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列氏
赵言二人赶到书院时,已经是华灯初上,虽然书院的门口挂起了两盏大大的灯笼,但书院的大门依旧紧闭,丁诺看着赵言无奈的眼神,心中满是自责,她认为是自己的贪玩,导致两人没人按时赶到,又被关在了门外,怎么办?
“咚咚咚”,丁诺不管不顾的拿起之前在大街上买的木剑,不停的敲打着大门,也不知这木剑是什么木料所制,被丁诺一阵狂敲,竟是没有折断。
“哎,诺儿,这样做不好吧?”赵言楞了一下神后,赶紧上前制止道。
“不然呢?我们晚上住哪?住客栈?万一明天时间又没赶上呢?这破学院,我还不信了。”丁诺也是敲出了真火,“呆瓜哥哥,你也来帮忙啊。”
赵言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也跟着敲了起来,要不说世间的事就怕坚持二字呢,敲了小半会,终于旁边的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两人身穿青蓝色的仆役服,走前的一人没有帽子,而稍稍落后的那人头上有一顶方圆帽,没戴帽子的那人手上提着个灯笼,灯笼外皮上有个大大的“书”字,两人用惊讶中带着点恼怒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没戴帽子的那人说道:“小朋友,这天色将晚,不知二位有何事,非要敲门啊?”
赵言示意丁诺,由她来说,丁诺见这人虽然是下人,但待人还算客气,于是干咳一声,压下心中的不快,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小哥,我们二人是前来求学的,劳驾二位代为通禀一声列院长。”
那人道:“求学?列院长?”说完用请示的眼神看了身后那人一眼,想来戴帽的属于管事一级了。
管事眼睛微微眯了眯,笑着接过话头:“想来两位小朋友不是中州人氏吧?”
丁诺一愣,心想自己随着父亲天南海北的到处飘泊,虽然近几年一直定居在中州顶天山中,但严格说来,的确不是中州人氏,再想起临行前四姨的谆谆教诲,让她接人待物多留心眼,至于呆瓜哥哥?丁诺斜了眼身旁的赵言,见他并没有出声的意思,于是回道:“嗯,我们是从别的州过来的,经人推介,特意前来拜见列院长。”
“哦?”戴帽之人略一迟疑,“那推介的人没有跟你们说说这中州书院的规矩么?”
“规矩?”丁诺心里咯噔一声,想来父亲突然得到母亲的消息,一时惊喜过头,安排上出了不小的纰漏,不然他们也不会到现在连书院的门都进不去了,于是满含怨气的说道,“他。。。并没有细说,只是写了一份推介信,叫我带给列院长。”
管事的心里也是没底,要是一般人,他早就轰走了事了,连书院首规都不知道,还敢来这求学?偏偏这两个娃娃自称有信带给列院长,列院长是谁?那是列氏家主,是中州书院的主人,虽然书院的正院长是太学府的院判,但那院判一年来书院不过两三次,除了挂个名,实在看不出他这正院长有什么用处。这个小女娃说的如此信誓旦旦,宁可信其有?
管事的笑道:“既然如此,这样吧,你们把推介信交给我,我帮你们传呈上去便是。”
“不行,这信必须由我们亲自交到列院长手上。”丁诺想也没想,直接否决掉了。
管事的脸色一僵,再次眯起眼睛,声音顿时冷了下来:“二位这是信不过在下了?不说别的,单就你们连书院首规都不知道,我在这直接将你们轰走,都不为过。”
“书院首规?那是什么?”丁诺脸色一白,急急问道。赵言在一旁也是焦急,奈何他连话说完整了都难。
“竟然有人不知中州书院首规,有趣,有趣,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后,从侧门里又走出一人来,这人一身浅白学子服,年纪约二十上下,双眉粗重,双目炯炯有神,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是带着一股温煦的笑意。
管事的和下人见到此人,赶忙作揖,口中道:“小的见过大公子。”
这位大公子微微摆了摆手,道:“我也是恰巧路过,见侧门开着,就过来看了看,没想却听到了一句很有趣的话。”
丁诺听他们口中所称,一时也猜不透来人到底是谁,但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遇事的时候,越是能和做的了主的人接触越好。
“我们是从信州来求学的,我们有一封推介信,但信必须亲手交付到列院长手上,还请这位大哥哥能帮帮我们。”丁诺用充满希冀的眼光看着这位大公子,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大公子轻声沉吟片刻,“两位小友,院长大人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如果你们相信我,由我代呈可好?”
丁诺见又是这样的回答,顿时犹豫不定起来,那位管事的见此,顿时怒冲冲的说道:“这位就是列院长的长公子,他肯帮你们代呈,你们还不知足?真当自己是什么角色么?”
“住口!岂可无礼?!”大公子轻声呵责一声,随后歉意的笑道:“是我孟浪了,还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列闻辛,家父正是书院副院长。”
丁诺这时可没注意别人有礼,无礼,只听见说眼前这位就是列院长的大公子,再听他自我介绍,顿时喜上眉梢,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真的是列院长的儿子么?”
列闻辛闻言,觉得眼前的小女孩很是有趣,笑了笑,道:“是啊,我真的是的。不过你要我现在证明,我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哦。”
“喏,给你”(结巴)赵言乐呵呵的直接就将贴身收藏的推介信递到了列闻辛眼前。
列闻辛有点意外的看着这两人,之前犹疑不定,现在却是有点迫不及待,到底还是小孩子啊,暗暗摇了摇头,接过那封信,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却在信封的左下角画着半朵梅花。看到这个印记,列闻辛眼神顿时一凝,知道这个印记来历的人不多,自己也是两年前偶然间才知晓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喜好梅花,他以梅花自喻,而且经常作诗,写赋、画画来称赞梅花,但后来突然就不再提梅花,更将自己之前所有的关于梅花的作品尽数焚毁,只说:梅花一身傲骨,我却只得一半,不人不类,有何资格品评它。并且自创半朵梅花印记,用以自嘲,虽然知道这个印记的不少,但将这个印记用于书信的就只有一个,第一次见到这种信,是在两年前,也就是那一次,父亲对自己说了这半朵梅花的含义,但为什么会这样,父亲却没细说。
半朵梅花信,对自己父亲来说,这就是最紧急的事,所以列闻辛没有再过多的询问,只是吩咐道:“我先去送信,你随后将他们带到偏厅,不,就在这等我吧。”
管事的见大公子脸色凝重的走了,顿时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好在还有时间补救,赶忙上前好生问候。
列氏一族从建书院开始,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现在更是将整个族群都放到了书院中,完全与中州书院融为一体,书院的西北角有一片围墙单独围起来的院落,那里就是列氏一族所在,列闻辛急急地拐进大院,径直来到父亲的书房,他知道,父亲每晚都要在那待到深夜,才会回房休息。
“父亲,孩儿能进来吗?父亲,父亲”列闻辛略微调整了下呼吸,这才轻轻扣响书房大门。
“哦!是辛儿啊,进来吧。”良久,里面才响起了一个深沉而沙哑的声音。
门开了,列闻辛走了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列氏当代家主——列青,端坐在书桌前,微低着头愣愣的盯着手中的一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列闻辛关好门,上前几步,轻声喊道:“父亲,父亲。孩儿有要事禀报。”
“嗯?”这时,列青才回过神来,轻轻合上画,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不得不说,这父子二人长相的确亲近,同样的浓眉,同样笔挺的鼻梁,唯一的区别只是,一个朝气蓬勃,另一个经历了岁月的沧桑,眼神多了几分忧郁。
“父亲,请看。”
列闻辛没有多言,只是将怀中的书信递送到父亲眼前,列青只一眼就看到那半朵梅花,急忙接过书信,撕开后,急急地浏览起来,脸色却是从一开始的凝重到最后的哭笑不得。
“这个。。。人,唉,谁让老夫欠你的呢。”列青将信件收回信封,放在一旁,说道:“辛儿,为父现在要做一件事,但这件事我现在也不知道会对我们列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可我却不能不这么做,希望你能理解。”
“父亲,是不是因为那两个孩子入学的事?”列闻辛恭敬的问道。
“嗯,不错。你是我的嫡长子,以后要掌管整个列氏的,虽然很多事情,我还不能让你知晓,但有些事情已经可以让你参与了。”列青说道这,突然沉默了起来,似乎在想如何组织言语。
“父亲,您请吩咐吧,儿子虽然不才,但力所能及的事还是能做好的。”列闻辛赶忙接口。
又沉寂了片刻,“呵呵,这次来了两个孩子,男孩叫赵言,女孩叫丁诺,是他的女儿。现在招生已经结束了,所以我需要你想办法安排他们入院,并且女孩从入学得那一刻起,她就叫列诺。谁问都叫列诺!”说道这,列青一双眼睛已经是紧紧的盯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听到最后,列闻辛浑身一颤,眼睛与父亲对视着,给女孩改姓说明这女孩身世很敏感。父亲完全可以不告诉自己女孩的原名,也完全可以随便编造一个故事,但父亲没有,这说明什么?父亲他没有将这件事当作私事,而是当作整个家族的事?这女孩到底是什么谁,竟然需要父亲如此的小心,同时他也反应过来,这两个孩子不是小麻烦,而是天大的麻烦。
“父亲!?”列闻辛苦涩的问了句。
“我就想知道,你能不能办好?”列青缓缓说道。
列闻辛低下头,艰难的点了点头,接着倏地抬起头,却听列青闭目缓缓说道:“不要问,我也不会说,总之这件事,我希望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你先把他们安顿好,再安排我与他们见面,去吧。”
“是。”列闻辛默默的退出了书房。严格来说,现在除了当事人,以及自己父子二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但坏就坏在赵言刚刚当着两个下人的面拿出来了那半朵梅花信,谁也不确定那两个仆人有没有看到,虽然看到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万一他们在外面说漏了嘴,被有心人听到,那将是天大的麻烦。唉,只能那么办了。
这时,一阵秋风刮开了窗户,将书桌上的画卷吹落在地上,舒展开来,只见一个脸蒙轻纱的妙龄女子跃然纸上,这女子眼带笑意,略显调皮,双手中拿着一把雨伞,雨伞上点点梅花,不知是准备撑开,还是刚刚收起。画的右上角有一首诗:
寒冬时节细雨纷,
雨中笑颜倾人城,
人心不知仙迹杳,
迹回九天凤还巢。
列青呆呆的看着这幅画,渐渐的脸色缓和下来,这才俯身将画拾起,嘴角喃喃自语:梅姑娘,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希望你能看见。
列闻辛一路走,一路调整着自己,眼看就要到大门,这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恢复了他以往的风采,满含笑意的走了出去。他一出门,就发现外面的四人瞬时都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于是他笑呵呵的说道:“呵呵,让两位小友久等啦,幸不辱命,信已经亲手交到我父亲手上了。”
“真的?!太好了,那,那列院长怎么说的啊?”丁诺听闻喜讯,也很是开心。
“我父亲说了,今夜天色已晚,由我先安排你们住下,明日一早我再安排他和你们见面。这样,你们觉得可以吗?”
“嗯。。。。”丁诺犹豫的看了赵言一眼,赵言乐呵呵的说道(结巴):“那就麻烦列公子了。”
列闻辛又看了眼丁诺,见她也同意,这才满意的一点头,说道:“书院有规矩,不是本院学子,一律不得夜宿本院,所以今晚要委屈两位小友住客栈了。不过放心,客栈我会安排的。”说到这,才侧过头与身后的仆人说道:“这两位小友是贵客,你们也跟过来吧,一会说不定有用得着的地方。”
那两人顿时一阵激动,这种伺候大公子贵客的机会,以往可都是内院大管事以上的人才有的机会,今天天上掉馅饼,竟然砸到了他们身上,想到以后两人走在府中的无限风光,差点没抽晕过去。却一点没意识到,书院是不准外人夜宿,但书院里面的列府却是可以的,既然是贵客,哪有不住府上,反住客栈的道理。
“小的,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万死不辞。”两人一脸谄媚的把话说完,然后急忙上前接过赵言身上的行李,还顺手掸了掸他身上的尘土。
丁诺一开始对这二人还是有些好感的,但见他们此时的模样,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反手挽住赵言的胳膊,跟在列闻辛的身后,不时出口询问着。
“列大哥,书院的首规是什么啊?”丁诺可不似赵言那样客气,称对方公子,而是想当自然的换成了大哥。
“呵呵,也不知道你们怎么问的路,书院三个大门,偏偏就找来这南门,书院的首规就是,南门为大正门,只有在大祭、庆典、大考之日才可开启,其他时间,书院内外的人一律不准进出。”
“啊?那刚刚。。。。”丁诺有些尴尬的问道。
列闻辛笑了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不凑巧的时候,万一有大事发生,却非要走弯路,耽误了时间却怎可了得。所以,南门大门还是按规矩来,在大门旁开了一个侧门,但这个侧门一般只做应急用。”
哪知丁诺却是小嘴一嘟,“哼,那这两个人跟我说书院首规,我还以为很严格,合着还是可以开后门的啊。”只说的身后两个仆役脸红耳赤,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列闻辛也被呛的连连咳嗽,哭笑不得,好在丁诺也是发发牢骚,随口又问起其他的:“这街对面的房子怎么都这么奇怪的?清一色的后院临街,还没门?”
“是这样的,因为这里是书院啊,书院是学习的,学习是需要安静的,如果这些房子把门面开在书院对面,人流一大,你想想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啊,不但这里,四周与书院对街的房子,都是这样。哦,对,这已经写进了中州律法了。”说到这,列闻辛顿时心生豪情,放眼中州,甚至是整个九州,除了中州书院,还有哪家书院,能有如此威势。
“这也行?”丁诺却是听得白眼乱翻,几人说话间,只听得喧闹声渐起,叫卖声,嬉笑声,呼朋唤友声,声声入耳。
“下马街?”赵言看着眼前熟悉的情景,和丁诺相视一笑,顿觉有趣。
“嗯?你们来过?”列闻辛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来一丝端倪,便出声问道。
于是,丁诺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只是当她说道曹、薛几位公子斗法,列闻辛却是眉头直皱,待听到两人最后约定生死战时,更是牙根发寒。
“这几位公子啊,你们以后入学后,说不定还会碰上,不过少为招惹的好。”
“嗯”
“嗯”
几人在下马街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一路穿行,在一个叫十大街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安排好赵言二人,并约定好明天见面的事宜。
列闻辛三人走出客栈,他看了看天色,说道:“你们,跟我去个地方。”
两个仆役自不会多问,反倒是一脸喜色的跟着走了,从此杳无音信,但两个卑微的小人物,又有谁会去过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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