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变数III

　　
午后，窗外雨声渐止。沈思彦拉开了房间的窗帘，一缕阳光落在了他的眼眸，雨后的天空中还挂着一轮彩虹。
他侧目，望向颜沫，似乎在那一刻，有一抹光直接照进了他的心底，驱散了所有阴霾。一切糟糕的事情好像因为她的到来，而显得不那么糟了。
沈思彦退了房，带着颜沫去了他现在的住处。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两个人住了。而他也不打算将他的处境告诉颜沫，免得让她担心，所以故作轻松地和她闲聊了很久。
颜沫看着他强颜欢笑的模样，眼底忍不住泛起了泪光，她抱住他，哽咽的声音里带着坚定，“沈思彦，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抗，你还有我，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沈思彦高挺的身躯僵住，心间微澜，他反手将她揽入怀中，头抵在她的颈间，沉默了片刻后，才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颜沫。
当然，他并不会把全部的细节都讲出来，只是挑拣了其中的一部分。说得云淡风轻的，像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可颜沫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只是一个不全说，一个也就不细问了。
第二天一早，沈思彦匆忙和颜沫道了别，就为那个烂摊子四处奔波去了，以至于接下来的时间里，颜沫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转眼，颜沫到美国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自己好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忙的焦头烂额，却什么忙都帮不上，那一刻，颜沫觉得自己没用极了。
一丝莫名的不安从内心悄然升起，令她不知所措，她努力地克制着混乱的万千思绪，将焦灼和急躁缓缓压了下来，尽量不去打扰他，只为让沈思彦能够安心处理他的事情。
一个月后的某天，颜沫与往常一样，在网上查着有关于沈思彦那件事的资料，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扰了她的思绪，原以为是沈思彦回来了，小跑着去开了门，迎来的却是他的房东，还没等颜沫开腔，他就先开了口。
“你是谁？沈思彦人呢？”
“你好，我是他女朋友，他有事出门了，请问你是？”
“哦，我是这的房东，既然你是他女朋友，尽快把房租交了，再不交我就只能下逐客令了。”
明明房东也是一个中国人，可他对颜沫的语气并不友好，她能很清楚感知到来自房东的鄙夷之色。
这让她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很有礼貌的回复他，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需要交多少？”
“一共是500。”
“哦，我这就拿给你。”
颜沫从自己的皮夹里拿出500人民币交给了房东，然而房东却被颜沫的这一举动给激怒了，脸色愈发难看了，“是500美金。”
“对不起，对不起。”颜沫被房东吓了一跳，呆滞了片刻后，打开她的钱包看了看，发现她并没有那么多的现金，“不好意思，我没这么多现金，我马上下楼去取，然后给你送来，可以嘛？”
房东离开时脸色并不好看，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带着一股怒气。
而等颜沫取了钱，悉数将房租都补上以后，房东则像是变了一个人，换上了另一副表情，笑意盈盈地和颜沫拉起了家常，只是颜沫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但颜沫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跑去了沈思彦的公司，原本想旁敲侧击了解一些情况，但对方都是避而不答，什么都不愿意透露。颜沫一无所获，只能失望地转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一个陌生人叫住了她，将颜沫拉到了一边，偷偷告诉她了一些消息。大致上颜沫总结为：只要将那些画全部都收回来，再补上违约金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只是画收回来比较容易一些，违约金就…
几番对话下来，颜沫知道了那个人叫艾瑞克，是公司的法律顾问，所以对案子很熟悉，给颜沫指点了几处方向后，一切就明朗多了。
他个人对沈思彦还挺欣赏的，他说同为华人，能帮就帮一些，只是提醒了几点而已，既没泄露公司机密，也不算违背了他作为律师的职业操守。
“那你知道那个画廊的位置吗？”颜沫轻声问道。
艾瑞克为人很好，不仅说了画廊老板的地址，还特意告诉了她那个老板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说那个老板很黑心，经常倒卖赝品，从中获取暴利之类的信息。
颜沫很感激的向他道了谢，随后就按着他说的地址找到了画廊。
颜沫在画廊里走了一圈，随后指着几幅画说道：“这幅，这幅，这幅，还有这幅...你能用什么价格卖给我？”
沈思彦的画，颜沫先前在整理他的访谈内容时，大多都在资料中见过图片，所以她能迅速将他的画从众多作品中挑拣出来。
颜沫并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着画廊老板，目光尖锐犀利。
“这可是著名油画家YAN的作品，价格自然不便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里专门倒卖赝品。”倒卖赝品这几个字颜沫说的意味深长，似乎是在和对方暗示些什么，带着几分凌人的气势。
画廊的老板身躯一颤，显然他很震惊眼前这个姑娘说出的话，他倒卖赝品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又是从何而知的呢？但是他还是不肯松口，强装镇定地开口：“这几幅画可都是真迹，价格不菲。”
“哦？是吗？你看你这幅画，我记得他的真迹左上角的颜色并不是这样的。再看看这幅，中间人物脖子里戴的项链明明是红色的，你这个却是蓝色的，抄袭都抄不到精髓，还敢说是正品？若我去找几个专业的鉴画师来看看，就知道了，到时候…你这个画廊还要不要开了？”
“好好好，这几幅画200万卖给你吧。”画廊老板有些心虚的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他本是个半吊子，鉴画这样的水准也很一般，再听对方说起来头头是道，不免就信了她的说辞。毕竟自己买的这些画，只花了五十万，想来这么便宜也不会是真迹。
“这些画，最多只值100万，你若是答应卖给我，这卡里有三十万，算是定金。若是不同意...”颜沫拖长着声音，眸光从画廊老板脸上一扫而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的画廊开不下去。”
“好好好。”画廊老板暗自打量着颜沫，看对方如此豪横，想来是有后台的，他可不想得罪什么“大人物”，还为此丢了画廊，那可得不偿失。反正就算是100万卖给人家，他还能从中挣个50万，这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了。
颜沫将手中的银行卡甩给画廊老板，淡声道：“剩下的，三天之内我会悉数打到你的账上。”
说完，颜沫潇洒转身。
当走出画廊时，她的腿都软了，手心里还不停地往外渗着汗，单手扶着墙，努力平息着内心的慌乱情绪，已然没了方才摄人的气势。
要知道刚刚面对画廊老板的气势都是装出来的，在读大学那几年里，自己经常到处打工，见多了仗势欺人的场面，这回自己倒也学了一把，好在没有当场露怯，否则她又该帮倒忙了。
过了好一会儿，颜沫才缓和了她的心情。到哪里去借钱呢？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拿起手机给文静打了个电话。
文静连前因后果都没问，就直接把钱打到了颜沫的账上。颜沫在收到转账信息以后，又给文静回了个电话，简明扼要的和她说明了情况。
二人各自感动，又互相道谢。
很快，颜沫就将剩下的钱，悉数打到了那个老板的账户上，他倒也守信用，直接将画打包好了送到了她的住处。
颜沫二话不说，转身便将这些画送还到了沈思彦的经纪公司。
颜沫回到家，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也算帮了他一些忙吧，她心里暗自说着，随后打开了电脑，四处浏览兼职信息。毕竟她已经花光了这几年来的所有积蓄，不找些兼职，怕接下来就该被房东扫地出门了。
“沫沫你在干什么？”
那天，沈思彦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颜沫的身后，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心虚的咬着手指甲，支支吾吾的回答着：“没…没什么。”
沈思彦向电脑瞟了一眼，发现颜沫正在浏览兼职网站信息，眉头微微蹙起，指着电脑问道：“这是什么？”
颜沫下意识的将电脑合上，冲着沈思彦微微一笑，她有意躲闪的眼神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安。
“你在找工作？你不是说是来出差的吗？”
颜沫诧异的抬起头，看到此时的他脸色阴沉如水，神色凝重，微蹙着眉头等待着自己的回答，颜沫强装镇定的撒谎道：“我是来出差的，只是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刚刚坐下来看了半个小时的网剧。
不过，不是vip就是麻烦，总会有小广告跳出来，我不小心点了进去，就是这么凑巧，你就出现在我身后了。不信你看，电脑上还有观看记录呢。”
颜沫克制着自己不去咬指甲，这是她心虚时常出现的动作，她可不能让沈思彦发现她在说谎。
随后颜沫打开了半合的电脑，指了指网剧的观看记录，睁眼说着瞎话。
沈思彦扫了一眼，确实播放记录还停留在前不久，而颜沫的表情诚恳，也不像是在说谎，他便没在深究了。
颜沫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话锋一转：“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沈思彦并不想颜沫为此担心，也对着她撒了个谎，这段时间他为了筹集违约金已经到处奔波了很久，变卖了他名下的所有房产，再加上他的一些存款，也仅仅只够违约金的一半而已。而他这么要强的人，断然不会向家里开口，有什么困难，都自己抗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两个人没聊几句，沈思彦就匆匆进屋拿了些东西，出来时叮嘱了颜沫几句后就又离开了。
颜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还是将原本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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