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次晨，一夜未能安眠的项勇早早就醒来了。
头是昏沉的，有些迷糊的。身体是疲乏的。
他并不急于起身，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直到天光大亮。
他想了不少的心思。
屋外，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了，想来是仆婢们开始忙碌了。
项勇在上官家并无固定的职务，但他坚持和其他仆婢一样的作息，于是，也起床了，赶紧洗漱好，穿戴整齐，按部就班地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他每日一定要做的是给上官灵云收拾院子以及在午间给对面的工匠送午饭。
朝食后，项勇来到上官灵云的院子，拿起扫帚，一丝不苟打扫。
不多时，上官灵云和小翠回来了。方才，上官灵云去给母亲请安了。
上官灵云与母亲的关系冷淡是整个上官家都知道的事情。即便如此，礼数是不能缺的。
项勇唤“小姐”，给上官灵云让开路。
上官灵云点点头，路过了项勇，想到什么，停下脚步，对项勇道：“项勇，我等一会儿要出去一趟，你跟着一起吧。这院子够干净了，不用天天扫。今天就算了吧。”
项勇道：“是。”接着道：“小姐，我去洗洗尘土。”
上官灵云道：“去吧，不用急。”
项勇却是跑走的。
小翠笑道：“小姐，瞧他的傻样，告诉他不用急，还跑着走，跑出了一身汗，还得接着换衣服。他多笨啊。”
上官灵云道：“就你聪明，行吧。大小伙子，哪儿那么讲究。好啦，咱们也准备，准备，有男丁陪着，今天咱们在外头多待些时辰。”
小翠是好动的丫头，听到能在外头多待一些时候，很是欢喜，殷勤伺候上官灵云换外出的着装。
原主本性张扬，外出时，喜欢艳丽衣衫。
上官灵云却不喜张扬，不想在外夺人目光，抛弃了大红、大紫的衣裙，薄施粉黛，择了一身淡黄的衣裙，衬得她温婉，柔美，别有风情。
今日是上官灵云第一次以上官大小姐的身份出门行走。前往月老庙时，她和上官夫人、上官灵凤是坐轿子，不能抛头露面的，没有行动的自由。前往月老庙跟此次出行是不同的。
小翠见惯了原主往日作风，见到自家小姐如此雅致、清新的打扮，眼前一亮，笑赞道：“小姐，你真好看！”
上官灵云不能免俗，听到小翠夸她好看，心中是高兴的，眼波流转，微微笑道：“钱袋子拿了吗？”她不好意思直接应承了自己好看的。
小翠拍拍腰包道：“小姐放心，拿好啦。”
上官灵云颔首，道：“走吧！”
两人在院门口跟项勇碰面了。
小翠不再怕自家小姐，照比以前，活泼，话多，胆子大。
她当着上官灵云的面，问项勇：“哎，项勇，你瞧，咱们家小姐好不好看？”
项勇自然说好看的，不过，他没抬头。
小翠不依，哼一声道：“瞧瞧你们这些男人啊，你看着了吗？闭着眼说话，一点儿也不真心。”
上官灵云在项勇的眼中怎么会不好看呢？
项勇说的是真话，他也是真心的。
可正因为他说的是真心话，所以，他不敢抬头瞧。
但他不能让上官灵云觉得他在敷衍，无奈，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抬头看一眼上官灵云，见了少女的俏丽容颜，心里猛得跳了一下，慌张低头，连声道：“好看，好看。”感到不好意思，感觉自己的血在往头脑上冲。
小翠见项勇害羞，红了脸，红了耳朵，嘻嘻笑道：“面皮子还挺薄！”
项勇闻言，感觉更不好意思了。额角冒了汗。
上官灵云见项勇如此害羞，也觉得有趣，但她不是喜欢看人家窘迫样子的小翠，含笑制止胡闹的丫头，柔声道：“好啦，不玩笑了。”拉着小翠往前走了几步，唤道：“项勇，跟上。”
项勇知道，上官灵云在给他解围，默默感激少女的好心好意，关怀体贴，松了口气，抬头道：“是，小姐。”跟在二女之后，调整心绪，慢慢冷静了下来，神色如常了。
在大门口，他们碰到了李管家。
上官灵云对李管家道：“李管家，今日，项勇跟我出去，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午间的时候，你换个人替他的差事。”
李管家见项勇能陪着小姐外出，显然得到了小姐的信任和重用，更加高看一眼项勇，暗道：“小子好运气！”乐呵呵应承了下来，没说半句废话。
先前，上官大小姐是想出门就出门，家主和夫人都管不了的。
李管家虽然知道如今的小姐性情有变，但心怀疑虑，不敢拦小姐的路。
别过李管家，三人出门。
在上官家的对面，断壁残垣被清除了。祁连家宅彻底成了一片平地。
工匠们上工多时了。
廉英在工匠们之中，因为白白净净，很显眼，格格不入。
他是项勇要提防的人。
路过时，项勇向廉英投去目光。
恰好，廉英因为之前被项勇看穿了秘密，被项勇威胁过，对这人印象深刻，对他上了心，将其当做要防范的人，见项勇从上官家走出，也向项勇投来了目光。
目光相撞。
廉英竟先偏头躲开了，好像很忌惮项勇。
项勇觉得奇怪。他不相信，武功高强的廉英会怕他的。
项勇心道：“难道廉英怕旁人瞧出什么？那我也得小心。”想着上官灵云和小翠就在旁边，不能暴露隐秘，反省自己的大意，不着痕迹收回目光，继续跟在二女身后走。
项勇不知道上官灵云要去哪里。
他不想问。
反正，上官灵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项勇不知道，在他走后，廉英的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那日，项勇无畏的悍勇和气势，将廉英狠狠地震慑住了。
廉英再也不能以正常的心态面对项勇，因为项勇一时热血，施加给他的震慑力带给他的是潜藏心底且扎根心底的恐惧。
这份恐惧会因为项勇的出现而出现，而在平时销声匿迹。
廉英深深忌惮项勇了。
而凭借他十六岁的年纪和不多的人生经历，廉英还不具有足够的智慧来面对，来克服这份恐惧，即使他身负武功，不知比项勇强多少倍，即使项勇曾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工头周安一直关心廉英，见廉英神色有异，上前询问。
廉英是要面子的，怎么可能将惧怕项勇之事说出来呢。
他借口道：“周大哥，那是上官大小姐吧，咱们这儿又脏又乱的，我以为她要找咱们麻烦呢。”
廉英素来对上官家的人没好感，说起上官家人时，言语难听。
加之，上官大小姐之前的恶名尚未散尽，余威尚存。
周安觉得，廉英有这样的担忧不无道理，不疑有他，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说着，看向上官灵云、小翠和项勇所行的方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道：“若是以前啊，我也担心大小姐来找咱们麻烦。不过，近些日子以来，听人提起大小姐，多说好事，想来，她是真变了。我也就不担心了。你看，她连看都没看咱们一眼。在以前啊，指不定给咱们多少个白眼呢。”
廉英道：“周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她不看咱们是看不起咱们。再者，今日是她自从病好后第一次上街吧。上官家里的人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他们说她变好了，外头的人，有几个看着了？”
周安与廉英相处这些时日了，也察觉到廉英对上官家的厌恶之感很重。
他知道，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固执。
因为，他曾经也是少年人，也有过自己的固执。
少年人认定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他们是宁可撞南墙也不回头的。话说回来，固执有的时候不是好事，有的时候却不是坏事。这是很难说的清楚的。因为世事无常。
周安不反驳廉英的说法，因为他知道，即使他反驳了，廉英在心中也不会认同他，被他说服，于是，顺着说下去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的。大小姐变好总比她一直坏下去要强的。对她，对旁人，都好，是不是啊。”
谁不希望好呢！
廉英不得不认同这种说法，点点头。
周安看着他，笑道：“反正你是不信她会变好的。”通过少年的表情，周安能看出他的执拗。
廉英在这方面没有隐瞒的意思，坦诚道：“我不信。”
周安问：“若亲眼看见了呢？”
廉英思忖了一瞬，摇头道：“我还是不信。”
周安呵呵笑了，抬手轻抚廉英的后脑勺，点头道：“好小子，有主意。”
廉英听得出，周安不是在夸奖他，也不是在嘲讽他。周安是站在一个长辈的身份上在点评他的坚持。
廉英能体会到周安对他的照顾和关心都是发自真心的。周安对他是很不错的。
他不想因为几句话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友谊，不想把场面搞得僵硬。
他配合地笑了笑。
长辈大多好为师。
周安不例外。
他是喜欢廉英这个孩子的，不希望廉英因为过分的固执而害了自己。
身为工头，他需要解决工伙之间的纠纷，在说话上历练得很有分寸了。
对付廉英，于他，是小菜一碟。
他知道怎么让廉英听进去他要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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