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活下去就有希望
湮墨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湮豫的神情,尽管他不愿意相信,尽管靖元王一再阻挠他再去探究这个秘密,但这么多年,难以迈过的那道坎,今日必须摊到阳光下面来。
“是父皇动的手?”湮墨泽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森冷瘆人。
不用湮豫回答,湮墨泽已经从他纠结痛楚的神色中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湮豫艰难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父皇多疑,你我都知道,大皇兄在朝堂上获得称誉太多,已经触了父皇的逆鳞,当年大皇兄被乐伶所伤,我深感蹊跷,那乐伶的来历,大皇兄只向我透露过,当我站在父皇面前追问他这究竟是为何时,父皇却反过来问我是不是也要像大皇兄一般,要对他取而代之。”
“父皇的秘密被我戳破,他又如何继续容我留在宫中,我神志不清的开始,就是拜父皇强逼我服下的丹药所赐,他让我这个儿子替他试药,若不从,我便是对他有二心,丹砂白矾,喝下去我肝肠寸断,这一疯,就是十多年光阴。”
湮豫如泣如诉,字字带血,等他在安宁寺中逐渐清醒过来时,却发现对他而言,疯掉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五弟,二皇兄对不住你,皇兄就算是醒过来,山河已逝,故人不在,皇兄已经是个废人了。”
所有的怀疑、多年的挣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关口悬崖下的寒风呼呼地从崖下吹了上来,湮墨泽只觉那风似刀锥一般,扎进了他的血肉,冷得彻骨。
湮豫双目放空,多年不见天日的隐情公之于众,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重担一般。
“五弟,你实在不该……,不该在为了我这个废人送命,父皇已经死了,他罪有应得,我终于有颜面去地下面对大皇兄了。”
湮豫无力地呢喃道。
湮墨泽眉间骤然凝起了寒意,目光晦暗,眼中似有泪光。
陆晓远远看着湮墨泽,她感觉自己也几乎无力呼吸,湮豫说完这句话,陆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原书中并未对二皇子湮豫的结局做介绍,只是一个简单的疯掉就没有下文了,原来那些隐去的情节,便是湮豫被拿来当作要挟湮墨泽的把柄,湮墨泽为了他,甘愿放弃手中攀军。
——湮堇年这个禽兽!
她猛然抬头,湮豫在囚车中,视线的方向是远处的湮墨泽,他凄楚而又释然地一笑,面部扭曲起来,似乎正在用力。
陆晓意识到湮豫正要咬舌自|尽,她飞快地推开面前的兵士,利落地翻身上了身边的一匹马,这一举动太过惊人,周围的人竟没有一个来阻止她的。
陆晓猛地一挥鞭子,骏马疾驰,马嘶鸣着向囚车冲了过去,层层包围的人群四下逃窜。
马蹄溅起无数雪粒子,苍茫的白色雪雾中,陆晓的毡帽被风吹掉,一头被包裹着的乌发逃窜了出来,如同墨色瀑布一般铺天盖地四散而开,凌厉的寒风中,陆晓白皙细腻的小脸被冻得鼻尖发红,晶亮如星辰一般的杏眸,两片殷红的薄唇紧抿,整个人如同精致易碎的名贵瓷器,一身宽大的戎服,也难掩其令人惊艳的容颜。
林出野瞳孔紧缩,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没想到陆晓居然跟了上来,那马车上的人是谁?
马背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眼神却格外坚定,她捡起挂在马鞍上的弓箭,箭尾扣在弓箭上,动作轻盈利落,双手一拉,箭羽射了出去,“嘣”的一声,囚车边的禁军应声倒地。
那是林出野从未见过的陆晓,果断又飒爽,他的呼吸慢了半拍,整个人被那一道雪地里的靓影牢牢吸引住,方寸大乱又失魂落魄。
湮墨泽在关口的崖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眸色微闪,难掩一丝愕然。
陆晓的马停在囚车边,她从马上敏捷地跃下。
囚车里的湮豫已经口角流血,陆晓蹙眉,上前飞身一步,凑到湮豫身边,低声道:“二殿下,住手。”
湮豫根本就不认识这动人的女子,他眼神疑惑地看着对方,女子身形纤瘦却不柔弱,打扮成男人的模样,一双眸子,似山涧的小鹿一样,闪着机敏和清澈的光,让人没由来地亲近信任。
陆晓喘着气,再迟一步,湮豫的命就保不住了。
“二殿下,你若先去了,五殿下还如何自处?”
“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相信我。”陆晓重复道,语气郑重,眼神真挚。
鬼使神差,湮豫怔住,整个人呆滞在原地,也停下了自戕的动作。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待沈寄云反应出来,认出这个突然从攀军队伍中冲出来的女子,居然是陆晓,她的表情变换得十分难以形容,迷茫、震惊和困惑,这个勇气非凡的女子,跟自己原来所认识的那个闺中女子陆晓,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沈寄云本以为,陆晓攀上五殿下这个高枝,只是为了让林出野为她争风吃醋,毕竟她与陆晓表姐妹一场,在陆府中朝夕相处,表姐陆晓亲手所作的那一首首诗词,春闺秋怨,沈寄云就算再没有才学,也能从中分辨出让陆晓魂牵梦萦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盛名满京城的瑞康王世子林出野。
林出野狠心抛开自己追到东境来,不就是为了陆晓,可如今,两人竟没有在一起,不止如此,陆晓居然还奋不顾身,就为了救下湮墨泽的二皇兄。
沈寄云讥诮地一笑,那放肆的笑声回荡在整个肃杀莽苍的鹿羚关口,让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世子,你不惜与我退婚,让我成为盛京最可怜的人,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不帮你,却投向别人的怀抱,可笑吗?”
沈寄云话音一落,陆晓只觉得脸上一热,她和湮墨泽的视线在空中相接,一时之间,千万种复杂的情绪像藤蔓一般在遥遥相对的两人之间蔓延生长,刺眼的阳光下,湮墨泽的双眸里,威严整肃中透着冰冷,似乎在责怪自己突然跑了出来。
林出野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一下一副躯壳,他狼狈无力地看了一眼陆晓,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知道,明明该恨,可他却恨不起来,只能重重地一拳捶打在雪地上,指节被雪地下坚硬粗砾的尖石磨出血,殷红的鲜血滴在洁白的雪上,触目惊心。
“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看到我落魄,”林出野抬头看着沈寄云,咬牙切齿道:“你如愿了。”
沈寄云亢奋的神色突然罩上了一层阴寒,她变得幽怨起来,仿佛不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寿王妃,而是在沈府中喜滋滋备嫁却被夫家突然退婚的凄惨女子。
“林世子,你高看自己了。”
沈寄云再看了林出野一眼,眼神落寞。
陆晓不无同情地看了一眼林出野,显然,林出野并不了解他的前未婚妻,沈寄云成为寿王妃,只是她的第一步,她要的,不只是林出野这个人,而是要走上权力的巅峰,成为大南国最至尊无上的女人,如今,林出野俨然已经成为她沈寄云的弃子。
沈寄云不再去看林出野,转而看向湮墨泽的方向。
“五殿下,给你机会了,交出虎符,不然,殿下你觉得你护得住二殿下,”沈寄云笑里透着妖媚,“和你的陆姑娘吗?”
禁军已经重新默默将湮豫的囚车和他身旁的陆晓包围了起来。
无数只黑压压的箭羽朝向湮墨泽的方向,他身后便是鹿羚关关口的悬崖,那崖口深不见底,往下看只能看到黑沉沉的雾霾笼罩,似乎要将人吞噬掉一般。
湮墨泽冷着眉眼,目光摄人。
“放箭!”
沈寄云一声令下。
所有禁军手中的弓无一不被拉满,绷紧的弦在静默的空气中颤动着,可竟无一人敢将手中的箭放出去。
沈寄云眉头一皱,喝道:“怎么,不敢了?我说放箭!”
“好大的胆子,三殿下饶得了你们吗?”
因为贪功的心太过迫切,沈寄云连一惯惺惺作态的大家闺秀样子也不装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身边的禁军跟前,一把将禁军手中的弓箭夺下来,学着陆晓的样子,硬撑着拉弓瞄准。
可射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沈寄云贴着牡丹花钿的脸扭曲了起来,她惯养在深闺里,一双手平日最多绣花描眉,哪里像陆晓一样在东境的军营里磨炼过,骑马射箭样样来得轻松,那弓弦十分硬,沈寄云拉了半天,根本就纹丝不动。
周围的禁军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沈寄云下不来台,负气将弓箭扔下,干脆一把拔出身边禁军腰上的佩剑,举起来对准那无辜的毛头小子,雪亮的刀刃贴着喉咙。
“给我放箭!不然我砍了你!”
沈寄月尖利地叫嚣着。
那年纪不大的禁军战战兢兢地捡起地上的弓箭,手刚搭上弓,只听见攀军队伍中一声厉喝。
“住手!”
攀军的将士们让出一条路,黄将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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