁。”
“你凭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我一时忘记自己容易花粉中毒吗。”金絮嘴硬。
“一个人就算失忆，但是一些习惯不可能一夕之间全部改变。何况你还没有失忆，好像还记得一些事情。”顾不衣像是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一字一句缓缓敲击着猎物脆弱的防线。
“你这几天的表现，说实话不仅我一个人发现不对，而且你的贴身丫鬟小巧也全都看在眼里，现在估计正在夫人那里报告你今日的一举一动呢。”
金絮僵住：“我就是我，如果你们怀疑大可以滴血验亲，或者检查我有没有易容的痕迹。”
这是她的底牌，无论怎么检查，反正这具身体货真价实就是原来的金絮，不管她们承不承认。
“我承认，你的易容术真的很厉害。”顾不衣回眸，眼中盛着极大的兴趣：“但你……绝对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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