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弑兄之徒
听说悲伤的人,喜欢看日落,但日出总会像刀一样升起。
卯时,睚眦从地牢里走出来,从这一刻起,他便要假装已将昨日的一切都忘记了。
论习俗,北都人在秋夕前后都要食用月团,按规矩,灵阙今年的月团应由新妇九昱来完成。
一大早,九昱便带着大黄,钻进了灵阙的灶阁,她将大门紧闭,时不时地瞄着外面:“快点。”
大黄汗流浃背地搓着面:“姑娘,往年我只要做咱俩的月团便可,如今,还要做这么一大家子的。”
九昱:“两个月团换一个鸡腿,这买卖可还划算?”
大黄一听到鸡腿,手脚都麻利了起来。
九昱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侯爷和二姑娘怎么样了?”
大黄:“最好是被赐死。”
九昱赶紧捂住大黄的嘴巴:“此刻咱们身处灵阙,这嘴巴得把着门。”
大黄轻声:“难道姑娘不想让他们出大事?”
九昱:“我自然是想的,只是…”
九昱眉头紧皱:“在灵阙当众毒杀王上,这绝不是他们做出来的事儿。”
大黄:“铁证如山,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九昱:“就是这证据太实在了,才让我想不通。而且,他们为何要杀害王上呢?”
大黄:“他们本就是妖,妖的心思,谁知道呢。”
九昱:“我倒觉得,此番他们是被陷害的。”
大黄:“谁会陷害他们?”
九昱看着窗外:“想让他们死的人,便是陷害他们的人。”
大黄:“那,为啥要陷害他们呢?”
九昱摇摇头。
大黄:“哎呀姑娘,您也别想这么多,帮您除掉这俩大家伙,对您来说是好事啊。”
九昱若有所思。
“睚眦爷回来了!”金管家喊着。
九昱赶紧拉开灶阁的门,也朝门口走去。
大黄端着一盘子的月团紧跟其后。
鸱吻跑得最快,她气喘吁吁地看着睚眦的身后,半天都没有看到囚牛和蒲牢:“阿兄和阿姐呢?”
嘲风也问道:“你不是去找狻猊求情了吗?她怎么说,什么时候能放人?”
霸下:“阿兄,你倒是说话啊?”
还未等到睚眦开口,靖海、林公公还有一队侍卫就来到了灵阙。
林公公打开圣旨:“灵阙接旨。”
嘲风等人极不情愿地跪下来。
林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灵阙囚牛侯爷及夫人蒲牢,身为神崆国重臣,本应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于秋夕之际,以下犯上,毒杀国主,窝藏乱党,实为礼法败类,名教罪人。孤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孤着令罢职去爵,双双赐死!”
“赐死”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嘲风疯了一般:“你说什么?!”
靖海:“囚牛和蒲牢已死,你还嚣张什么!”
霸下:“不可能!没人能伤得了我阿兄阿姐!”
鸱吻:“快点放了我阿兄!”
嘲风正要冲向林公公。
林公公:“王上还有一份圣旨。”
靖海一把扯住嘲风:“给我跪下。”
林公公:“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灵阙三子睚眦,为孤除去罪臣囚牛、蒲牢,战绩斐然,特加封为护国大将军,灵阙掌事,并赠龙鳞一枚,以示皇恩,钦此。”
嘲风、霸下、鸱吻,甚至连九昱都大吃一惊,看着睚眦。
睚眦跪地磕头:“臣,谢王上隆恩。”
嘲风一把抓住睚眦,拉开他的袖子,只见睚眦手臂上隐隐泛着青光。
霸下和鸱吻也吃惊地看着睚眦:“是阿姐的龙鳞!”
“啪”地一下,嘲风一拳朝着睚眦击去:“你这个杂种,是你,是你杀了阿兄,阿姐!”
霸下赶紧拦着:“不可能的,嘲风阿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是不是啊睚眦阿兄,您倒是说句话啊,一定是搞错了,阿兄,阿姐还活着,对不对?”
睚眦:“圣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罪臣囚牛与蒲牢已经被我杀死。”
睚眦的这一句话,不过二十余字,却说得明明白白,最核心的部分,是囚牛和蒲牢,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并未逃避,自己就是杀人元凶!
霸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准备冲过去,却被侍卫紧紧绑住。
靖海:“王上念在灵阙三朝老臣,德高年劭,功勋卓著,特从轻发落,着令将嘲风、霸下罢职去爵,贬为官奴,今日便发配边境。灵阙女眷,龙七女…”
睚眦挡在九昱和鸱吻面前:“龙七女乃是我过门的夫人,王上特赦留她在我身边。”
靖海看了看睚眦,随后点头:“那便卖大将军一个面子。”
靖海又看着鸱吻。
林公公忽然干咳一声。
靖海给林公公让道。
林公公走到睚眦身边,小声道:“大将军,王上还有一道圣旨,不过,不知道灵阙可愿意?”
林公公将圣旨打开,睚眦看着,一丝惊色从眼中闪过。
林公公:“王上的意思是,若是大将军答应,他定一言九鼎,若是不答应,那便与其他人一样,终身为婢。”
睚眦本想说些什么,但即使心中思绪万千,到嘴边也是云淡风轻:“睚眦,一切听从王上安排。”
林公公笑着,离开灵阙。
靖海示意让侍卫将嘲风和霸下绑起来:“把他们给我带走!”
鸱吻赶紧拦在侍卫前面:“你们放开我阿兄,嘲风阿兄,霸下,霸下…”
侍卫将鸱吻一把甩在地上,鸱吻不顾腿上已经流血,继续爬起来,还想追去,侍卫再次准备将鸱吻推开,睚眦却一把拉住鸱吻,厉声对侍卫:“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王妃的吗?”
众人一愣。
霸下:“什么意思?”
睚眦:“王上已下旨,冬至日将纳鸱吻为妃。你们还不松手!”
侍卫一听,赶紧松手行礼:“王妃,大将军,小的有眼无珠,饶了小的吧!”
睚眦大喝一声:“滚!”
霸下挣扎着,撕扯着:“放过鸱吻啊,睚眦阿兄我求您了!”
鸱吻直接跪在睚眦面前:“阿兄,看在我们是同一个阿父的份儿上,求求您了,求求您…放过阿兄们,放过我们吧…”
睚眦不理会鸱吻:“收起你的情绪,除了给自己添堵,没有任何作用。”
随后,他看着九昱:“还不带她回去?”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连九昱都愣住了。
她被睚眦点名,这才回过神来,搂着鸱吻。
鸱吻:“九昱阿姐,你对鸱吻最好了,你能帮我求求阿兄吗,鸱吻想要囚牛阿兄,想要蒲牢阿姐,想要嘲风阿兄,想要霸下啊,九昱阿姐…”
看着鸱吻痛不欲生的样子,九昱动容,她看着眼前的睚眦,这个前日刚与自己拜堂成亲的人,此刻却如此陌生。
嘲风情绪失控,囚牛和蒲牢双双暴毙、睚眦是杀人凶手、鸱吻即将嫁给戎纹……
这桩桩圣旨,如烈酒当头浇下,他的腿脚都被绑住,但路过睚眦的时候,还是用头狠狠撞向睚眦,睚眦的额上瞬间流下一行血。
靖海:“睚眦乃王上钦点的护国大将军,灵阙掌事,怎么,龙五爷是要以下犯上吗?”
嘲风:“他这样的人,不配做灵阙的主人!”
睚眦掏出帕子,轻轻擦拭着额上的鲜血,眼神犀利冷淡:“这是我自己争取到的,怎么就不配?”
霸下:“睚眦阿兄,你忘了之前还说过咱们是一家人…”
嘲风:“都是谎言!睚眦,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畜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睚眦冷笑一声:“挣扎又有何用,此刻又不是子时,难不成你还能挣脱了用龙鳞来攻击我吗?”
嘲风对着睚眦“呸”了一口。
靖海绑着嘲风和霸下离开,他们的讨骂声越来越远。
那些原本亲密无间的人已经渐行渐远,睚眦却连一句再见都未能说出口,他看着嘲风和霸下被绑着离去的背影,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原地。
他知道,这辈子,他们的兄弟情,已经结束了。
嘲风和霸下被绑走边境的那日,霜露浓厚,太阳就像破碎的蛋黄一般悬挂在城墙上。
一群白鹭从幽目河上轻轻掠过,他们围绕着城墙盘旋片刻,留下声声哀婉的啼叫和几片羽毛。
城门边,一个带着斗篷的人远远看着这一切。
嘲风和霸下即将出城,路过城门的时候,一丝惊讶从嘲风眼中扫过。
带着斗篷的人欲上前,嘲风对她摇了摇头,大喊一声:“等着!我龙五爷还会回来的!”
士兵用绳子使劲拽了一下嘲风,嘲风被拉扯着出了城。
带着斗篷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嘲风,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被门卫拦住。
门卫:“通关令拿出来。”
带着斗篷的人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嘲风远去的方向,直到嘲风越走越远,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她才转身离开,回到城内。
带着斗篷的人兜兜转转,回到金楼,脱下斗篷,原来是云影。
云影刚进阁中,便见风娘面露怒色:“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云影不理会风娘,将斗篷挂好。
风娘:“赶紧收拾收拾,靖督统指名点姓地要你陪。”
云影忽然捂着肚子:“哎呦风娘,我今儿实在是不舒服,还望风娘您…”
风娘:“你跟我来这一套可不好使,之前有嘲风五爷帮你撑腰,如今他也成了罪人,我愿意把你留下来,是看你还能帮我挣钱,若是你这般不听话,我定…”
云影脱下一只金镯子,塞给风娘,赔着笑脸:“人家今儿真的是不舒服嘛。”
风娘把金镯子放牙齿上咬了一咬。
云影:“百分百黄金。”
风娘:“下不为例啊!”
云影连连点头。
待风娘离开后,云影沉下脸,看着窗外:“秋深了,神崆国的灾难也快降临了。”
睚眦一个人独坐在灵膳阁内,用着晚膳。
金管家:“将军,灵阙里大部分的丫头和伙计都还乡去了。”
睚眦面不改色,继续吃着饭。
金管家:“莹莹家中还尚有老阿母,她已经去督统府中做事了,至于璇儿,她也是老家有事,所以…”
睚眦:“知道了。把钱都给他们结清。”
金管家:“诺。”
睚眦抬眼看着金管家:“金管家,也打算离开灵阙吗?”
金管家眼睛有些湿润,声音颤抖:“老奴本是街角该被饿死的乞丐,幸得侯爷相助,来到灵阙有福气伺候几位爷和姑娘,老奴从来到灵阙的那一天便发誓,一辈子不离开灵阙了。”
睚眦微微叹气:“这里是家,不是朝堂,金管家,不必以官位相称,以后还是如过往一般叫我三爷吧。”
金管家点点头。
睚眦瞥了一眼身边的空座位:“鸱吻还是不愿意吃饭?”
金管家:“是。”
睚眦:“晚些时候,去把饭食送到她门口,派人看好她,别让她做伤害自己的事。”
金管家:“老奴明白。”
睚眦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当他推开灵睚阁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他转动着阴阳眼,伸出利爪,转身而去,将一个人掐住。
睚眦回过头,才看到,此人正是九昱。
此时的九昱被自己掐得已经快喘不过气。
他连忙松开手,收起阴阳眼:“你怎么在这?”
九昱连连大咳。
九昱赶紧倒茶水饮下,缓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睚眦:“如今灵阙变成这般模样了,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九昱当然想离开。只是,阿父要求自己以狴犴的身份留在灵阙,不拿到龙鳞不可离开,再说,自己也需要留下来才能查明真相,此时,还不是该离开的时候。
九昱平静:“我乃灵阙龙七子狴犴,何来离开之说?”
睚眦逼近九昱,冷言道:“做我家人,可是有随时被杀害死的危险,你,就不怕吗?”
九昱被睚眦盯着,的确有些惊慌:“我…不仅仅是你的家人,我还是大将军明媒正娶的夫人。”
睚眦这才反应过来:“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夫人。”
睚眦看着九昱:“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睚眦一步步靠近九昱,九昱拉紧衣领:“做…什么准备?”
九昱这才想到本该大婚之日的洞房花烛夜,却因灵阙出事儿而一拖再拖,直到今日,他们夫妻也的确该洞房花烛了。
九昱把手伸向发髻,却被睚眦的一只手摁住胳膊:“又想拿匕首防身?”
九昱:“你怎么知道,我发髻中有一把匕首?”
睚眦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打岔:“我知道你原来是许配给负熙的,嫁给我也是无奈之选。”
睚眦将九昱松开:“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睚眦打开门,指着西边的一间厢房:“以后你住那间厢房。”
九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睚眦见九昱不动动,壁咚九昱:“怎么,还真想与我洞房花烛夜?”
九昱一听,赶紧从睚眦腋下穿过,跑回了西边的厢房。
云纹对九昱长期的训练,让她养成即便只有一丝动静,都能察觉的习惯。
夜半,她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她蹑手蹑脚来到窗棂旁,透过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看到一个黑影穿过院子,虽然看不到脸,但那个身形,她太熟悉了,那个黑衣人便是睚眦。
可是,这个时辰,睚眦要去哪?去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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