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端木婉儿

端木婉儿短暂又自我的人生终于终结在了27岁这一年。

        婉儿本来祖上都是单姓一个端字。本名叫端婉儿。可是上户口那人许是打字太快，愣是给写成了端木婉儿。公章一盖，等于帮她换了个复姓。自懂事后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这样一个小插曲，她就在心中默默地对那位打错字儿的兄弟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这个名字让她感到很开心。在这个江南的一个小镇上，碰到过撞衫的，却始终也没有碰到过和她同样的姓氏，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就是独一无二的。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过完了整个小学生涯。

        转折发生在了初一下学期。那个13岁的冬天婉儿迎来了初潮，步入了青春期。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成了学校男生追逐的焦点。90年代的风气还远没有现在开放，随着书桌里的情书越来越多，进校门出校门都会被男生堵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外面的风言风语也多了起来。背后的指指点点更是让她抬不起头。连周末都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好在父母都在较远的另一个城镇打工，不知道家里发生的情况。她相信自己一直是开朗坚强的，所以，她想她一定能坚持到初中毕业。因为这个镇上并没有高中，只要升上高中就可以远离这里的一切。

        直到那天下午放学，婉儿怀抱着一摞书，把头埋在书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快速的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仿佛这样别人就认不出她是谁。

        远远的就看见院子门口站了两个高年级的男生，她记得收到过他们的情书，却从未搭理过他们。无视他们的存在，婉儿准备掏钥匙开门，一只胳膊就拦了过来。

        婉儿并没有抬头，继续翻找着钥匙。这样的情况每天都会发生，她也早已习惯了漠视。只要开门进了院子就好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在，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老人是婉儿的奶奶，耳朵虽不好使，可是其他地方却厉害着呢，一根扁担准能将这些人打跑。

        “别急着走啊~我家阿虹给你的情书你看了吗？”婉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满脸青春痘的男孩。再看看旁边那个穿着大红色喇叭裤的白净男生，依然没有吱声。红色喇叭裤在当时非常受欢迎，但是有勇气穿上它出门的并不多。所以这个男生，婉儿还是有些印象的。

        “呦吼！小妹儿挺拽啊！怎么？这么容易就想走？”说完就伸手要摸上婉儿的小脸。婉儿瞬时用手一推，往后退了一步，咬着唇气愤的看着他。

        “请你们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md！就一汤山（妓女）！还装什么清高！身上被男人摸遍了吧？今天也让我摸一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货！”

        婉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进了怀里，情急之下，奋力转身就想往外跑。可是女生的力气毕竟比不过男生，只见他从背后一把抱住婉儿，伸手就摸上了婉儿的胸部。又羞又气的婉儿见挣扎不脱，只得大叫道：“啊！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了！”这一惊叫果然让他放了手，心虚的看了眼她家的院子门，似乎也是有点忌惮里面的老太太。

        “哼！今天就放你一码！阿虹，走！”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他对红裤男抱怨了一句：“cao！完全没发育！”

        一直等他们彻底离开了视线。婉儿才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拳，迅速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对隔壁门口那对偷偷看热闹的邻居小夫妻始终都没看一眼。

        关上门的一刹那，婉儿便再也克制不住的浑身颤抖，眼泪模糊了视线。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把泪憋回去，可是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的滚了下来。

        身后老太太充满疼惜的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不断流泪的女孩儿，没有过去扶一把，因为她知道婉儿不希望她看到这样脆弱的自己。

        时间其实是最好的遗忘剂。没过多久，端木婉儿就被另一个女孩儿替代了，很快男孩儿们成群结队追逐的对象就换了人。婉儿不知道怎么突然就被遗忘了，就像她从来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追逐。

        初二下半年，奶奶毫无征兆的离世了，婉儿的父母也终于回了家。他们发现婉儿似乎变了很多，具体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照样该吃吃，该睡睡，端着碗看电视照样会笑到喷饭。可是，没事的时候，她会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发一下午的呆。想找她谈个心，她总是会找个借口就走了。其实只是换了个地方发呆而已。

        原本以为是青春期的叛逆而已。这总比那些在外跟着混混抽烟喝酒的强吧。这样宽慰着自己，也就没当回事。

        春去秋来，转眼中考就结束了。在那些纷扰不断的时间里，婉儿的成绩还保持着名列前茅，重点高中本以为是稳稳的。却不想纷扰过后，她的成绩却一落千丈。最后就只能在离家不远的城市上了一个五年制的大专。父母自知没有尽到什么义务，有愧与她，便也就没再说什么。

        很快，婉儿的父母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专五年，婉儿年年都拿奖学金，各科的成绩都是优！可是，老师却还是道出了问题所在。她不住宿舍，每晚查房都是别人顶包。几年来很少和人说过话，即使是同班同学。上大课从来不坐前排，也不参加学校任何活动，包括校运会！同学们都是她除了上课，其他时候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当然这话说的严重了些，可是还是希望作为父母的可以重视一下。

        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当初错过的是什么。可是，为时已晚。端木婉儿已经脱离了他们，变成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不受束缚的个体游走在社会的角落。

        事情还远没有那么快结束。就在大专快毕业前两个月，婉儿失踪了。确切的说是和别人私奔了！因为在她留下的信里就是这样写的。他们最终还是失去了她，这个结果其实早在很久前就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不是吗？

        其实婉儿对私奔这个词没什么大的概念。带她走的那个男人也没什么特别，非要说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冷酷，削人耳朵就像切萝卜般自然，但他的内心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世人皆看表象。

        婉儿觉得和他在一起很舒服，至少比在家舒服。可是他似乎有事在身，要去很远的地方。所以婉儿也就跟着去了。学业在她淡漠的心中就是一件闲来消遣的玩具罢了。至于父母，她也实在提不起兴趣面对。都很无聊！

        之后飘荡了两年后，那个男人就莫名失踪了。她对他从来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他。所以，收拾东西就回家了。家对她来说，其实就是一个固定的旅馆。两年的时间，那个旅馆依然没有变过。只是听说父母带着她弟弟打工去了。然后就又开始被人指指点点的说那个初中就和男人鬼混，没毕业就和人跑了的丫头又回来了……

        过了不久，婉儿父母回来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有钱男人，离过两次婚，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外面的流言蜚语就说的更难听了。又过两个月，婉儿自己带了个男人回来，研究生才毕业，穷苦人家出身，好在人不错。婉儿的父母也没说什么。

        想着自己的女儿名声不怎么好，年纪又大了，能过就赶紧的把事儿给办了吧。却不想这次办的居然是婉儿的葬礼。

        因无法怀孕的体质而意外怀孕，没有及时处理，导致肾脏功能衰竭，直接转化为尿毒症，也没有接受任何的治疗。

        享年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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